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充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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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灯坏了，光线昏暗到近乎没有。张国荣摸索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转身把门半开着，借由着楼道里的一点光亮，慢慢的在门口换上拖鞋。然后将门关上，在黑暗中脱了大衣，随手朝沙发的方向扔去。突然，他听到一声冲水马桶的声音，迎面撞见了从厕所出来的女佣。
女佣也看见了他，吓了一大跳。
“Le…..Leslie先生，你回来了？”
“是啊，刚下飞机。”
“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煮？”
“不用，在飞机上吃过了，”他弓起身轻轻朝女佣走了两步，指指卧室的方向，“Daffy已经睡了吧？”
“嗯，Daffy先生已经睡了。”女佣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哦，没事了。我去睡觉了，你也快去吧。”
他朝女佣温柔地笑一下，转身向卧房走去。推开门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仿佛感受到他的存在，突然翻了个身。他的手在门把上顿了顿，在确定没有打扰到他后，才悄悄的将门关上。然后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钻进那人身侧的羽绒被里。
现在已临近四月份，尽管天气已经渐渐开始回暖，但空气中仍存留着一丝寒意。他左右晃动着将被子掖紧，在确保了全身都没有漏风的地方后，终于放松下来。
刚刚结束了日本长达两星期的新电影宣传，张国荣马不停蹄的从东京跑到名古屋，又到京都和大阪，整个人都瘦脱了一节。所幸，这次的发布会不论是媒体还是影迷们都热情高涨，日本的几大主流电视台也都争相购买了发布会的版权。“Leslie大势”似乎越来越热，甚至他最后一天从机场飞回来的时候，硬是走了两个小时，才从水泄不通的粉丝团里挣脱出来，差一点就误了回来的班机。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了，竟然毫无困意。
唐鹤德已经睡熟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轻轻打在他脸上。
张国荣凑近他，借着窗外的灯光认认真真的观察他的睡颜。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舒心的梦。两星期不见，他的头发剪短了，整个人都干练许多。虽然每天都有煲电话粥，不过这种外貌的改变也只能等到见面才看到。他伸手摸摸唐鹤德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很喜欢摸他的耳朵，柔柔软软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摸着摸着，张国荣突然凑了上去用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开玩笑地说：“哥哥，我饿了。”
“嗯……”那人低吟了一下，闭着眼睛朝张国荣翻个身，下意识的就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唐鹤德的手心很温暖，热度顺着手心传到了他的腰部，既而传遍全身，将体内最后一丝寒气也消耗殆尽。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幸福感中。
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还不熟，虽然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因为后来自己去了英国，也就慢慢失去了联系。再次相见是在十几年后的丽晶酒店，那是12月初，香港破天荒的迎来了一场寒冬。即使是坐在充满暖风的餐厅里，张国荣依然冻的瑟瑟发抖，自己从小体质就很不好，特别容易冷。以至于当姑妈介绍他们见面时，他看着随意穿了一件T恤的唐鹤德,时隔十几年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久不见，你真的不冷吗？”
现在想想，这句话简直傻透了。
他依旧记得唐鹤德听到之后那先是懵懵的，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表情：“不会啊，这里不是开着暖风么？”然后将挂在自己手上的外套递给他，“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披上吧。”
“好好好。”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一把就披在了自己身上。
对于唐鹤德这个朋友，他原以为从此就没什么交集了。所以当后来在楼梯口见到他，并且还带来了自己一直四处借的钱时，张国荣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那时距离他出道已经五年了，虽然出了不少歌，也拍了一些电视剧，但人气迟迟提不上去。甚至有一段时间，连房租都成了难题。但是无奈他在娱乐圈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又不好意思开口找家里的长辈要。“
“听说你最近很缺钱，这些你先拿去用吧。”
那人腼腆的把装着钱的信封塞给他。
张国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哦…..你缺钱这件事是从你朋友那里听来的，住址是你姑妈告诉我的，”他顿了一下又说，“没事的，不要有心理负担，钱我不着急用，以后再还也可以。”
张国荣攥着厚厚的信封，傻愣在那里。虽然这些钱他真的很需要，但自己毕竟和他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就这么拿人家的钱不太好啊。
于是他从信封里取出几百，交拖欠的房租够了，然后把剩下的还给他。
“谢谢你啦，唐鹤德你太够意思了。不过这钱太多了，我只需要这些就好。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就下个月吧，下个月一定还。”
“真的不用，”唐鹤德冲他摆摆手，“我说了不着急的，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钱的事以后再说吧。”
