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64、男人寂寞（四）

　　Rohens把调好的第三杯龙舌兰递给岑顾希，此刻正清闲，便开玩笑地问：“小子，你还是学生，在学校里收敛一点儿。”
　　岑顾希莫名所以：“我怎么了？”
　　“嘿，”Rohens促狭地笑，“甭骗哥了，我这儿有一个你们学校的学生，把什么都跟我说了。”
　　“什么？”
　　“知道你在学校里的外号么？”
　　岑顾希斜眼，一脸不耐：“有屁快放。”
　　“Secret Garden。”
　　“……”
　　Rohens 幸灾乐祸：“足以见你的风流韵事早已全校皆知了！说真儿，你真不打算好好谈一个？世希都有发展对象了，你呢？”
　　岑顾希不耐了，随口推说：“我还小。”
　　Rohens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直不起腰。侍应跑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Rohens拍拍他的肩膀，说：“别这么说，你家老二会不开心。好好玩儿，哥有事不陪你了。”
　　“滚吧你！”
　　Rohens嘀咕：“没大没小……”
　　岑顾希幽幽地看着不远处他姐和那个军人亲密地坐在一起说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诚然，他不喜欢那个男人是有主观原因的，他姐是他从小的偶像，虽然偶像早到了适婚年龄甚至快成“剩女”，他却一点不担心他姐会嫁不出去。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或者用父亲的心态来说更适合——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
　　他这厢郁闷着喝酒，突然一只咸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皱着眉转头，看到了一张大脸。
　　第一感觉就是丑，第二感觉则是胖。
　　又丑又胖。
　　可为什么五官有些眼熟？
　　大脸女木着脸开口了：“帅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俗透了的搭讪！岑顾希怎么可能给这种女人机会！而且这个女人的表情，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岑顾希想八成有人无聊到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他嗤之以鼻的幼稚游戏！
　　他拎开她的爪子，还掸了掸肩膀，冷冷道：“不可以。”
　　大脸女默默转身走了，不，她没走，她只是换了个对象。她走到岑顾希旁边一个眼镜男旁，伸出咸猪手，搭上眼镜男的肩膀，木然地问：“帅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眼镜男愣了一会儿，脸皮渐渐红了，但估计没瞧上她的尊荣，很委婉地拒绝了。
　　这排再没别的雄性生物，大脸女就走了。
　　岑顾希心里冷笑，这都什么玩意儿！
　　一个火辣的妞儿攀上来，五官精致得跟画报里的人儿似的，一对□□往他手臂上贴，动作那么放荡，脸上却害羞地红了一片。岑顾希提起了些兴致，和她喝了几杯酒，身上也起了些火，便揽着美妞儿想上楼干一炮。
　　走到二楼，一间包间里走出来几个女的，一边走一边呵斥着：
　　“不是我说你，你丫用这种欠揍的表情搭讪，倘若真的有男的答应，不是白痴就是变态！”
　　“就是，你都22了，现在还没谈过一场恋爱！我都替你急死了都！”
　　“红豆，你倒是说句话啊！”
　　被围在中间的胖女人烦躁地说：“你们还想咋地，搭讪我也干了，没人鸟我，我还得求着人给我联系方式？爱给不给！”
　　岑顾希的步子越走越慢，在几个女的经过时鬼使神差看了眼中间那个胖女人，看出她就是刚才搭讪的人，可除此之外，似乎……
　　“姜红豆，你能不能好好讲话儿？先前那个穿衬衫的小白脸儿，我瞧着……”
　　姜红豆……姜红豆！！！
　　岑顾希步子一下就停住了，回头盯着走在中间的胖女人。美妞儿拉拉他的衣服，问：“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岑顾希反复在口中咀嚼那三个字，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全涌上来了，哪还管什么美妞儿，当场吼了过去：“姜红豆！”
　　前面几个女的步子一顿，齐刷刷回过头来，有一个显然认出他，惊讶地捂着嘴：“这不是，红豆刚才搭讪的帅哥么？”
　　姜红豆看着他，问：“你叫我？”
　　岑顾希管理了一下表情，走近几步，让她好好看清自己的脸，冷冷道：“你不认识我了？”
　　姜红豆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果断摇头。
　　岑顾希咬牙，自报门户：“岑顾希！想起来没？”
　　姜红豆脑子飞快地思索，终于在尘封了十几年的小学记忆里拎出了这个人。她狐疑，上上下下打量他，还绕着他走了两圈，才问：“岑顾希？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帅？”
