《日光之上》温如寄

2、楔子（下）

　　洋娃娃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说，“陈寂女士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我代她来了。”

　　宋游好笑，看着小姑娘，逗她，“小美人你是哪位呀。”

　　“我叫莫妮卡陈，我妈咪都叫我honey，但是大叔你不可以叫，毕竟我们还不熟，你可以叫我MISS陈。”小姑娘慢条斯理，细声细语的说，一本正经的有些好笑。

　　“……”
　　宋游重新仔细端详了小姑娘，虽然是混血儿的深邃脸孔，可是那鼻子，眼睛，眉毛，活脱脱就是陈小寂的缩小版，况且这高古冷艳的语调……果然是陈小寂养出来的亲闺女。

　　K哥说，“陈小寂因为职业的关系，又出国了，就想把她家小公主寄养在这里了，可是我这里马上就要重新装修，你们几位，哪个方便，就把小孩领回去照顾几天。”

　　众人还没有发话，莫妮卡先不乐意了，“你这么做，我妈妈知道吗？你真的要把我交给这群怪蜀黍吗？你知道新闻上每一天有多少小孩儿被奇怪的老男人虐待致死吗？”

　　“……”
　　众人囧，想不到他们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小姑娘嫌弃上了，“呃……要不你自己选一个不那么怪蜀黍的人好不好？”

　　小孩儿的眼睛巡视了一周，把目光停留在盛木明的身上几秒，最终却收回目光，小脸似乎很失望，“不，他不在这里。”

　　他们觉得奇怪，却没有功夫想小姑娘口中的“他”是谁？可是小孩子的话大概也没有什么深意，况且，这个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本来就这么多，比如当年的火灾，当年的命案，又比如幺鸡那莫名其妙的十年牢狱生涯。

　　“没有想到，我们还能在重聚的一天，对了，陈寂除了带来这个小讨债鬼，还带来的一样东西，她神神秘秘的说，非要当面给你们看。”

　　盛木明却在这个时候说说，“还有人没有来，请再等等。”

　　宋游疑惑，幺鸡也已经出狱，除了陈小寂，这里人都已经齐了，哪里还有人没有来。

　　盛木明继续说，“他现在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有腿疾，所以走得比较慢，请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几分钟，盛木明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盛木明的浓眉蹙到了一块儿，半响才说，“你可以慢慢走，但是二十分钟内一定要过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挂得果断又无情，并没有丝毫情人之间的亲昵，更像是一种命令。

　　盛木明说，因为风雪的缘故，前面出现了严重的交通事故，桥被撞坏了，封道车子开不过来，所以他的口中的“爱人”只能走过来，所以要迟到二十分钟。

　　盛木明口中的“爱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看到了莫妮卡，那个人无疑是陈小寂无疑了，毕竟，当年盛木明曾经喜欢过陈小寂，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的，如果不是知道了陈小寂已经结婚生子，他们都以为，最后会是盛木明抱得美人归的。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很奇怪，盛木明真是古怪透了，既然是爱人，走得慢，为什么不直接去接她呢，说是一定要等的爱人，他的语气分明没有亲昵和关切。

　　又过了许久，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把盛木明口中的神秘“爱人”忘记了的时候，包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蹒跚而来的是一个带金丝眼镜的清瘦斯文男人。

　　他站在阴影里，明明是一个一米八还有余的男人，却给人一种一阵风就会吹走的孱弱感——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大衣，里面露出暗示着职业的白色大褂的一角，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赶场子刚从手台上下来。

　　他慢慢抬起头，因为带着白色的口罩，看不清长相，也不知道年纪，只是在他苍白的脸上，右额头上的疤痕赫然入目——宋游的心跳忽然漏掉半拍，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魅？

　　这个时候，盛木明已经招呼清瘦男人过来，嗔怪着去拍打他大衣上的雪渍，用手去捂他冻得发红的手，威胁他下次出门在穿这么少就要“惩罚”他了。

　　“……”所有人都有些风中凌乱。

　　这时候的盛木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接电话时的疏离和冷漠，看起来像是真正的恋人。他微笑的对众人介绍，“我的爱人。”
　　盛二少早年花名一时，恐怕没有比他更直的直男了，这两年忽然之间就没有了任何绯闻了，都谣传盛二少秘密的金屋藏娇，藏得是头母老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金屋藏的不是娇，而是这样一个无趣的男人？

　　真相总是让人奔溃，更让崩溃的是：盛二少完全不顾众人目光，自顾自拿围巾把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裹成棉宝宝，如果不是因为那男人推搡，他就要把清瘦男人抱到他膝盖上了，与之前冷若冰霜的态度大相径庭。

　　莫妮卡好奇的瞅着盛二少这些十分少儿不宜的举动，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盛木明起初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朝他这边看来，直到莫妮卡张大了嘴巴，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啊——”字。

　　莫妮卡说，“哥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回家。”

　　盛木明的脸有些僵。

　　那人温和有礼的笑了笑，“可以是可以，可是你要问盛叔叔答不答应，哥哥现在住的地方是盛叔叔的家。”

　　盛二少的脸更臭了。

　　不过盛二少的臭脸完全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外面的雪窸窸簌簌的又下了一阵，似乎还要下很久，可是三杯两盏热酒下了肚，也不管明早的雪又积攒了几寸厚，车子开不开得回去。

　　没多会儿，幺鸡哭了。

　　很多年的幺鸡才十六岁，是他们中间最小的一个，胆小又嘴贱，平生勇敢了头一遭，就是在送他进牢里的法庭上，众人纷纷劝他别哭了，哭了就不吉利，幺鸡听了哆哆嗦嗦的往回憋眼泪，过一怀儿像止不住的水阀门疯一阵。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胆小又嘴贱的少年，终究还是回来了。

　　最后，K哥打开陈小寂带来的信封，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甚至连一张毛爷爷都没有。

　　众人表示很失望。

　　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照片里，背景是当年乐队的仓库，四个少年正笑得灿烂，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依次是，板寸头板着脸自以为很酷的宋游，张牙舞爪忙着抢镜的小幺鸡，一脸起床气很不配合拍照的盛木明，照片中心是众星捧月的小姑娘陈小寂。

　　时光弥久，所有人都忘记了，其实拍这张照片时，相机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因为跑得不够快，错过了快门的时间，只有一只手上了镜。

　　——面容模糊的第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