“可是…..”张国荣看着他，又低头看看钱，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好吧，”索性一鼓作气，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谢谢你，没想到在我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能有你这么讲义气的朋友。你放心，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唐鹤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张国荣疑惑的样子就迅速收敛住表情，虽然充满笑意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好呀。”他温柔的说了一句。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叭”的一声破了，无数颗明亮的小星星从里面落下来，落啊落啊，就落到了两人的头上，脸上和胸口上。
张国荣的心跳漏了一拍。
“咳咳…..”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的脸颊热热的，真是的，明明是冬天，怎么会这么热呢。
找点话，找点话聊啊，他想。
正当他慌不择路时，唐鹤德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回去工作了。”说着整理一下西服，扭头往门口走去。
“啊……哦…..！”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在推门了。他急忙向前迎了两步，“路上小心啊。”
正要推门的手顿了顿，唐鹤德转身看向他，阳光从门缝中倾泻下来，从远处看，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晕之中。
他迎着阳光朝张国荣笑了一下，便推门走出去。
那天晚上，张国荣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独自站在一个高高的悬崖上，四周的风呼啸而过，吹下了许多大小不一岩石。远远的，他看到有一个人正在很奋力向上爬，风带动岩石砸在那个人身上，他一边挥手一边朝张国荣喊着什么，可是风太大了，什么都听不见。突然肩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发现回到了白天的走廊，唐鹤德的脸与他咫尺之遥，这一次他没有笑，只是定定的看着张国荣，眼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张国荣猛然睁开眼睛，天还没有亮，他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望向窗外。今晚景色格外的美，夜空挂满了星星，月亮像一只银色小船，在宽阔的星河里航行。天空并非纯黑色，黑中透出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辽阔而寂静的远方。与香港旅游册里那种人为修饰的夜景不同，此时此刻的香港，当所有灯都熄灭后，显露出本真的时刻。张国荣张开嘴，呆呆的望着，忽然就留下了眼泪。
对于唐鹤德这笔钱，张国荣当然是要还的，不过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上，他就不确定了。更糟的还在后面，他原以为唐鹤德只是一时善心大发想要救助一下他，没想到接下来的在第二个月，第三个月，第四个月唐鹤德都会无一例外的出现在家门口，把钱递给他就转身去上班。后来，每个月的这天好像都变成了张国荣的“固定借钱日”。再后来，呃.....他们就在一起了。
不过自始至终，张国荣都没能搞懂两件事，第一是为什么那年冬天那么冷，第二是为什么那个银行小职员有那么多钱可以借给他。
想到这里，张国荣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熟睡着的爱人。
也就是去年吧，和相识多年的老友在半岛酒店喝下午茶时，老友突然提起：“呐，Leslie，其实我好羡慕你的。我记得好多年以前，有一次去Daffy的家里找他，看到他在吃盒饭。我当时就很奇怪，他明明是个有工作的人，怎么还会沦落到吃盒饭的地步呢。结果他告诉我，因为你那时生活很困难，他就把所有的生活费都给了你。他还求我不要告诉你，说自己这样做不是为了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我当时就想‘哗，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诶不过，你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张国荣睁大眼睛，愣了一秒钟。然后佯装镇定的举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却不料被烫到了嘴，他一边用手捂住烫伤的地方，一边拼命吸着冷气说：“嘶……这个嘛……我早就知道的啊……”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留了下来，他赶紧抽了一张纸巾擦掉，笑着说：“是痛的，痛的。”
说句实话，张国荣小半辈子活过去，并不觉得老天爷有多么优待他。亲情这玩意他从小就没经历过，而名誉，地位，金钱，人气，甚至朋友也都是他一手打拼和经营出来的。虽然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珍惜现在的生活，只是在得到这些的同时他也付出了很多，所以两方势均力敌，各不相欠。但是唯独唐鹤德，他想，唯独这个傻瓜，倒像是老天硬塞给他的一份超大彩礼。就好像圣诞节的早晨他推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天使说“你好，上帝派我来照顾你，你看我的衣服上还写着你的名字呢——Leslie收”。
张国荣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声轻轻的打在初春寒冷的空气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手表，已经是半夜三点了，没想到自己胡思乱想了这么久。他揉揉太阳穴，一想到四个小时之后还要去郊外拍新专辑mv就有点头疼。其实他完全可以一下飞机就直接去拍摄场地睡觉的，这几年公司越来越重视他，什么都给他挑最好的，所以在得知他要去郊外取景的时候，破天荒的为他在旁边租了一个很不错的单人间（说是单人间，其实可以睡四个人了）。一来是为他随时休息做准备，二来如果晚上赶不回去，在那边过夜也可以。
不过他还是一下飞机就傻傻的开车回了家，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就冲了上来。他其实只是想唐鹤德身边待一待，就算几个小时也好，就算说不上一句话也行。
最近，张国荣越来越觉得人和手机的工作原理是一样的。无论再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人，也会有电量耗尽，疲于应事的时候。不过也不用担心，这种时候只需要躺在爱人身边，摸一摸他的温暖的手，闻一闻他的身上的味道，醒来便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困意一点点袭来，张国荣的眼皮终于招架不住了。他偏过头埋进唐鹤德的怀里，属于爱人特有的体味让他很安心，他笑着小声的说了一句“晚安”，然后闭上了眼睛。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充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