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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五、初吻 ...

  •   他这样护着她。只是一盏区区的花灯啊。

      只不过为了博她一笑,竟不惜动用金钱与权力,只为在千秋佳节为佳人买一盏应景的花灯。

      她是那样嫉妒,嫉妒这个霸占他全部宠爱的女人。

      既然他们要,那便让给他们好了。只要承佑哥哥开心,什么都可以给他。

      陆孜的指节一点一点的泛白,她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徒增羞辱罢了,挣了挣自己的手,侧身看着石暄,乌黑的瞳仁里透着索然的哀求与妥协,声音颤抖十分:“石暄…我不要了……走吧。”

      她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如正在撒娇的小女孩,又如弱小无助的雏鸟。石暄静静地看着她,哈的一声笑,转身对他们说:“既然你开口了,我拱手相让一回又有何妨?走罢!”温厚的手掌牵着陆孜大摇大摆往远处走去。

      不顾众人咋舌的目光,不顾背后的指点议论。石暄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拉着她一步一步远离人们的视线。

      风还是风,月还是月,人还是人。道旁状若亭亭伞盖的树发出窸窣窜动,风卷着已透红的叶儿沿着千万种弧度慢慢落下,殊途同归,终撵入尘土。

      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只想这样有一步没一歩散漫的走下去。

      身后一直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不快不慢,不远不近,就这样保持距离。却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专挑僻静无人的街道走着,来到一株火红的石榴树前。枝干托着一树沉甸甸的花朵,满树红花炽烈如火,朵朵累累,堆堆砌砌,迎着夜风摇摇簌簌。

      一片,两片,三片……

      伸出手掌接住纷落的花瓣,陆孜垂眸看着掌中花,只觉娇艳无比,令她顿时想起弗婴弯弯的红唇,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厌恶来,窸窣将红花抖落在地,木屐轻轻碾过。

      身后响起石暄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些花何罪呀?你竟拿无辜的她们来撒气。”

      陆孜抱膝蹲在树脚,耷拉着脑袋,闷闷说:“只不过是一盏花灯,承佑哥哥却不惜花一切代价弄到手,可见……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独一无二。”

      石暄唇角微挑起,似有揶揄之态,慢慢摇了摇头,“你当李三此举真当为了韦弗婴?就算他身旁站着的是别的女人,他还是会这样做。”

      陆孜不解地望向石暄,石暄眯起双眼,解释道:“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我对他的挑衅,只不过是因为我蔑视了他天家的颜面,挑战了他忠王的权威。所谓韦弗婴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要维护的是他自己的权力。”

      “那你呢?”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句话。

      石暄扶起陆孜,伸手扳过她的肩膀,眼角含笑,“你说呢?”陆孜不语,他伸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当然是为博美人一笑啊——”

      陆孜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力推搡了他一把,“谁说这话我都信,你说这话我才不信。”石暄也跟着她笑起来,断断续续,起起伏伏的笑声蔓延在石榴树下。

      笑声忽戛然而止,如突止的音符莫名消失在指尖。石暄忽扳住她的双肩,静静地看着她。

      风好像止了,花也静了,陆孜仰起头怔怔注视他趋于古怪的眸子,如一滴水墨氤氲开来,眸色愈来愈深,愈来愈深,仿佛聚起了一个漩涡,要将万事万物都吸入在内。

      纵然带着面具,也深深感到他炽人的目光,陆孜侧过脸去避开。石暄突然俯下身用脸颊贴住她冰冷的面具轻轻摩挲,而后隔着面具在额头印下一吻,陆孜被他惊人的举止弄得一骇,不想石暄已伸手来揭她的面具。

      陆孜惶然握紧他的手,乞求:“别这样。”石暄轻轻扳开她的手:“看到你难过我很难过。”红脸的关公面具被拂在地,陆孜不得不直面他的目光,里头隐有几丝波浪,原本按住她肩膀的手已变成环住她的背脊,并渐渐收紧。