　　岑顾希咬牙切齿：“我一直很帅！”
　　几个女人开始沸腾，开始尖叫，涌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岑顾希。岑顾希很烦，又看了眼姜红豆，薄唇一勾，说：“倒是你，还是那么胖。”说完，像是出了口恶气，他揽过娇媚的美妞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岑世希最近在家里很少见到岑顾希，他们兄妹俩见面就不对盘，只有分开的时候才念着对方的好。不过此刻岑世希反倒庆幸他不在，否则耳朵根都被他念叨出老茧了。
　　她看着通讯录里季墨两个字，突然笑了笑。
　　但凡相处久了，总归有些感情，何况最开始，她就挺欣赏他的。不骄不躁的，没有高干子弟身上的优越感。她其实更喜欢他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呆样。飙车、热舞，这些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里她是优胜者，她会得意，也享受他看着她的表情，一副与有荣焉的呆样。
　　“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他这么问。
　　傻蛋，这世界上，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岑世希么？你说我还有多少惊喜？
　　不再犹豫地按下通话键，那头很快接起，传来低低地一声“喂”。
　　岑世希直截了当进入主题：“不忙的话，陪我去做件事情。”
　　季墨已经习惯她的口气，只问：“需要多久？”
　　“两天。”
　　季墨到达机场还有些恍惚，前一刻他还在家陪爷爷喝茶下棋，下一刻，他已经和岑世希准备登机，飞往丹佛。
　　目的地是科罗拉多州美国皇家峡谷，去做一项极限运动。
　　岑世希一个心血来潮，就带着他直飞美国。321米，世界上最高的峡谷吊桥。
　　他还记得岑世希略带挑衅地看着他，问：“蹦极，你怕不怕？”
　　笑话，他堂堂一个野战部队营长，怕什么！
　　登机了才觉得，他可能是上了贼船了。
　　在旧金山国际机场转机，停留了三个多小时，等到了丹佛国际机场，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旅途辛劳，那一晚两人都很亢奋，务必好好休息，为第二天做准备。
　　岑世希大学时代和谢程英在假期里来过一回，谢程英跳的时候，眼都没眨，淡定得要死，她就比较紧张了，谢程英本想抱着她一起跳，被她拒绝了。这回，她有点想试试……和别人拥抱着跳下去的感觉。
　　各自在脚踝处系紧绳索，高高大大的蹦极教练笑着安慰了几句，还夸两人是他见过的最般配的中国情侣。岑世希环住季墨的腰，惊讶地发现他四肢僵硬，面色也不好。
　　她问：“你该不是怕了吧？”
　　季墨在站上悬索桥时已经望过了下面，两侧均是山脉，下面一条湍急水流，他不受控制地晕了一下，凭着一股毅力走到了高台。然而听见岑世希略带鄙夷的话，他感觉到了一股羞辱，遂粗着嗓子说：“这世上还没有让我怕的事！”
　　“抱紧我，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教练示意两人可以跳了，岑世希冲季墨挑眉，季墨紧紧搂住她，两人脚尖对着脚尖，身子慢慢往外倾斜，倒下去……
　　身体像被抛下去一般下降地快速而惊悚，心跳到了嗓子眼，自由落体的本能恐惧紧紧攫着两人的心。岑世希紧紧搂着他大叫出声，季墨也想大叫，可是嘴巴一张开，呼呼的寒风灌进来，让他一声都发不出来。
　　他只有紧紧地搂住怀里的女人，紧紧的，在下降的几秒里脑子里甚至是空白的，眼前一片黑暗。直到弹性绳索被拉至最大，往上弹回去，反复几次，才慢慢归于平静。他的心仍旧跳得快极了，搂着岑世希的手用力到泛白。
　　岑世希在半空中冲他喊：“睁开眼看看！”
　　季墨慢慢把眼睛掀开一条缝，整张脸雪白，他倒吊着，这感觉其实很不好，然而他还是看到了底下碧绿的河流，两边墨绿色的山脉，还有头顶蔚蓝的天空……
　　岑世希的声音意外透出一丝温柔：“来玩这个的人，都享受极速坠落濒临死亡的快感，这感觉让人上瘾。谢谢你，这是一次美好的旅程。”
　　季墨听了心里十分受用，连刚才的恐惧也少了些，他回了句什么不太记得，只是这种噩梦般的快感，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岑世希这个人，喜欢冒险，追求刺激，她活得恣意、潇洒，性格为人处处透着一股大气。她不似寻常女子温婉可人、柔情似水，相反，她独立自由，她有自己的朋友圈，有自己的世界，她的世界甚至比男人还要精彩。可偶尔露出的温柔，叫人疯狂，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花了十几个小时从丹佛回到了B市，送她回去的路上，他问：
　　“你的前30年，都是怎么过的？”
　　岑世希想了想，说：“你该问我，前四年都是怎么过的，四年前，我才真正自由起来。”
　　季墨愣了愣，伸手替她抚顺了长发，说：“不用问，你过的每一天都很精彩。”
　　岑世希盯着他的眼睛，柔柔地笑开来：“以后会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