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来录》庵子

8、第八章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周雪卿想，她与苏遮行已经隔了几番春去秋来了。距那日相遇已过月余，她再也没能见过苏遮行。偶尔向周子玉打听，只换来他紧张的防备。过了这么多天，她只知道苏遮行是一个上京赶考的落魄书生，和周子玉在一个书院学习。周子玉也对她说：“姐姐，我为你好，你不要想着他。”周雪卿自此以后便不再打听苏遮行的行踪，因为知道与苏遮行绝无可能。

　　只是，她总克制不住的去想他。看到天上的云朵团聚成一个又有趣的形状，她想苏遮行有没有看到这朵云彩。

　　闻到满城的春花香气，她想到苏遮行和她嗅着一样的花香。

　　雨天她会趴在窗子上出神，因为担心苏遮行被雨淋湿。艳阳高照的时候她又担心苏遮行会被晒晕。

　　她让弟弟去给她买糖葫芦，却觉得都没有那天吃的甜。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苏遮行，想象他现在可能正在读一首诗，也可能在练一段剑，他的身姿风流清减，舞起剑来定是一等一的潇洒。周雪卿就在着日复一日的想象中，深深的爱着苏遮行。

　　她闲暇时看杂书，里面有一句，让她深深沉迷，自以为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她爱惨了这句诗，于是极力想要做出诗中的形象。在几天掩人耳目的辟谷后，
　　她一张俏生生的脸蛋愣是饿出了菜蔬之色。周围的人都惊慌的替她担心，她并不理会，只一味扒在镜子前左右瞧着自己。

　　她的贴身侍女简直快要大哭一场：“小姐，求你好歹吃一点吧。好好的这是为了什么啊？”

　　周雪卿抽出一分力气安抚她：“秋儿，你不要劝我，也不要对别人提及此事，我有自己的分寸。”

　　秋儿年龄小，看不透周雪卿的心思。她小小的脑袋想不通小姐突如其来的绝食行为是为了什么。在她的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饭最大。她三岁就被卖进丞相府，爹娘临走时拍着她的头笑：“润秋福气好，今后不用饿肚子，每顿都有馒头吃。”秋儿记牢了这句话，哭着送别了爹娘，此后兢兢业业一顿不落地吃了十几年，直吃成个圆滚滚有福气的小丫头。

　　而现在，小姐竟然无缘无故的绝了食，她实在害怕的不行，觉着小姐怕是害了病。

　　周雪卿听她抽抽噎噎的劝自己，觉得心烦意乱。她看着秋儿，有一种莫名得意，她想，秋儿怎么会明白呢，她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整天只晓得填饱肚子，不懂什么叫动心，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她想着想着又开始羡慕秋儿，因为秋儿什么都不懂，所以过的格外快乐。周雪卿现在还没发现她自己也只是个小丫头，实在是没有立场去同情秋儿。她和秋儿是极其相似的，一个整日想着吃，一个整日想着爱。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似乎很伟大，又急需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苦恋，于是她怀着不可说的心思把原委一五一十的诉说给了秋儿。

　　过不了多久，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当朝丞相家的千金为一个男子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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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雪卿哭着趴在桌子上，爹娘的指责深深敲击着她的心。她从不敢想和苏遮行有个结果，只不过
　　偷偷在心里念着他。她的愿望只有这么一点点，为什么连这都做不到。爹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宝卿儿，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其他什么都依着你，他不行，你连想都不可以想。”

　　她哭累了，就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她懒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竟端坐在了面前！

　　苏遮行曲起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温声道：“怎么哭的连头发都湿了。”

　　周雪卿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苏遮行笑了一下：“现在连话也不会说了么？”

　　“你……我现在在…你怎么…”她怔怔的不能思考。

　　“全都城都知道丞相家的千金被一个不知名的男子迷了心窍，不肯吃饭。”苏遮行逗她：“苏某好奇心重，实在好奇那个男子是谁？”

　　周雪卿臊的满脸通红，回过神马上去看门口，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小声的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拦着你么？”

　　苏遮行笑笑：“只要有心，自有办法来见小姐。”他顿了片刻，収了笑意缓缓的说：“只是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小姐应当看开些。”

　　周雪卿的心顿时冰冷了一片，说不出话，只觉得身体都开始僵硬麻木起来。他继续说道：“小姐年龄尚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段时日自己想起来也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周雪卿仿佛被转动发条一样，猛的直视着苏遮行：“你们个个都说我心智不成熟，可我的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

　　苏遮行凝视着她，良久，笑了一声：“小孩子。”起身向外走。

　　走了几步，突然一双手拽上他的衣摆。

　　“那日相遇，我已心系于君。此生，绝不后悔。”周雪卿握紧了拳，倔强的不肯放手：“你只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可曾想念我？”

　　月色很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周雪卿等不到答案，缓缓松开手。

　　却听见苏遮行说；“那日相遇，我只觉得你天真烂漫。”周雪卿咬紧了嘴唇，心里一片灰暗。

　　“我此行的目的本是想劝你解开心结，可你这样子，倒让我觉得是我错了。”

　　他为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是我错了么？周雪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