      陆孜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次没有了面具的遮挡,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喷着热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然后慢慢而下。陆孜抵在他肩膀的手下意识的往外一推,却猛然间想起三郎与弗婴的亲昵,蓄满手掌的力气倏地散尽,再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她狠狠闭上双眼,泪却忍不住落下,石暄轻轻吮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无比。但当他冰凉的唇如期落在她的唇上时,陆孜还是忍不住浑身巨颤。石暄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只在唇表流连。

      随着吻的逐渐加深,石暄尝试以舌尖撬开她的牙齿,却不想她死死咬住牙齿。石暄使诈在她腋下偷袭了一下,陆孜啊的一声惊呼,石暄的舌已滑入唇齿。

      柔柔的一团,带着湿濡的感触,是如此令人感到奇怪。

      她欲积极配合,婉转逢迎那份缠绵。可那异样的触感与情愫却让她心中产生一阵恶俗之感,似有一团苦水要即刻涌上喉咙,陆孜几欲作呕,猛地将他推开在地上干呕起来。

      石暄拍打着她的背脊,只是一阵失笑:“既然不愿为何要勉强自己呢?”他的眼底含着笑,可这笑却如一片碎冰,竟比哭还难看。

      陆孜擦拭嘴角,脸上的不适已缓了几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对面这个人。倒是石暄主动翻过这一页,若无其事道:“去茶楼歇一会吧。”陆孜知道他是故意在给自己台阶下,也就点了点头。

      石暄自然而然地想去牵她的手,等触及到了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默默收回,主动走在了前面。

      今晚的茶楼宾客济济,人语嘈嘈,一桌一桌围坐在一起正在听楼里的头筹唱戏,咿咿呀呀的嗓子,掐着柔软灵动的兰花指,不甚欢喜。

      这家茶楼是一对夫妻二十年前在长安开的,原本只是用木头草席搭的简陋小棚,丈夫负责煮茶做菜,妻子负责唱曲,因着她有口好嗓,大家都争相来听,久而久之生意越做越大,终于拆去了草庐建起了碧瓦朱漆的三层高楼。

      如今夫妻双方都已经历经了岁月的蹉跎,老板已佝偻起了背,脸上却依旧是满足和煦的微笑。老板娘的额角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纹,却越发受岁月的沉淀,那双美丽的眼睛如岁月雕琢的宝石。

      石暄与陆孜到酒楼时一楼已是人满为患,却找不到任何空桌。石暄又问店小二楼上可有空置的包厢,店小二说没有。两人正踌躇间,楼上忽飘来一个清透沉静的声音:“两位如若不嫌弃不如上来一聚。”

      抬起头只见文士江朔凭栏而立,一袭淡雅的粗布麻衣,头发梳髻以方头纶巾包住,看起来格外拙朴与素净。想不到竟凑巧在这种地方相遇,石暄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热络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径直向二楼走去。

      雅间环境倒是清幽,雪白的墙壁悬挂几面画扇作为装饰,地板上铺着数张软垫,中央放置一张矮小精美的雕花杌子,四周珠帘低低垂着。

      两个男人围坐在一起,无非是谈一些男人之间感兴趣的话题,陆孜听着他们一面喝着酒一面絮絮叨叨谈些不知所云的东西,隐隐是哪家的歌妓,或者是长安城里的逸闻趣事,又或者是朝中又有什么大的动向。

      关于朝廷里的事陆孜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此时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只抚着下巴呆呆看着珠帘外的场景。

      看见一群穿着黑衣劲袍,腰悬统一佩剑的人从走廊上过去。看这装扮应是朝廷的金吾卫郎将。好不容易得了一日假期不用把守皇城,自然要寻地方好好欢愉一番。

      紧接着隔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砸桌子声,掷筛子声。吵得周围的人都无法喝酒聊天。

      陆孜无奈的耸耸眉,江朔淡然道:“长安城里的禁军向来横行霸道,劣迹斑斑,老百姓不敢招惹。”石暄放下酒杯道:“因为这些金吾卫大多都是长安城里的顽固子弟,不得已才去服兵役的。”

      陆孜故意咦了一声,对石暄道:“那你为什么不去?”话一说完额头上就被重重弹了一下,痛得她忙捂住额头狠狠道:“你就爱欺负我!”石暄邪邪一笑,“你们女人不就爱被男人欺负么?”

