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来录》庵子

12、第十二章

　　成亲后，两人更加恩爱。苏遮行要准备三个月后的考试，常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周雪卿怕他太过劳累上火，就想给他熬一碗绿豆粥。

　　她是丞相家的千金，之前哪里做过这种活计。面对一厨房的食材也呆住了。想了半天只好红着脸去请教隔壁的老阿婆，好在老阿婆人很亲切，手把手耐心的教她。最后总算在阿婆的指导下端出一碗像模像样的绿豆粥。

　　苏遮行很是惊讶的样子，一口口的喝完了粥。放下碗招她过去。她笑眯眯的过去站好了，等待着苏遮行的夸奖。可他却揪了揪她的小鼻子，嘲笑道：“小花猫，看你脸上都脏成什么样了。”

　　她忙去用手背蹭脸，不想越弄越脏了。

　　苏遮行喉咙颤动着发笑，湿了手帕去擦她的脸，轻柔的一下一下蹭，唯恐弄痛她似的。待擦干净了，他撑了下巴歪头看她：“我的卿儿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

　　周雪卿拿脸去蹭他的脸，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满足的闭眼笑：“从遇到你起。”

　　她同苏遮行讲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鼻子断了他会不喜欢。苏遮行哈哈大笑，也同她讲：“我见到你第一眼，只想，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这么冒冒失失的，还偷偷的扮了男装，也太调皮了。”

　　她噘了嘴巴佯怒道：“我就是冒冒失失，就是调皮！”

　　苏遮行忍俊不住，环抱住她，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可是，却很可爱。”

　　周雪卿在他怀里笑起来，扭过身去吻他的唇。

　　鬼魂去捂陈一时的眼睛，口里不住叫着：“这里别看啦！”

　　陈一时咳嗽了一声，曲起手指蹭了蹭鼻尖：“还不是你让我看的。”还是挥了挥手，浮在半空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鬼魂被堵的不说话，憋了憋，才嘟囔道：“还有三个月。”

　　“考试日期？”

　　“嗯。”

　　陈一时忽然察觉不对，转头去问：“苏遮行不是罪臣之子么？怎么能参加考试？”

　　鬼魂默默的不说话。

　　陈一时皱眉：“是你？”

　　鬼魂淡淡的点头，记忆飘向远处——

　　那是一个沉闷的下午，闷的人喘不过气来。她正在家里绣花，苏遮行突然提前回了家。她敏锐的
　　察觉到苏遮行情绪非常低落，便去问他缘由。苏遮行本来只是摇头苦笑不说话，最后在她的逼问下才勉强吐出实情。

　　原来他是罪臣之子的事不知怎的竟暴露了，现在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苏遮行苦笑着说：“原是我痴心妄想了，本以为事情已过去了几十年不妨事了，没想到还是…”

　　周雪卿却睁大了双眼，她竟没想到这层，突然一惊，疑惑道：“你怎么会暴露了呢？”

　　苏遮行躲闪了她的眼神，只笑了一笑：“过去的事情不必计较，你别想太多。”

　　她看他的脸色，顿时心如死灰：“是因为我？”

　　“卿儿……”

　　“是因为我？”周雪卿的眼睛红了，她茫茫然的说：“是我爹娘，是他们做了手脚……”

　　“卿儿，别这么想。”苏遮行去抱她，温和的安慰她：“事到如今已成定数，什么都不用多想，我们回青县去。”

　　回青县？那苏遮行的抱负呢，她知道的呀，苏遮行一直梦想着入朝为官，他苦读十年，熬得满腹才学，如今竟要因她付之东流吗？

　　周雪卿推开他，摇着头咬紧了嘴唇：“遮行，不行。”

　　“卿儿！”

　　“你看着便是，我决不允许你的一番心血白费。”她定了心神，冲苏遮行惨然一笑，冲了出去。

　　那之后——

　　陈一时打断她，插嘴道：“你去找了你爹娘帮他？”

　　鬼魂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怎么会。”陈一时有些困解，“如果是他们告发的苏遮行，怎么会去帮他？”

　　鬼魂不置可否，只静静的看灯火跳跃。良久，撑起半边脸歪头笑着看陈一时，眼波流转：“我用一条命换了苏遮行的半世安稳。”

　　“那日，我跑到了丞相府，拦住了爹娘质问他们。他们只是一味的不承认，说我在胡搅蛮缠，在混乱中，我撞到了桌角上。”

　　…………

　　“我的孩子，就这么早早的离我而去。”

　　“她才那么一丁点大，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去了。”

　　“是我的错，实在怨不得任何人。但我在倒下前看着爹娘的脸色，竟还求他们，无论如何要帮助苏遮行。”

　　“我实在是个不孝女，仗着爹娘的宠爱，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们。”

　　“一次次的，用自己去逼他们。”

　　鬼魂轻描淡写的说着过去的事情，似乎已经毫不在意。

　　烛火晃动着，投映在墙上的影子却只有陈一时一个人的。

　　鬼魂撩了下额发，盈了两个小梨涡出来：“等我醒来，苏遮行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此生再无后顾之忧。”

　　“我一直很不喜欢苏璋这个名字。璋有什么好，冷冰冰的。可他很高兴，抱着我又哭又笑。他实在很少这样激动。”

　　“我很想问问他，他可是在为我们死去的孩子哭泣。”

　　“可又不敢，其实我有什么不能问的，连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给他挣来的。可当时我就是不敢问。”

　　“现在想想，我那时已隐隐察觉出不对了吧。”

　　“我后来常忍不住去想，爹娘那日言之凿凿的否认，竟连我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爹娘没有骗我…”

　　“那你说，陈一时，到底是谁揭发了苏遮行？”鬼魂笑着随口问陈一时。

　　陈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鬼魂现在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需要安静的倾听便是了。

　　鬼魂自顾自的说了的下去：

　　“那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