      她小脸涨的通红,哼得一声撇过头去却正好撞上江朔投来的目光,又赶紧低了头去,两眼溜溜垂视桌面。奇怪的是,每次撞上他幽黑的目光,陆孜总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避开。

      里头似乎有熟悉的影子,但又令人感觉面目全非,浑身冷意。

      隔壁人声突然爆起,隐隐听到金吾卫将士们大声谈论着唐军大捷,战俘锱铢,大将高仙芝。

      江朔侧耳听了会儿问:“听说三爷的父亲是胡人,不知是哪里人?”“安国人。”

      “那还好。”江朔端起酒壶帮他倒酒,“听说前方军情来报,昭武九姓之一的石国王都拓折城已被高仙芝将军攻破,城中老弱妇孺皆被俘虏。现在长安城里的石国胡商都返回家乡,唯恐自己的亲人被唐军擒获,准备用自己手头的重金向唐军赎人。”

      石暄笑道:“大唐果然所向披靡!”

      “是啊……”江朔稍稍眯了一口酒,“想必过不了几天,高将军就会带着战俘与锱铢返回长安了吧。”石暄嘴角微挑,“届时长安城内又是万人空巷的盛闹景象了吧。”

      “原来石爷也在这里!”不知何时门外站着两个锦袍男子,商贾打扮,与石暄十分熟识。石暄起身拱了拱手:“原来是刘爷与金爷。”“不如到我们那间坐一坐吧。”金爷提议道。石暄想也不想就说:“如此便却之不恭了。”随刘金二人往屋外走去。

      如此这包厢便只剩下她与凤煞了,她心中十分埋怨石暄做人不够讲义气,竟然抛下她就这样一走了之。此时她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浑身不得自在,一时忘了自己不会喝酒拿起酒杯就猛灌一口,酒卒然呛在喉咙里引得一阵咳嗽。

      江朔见状递了一块方形手绢过去,“慢一点。”她接过手绢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良久说:“我洗好再还给你。”江朔却道:“送给你。”然后对话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陆孜正襟危坐,双手不断转动着手心的瓷杯,双眼时不时往帘子外瞟去,却许久没见石暄回来的身影。

      江朔看穿她的心思,不由微微一笑,提醒道:“他一时不会回来的。”陆孜‘哦’了一声,尴尬地撇撇嘴。

      他清透如镜的眸子望向她,忽而称赞道:“你做的糕点很好吃,从小就做么?”陆孜‘恩’了一声,江朔笑问:“都给谁做?”

      “承佑哥哥…”陆孜垂下头,声音如秋风般悲凉,“可惜他以后再也不会吃我做的东西了。”“为什么呢?”江朔低声问。陆孜说:“因为他身旁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江朔眼睛微眯,淡淡劝说:“这样的负心汉还记着他做什么?”陆孜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江朔眼角含笑,将满载酒的夜光杯推到她面前,说道:“不如玩个游戏,我来投铜币,若是反面便自罚一杯,若是正面对方罚一杯。”

      江朔拿出一枚铜钱往上一抛,落在桌面恰是正面朝上,对陆孜一笑:“该你罚。”想不到第一下就这么背运,陆孜极不情愿地拿起酒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口酒。

      江朔又扔,又是正面,陆孜再罚。

      江朔再扔,又是正面,得意一笑,陆孜又罚。

      不知道到底玩了几把,总之陆孜一直处于背运状态,连连喝了好几杯酒。最后无力地支着脑袋头晕乎乎的靠在桌子上,无力眨了眨眼睛,感觉对面出现了两个重重叠叠的人影,周围的灯光飘飘渺渺,耳边的话语渐渐远去,扑通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铜板正面朝天,江朔伸指一拨,铜板在桌面一翻,赫然见这枚铜板的另一面花色也是正面。他慢慢站起身子,对着空气问:“他在那里了?”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声音恍若鬼泣:“禀报阁主,他已在。”

      江朔神色一敛,带着一种深刻的决然:“那走罢!”伸手解开身上的狐裘轻轻披在正趴在桌上瞌睡的陆孜身上,吩咐道:“你暗中看着她。”说罢掀帘出了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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