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身份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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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半夜，司徒浩然才出了门。
黄组见他满脸绯红还带着汗，连忙问：“先生，我家公子他……”
司徒浩然拦住几个等不及的，咳嗽一声，道：“他已经无事了，只是麻烦你们送桶热水进来。”
黄九性子急躁便道：“我们来伺候主子。”
司徒浩然拒绝：“方才他说让我来伺候他。”
“我家主子从不让陌生人碰他！”
司徒浩然想到方才的事，又咳嗽一声，道：“等他醒了你们可以向他询问真假，只是现下有些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总比你一个瞎子……”
黄四沉稳，拉住黄九，对司徒浩然抱了抱拳，道：“他年纪小嘴巴快，先生勿怪。只要医治好我家公子，定有重金相送。”
司徒浩然笑了笑，没在意的模样。
关上门，他方才的淡定才垮了下来。房间里的那股旖旎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他去把窗给关上。
走到床边听到已然精疲力尽甜甜入睡的人浅浅的呼吸声，司徒浩然又红了耳朵。
收了那些念头，他给朗乾坤把脉，暗暗惊奇，药性已过，脉象是平稳下来了，只是这脉象，竟然是逆行的！
而这人并无半点走火入魔的迹象。
黄组很快就送水过来，黄一也回来了，见司徒浩然认真把脉，走至跟前，轻声道：“先生，我家主子与常人不同，只要与常人反着来便是。”
司徒浩然点头。
“麻烦先生了。”黄一看了看朗乾坤，见他脸红扑扑睡得倒是很香，这才放下心。
这一天可以说是司徒浩然自从看不见后最混乱的一天。他给朗乾坤洗了澡自己也湿了半身，好不容易给朗乾坤穿上了中衣，他又是一头汗。
拿毛巾擦了擦脸，司徒浩然坐着歇了会，突然轻笑出声。
也算是很少有的经历了。给人洗澡换衣，还……但仔细想来，这也是为了医治病人。他才真正释怀了这件事。
听到朗乾坤翻了个身，司徒浩然过去把他踢掉的被子盖了回去。探他的额头，有些烫，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司徒浩然拧了毛巾给他敷上，脚边踢到了什么，咕噜滚了滚。
他弯腰拾起，入手温凉，手感细腻。
是块玉牌。
他细细摸了纹路。
他小时曾见过这个图案。上面的恶鬼名唤，般若。
当年那些带着面具的人，震慑了整个武林。
而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他的弟弟也被带走了。
司徒浩然一手把玩着玉牌，一手把熟睡中的朗乾坤的脸摸了一遍，然后手滑到脖子后方，一片光洁。
这便是传说中那个魔教教主了。
司徒浩然想到他有时行为乖张，倒也是说得过去。
玉佩被随手丢到衣服堆里，他把朗乾坤不安分的手又塞回被子里。
“你哪里有魔教教主的样子。”他叹气。
他正打算起身，袖子却被牢牢扯住。
看了看窗，外面已然透着亮光。还有遥遥的声音传来，是早起的小贩在喊：“千层糕，芝麻团子诶~”
床上的人发出猫儿一样的咽呜声：“爹爹，我想吃千层糕嘛~”
司徒浩然哭笑不得，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点，道：“小馋猫。”
……
朗乾坤不知睡了多久，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醒了过来。
黄一蹑手蹑脚地端着一碗糕点进来，门那边几人扒着门框看，发出了声音，他回头嘘了一声。
朗乾坤动了动，额头滑下一物，他拿起一看，是条面巾。
“朗朗，给你买了千层糕。”
朗乾坤奇怪他为什么小声说话，正要开口，又听黄一嘘了一声，指了指桌子。
司徒浩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朗乾坤正看着对方的睫毛愣神，就听黄一解释：“昨晚他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给你换一条面巾，来来回回数百次，你这烧才算是退了下去。”
朗乾坤动了动筋骨，身上十分爽利。
倒是头一次烧退的这么快。
“回去可有得挤兑敬轩了。他说我这身体每次发个烧都得三天才能下去。”想到司徒敬轩会气急败坏，朗乾坤就忍不住笑。
“可不是，这么耐心的大夫，我们都是第一次见。我们也不敢打扰，只是见好久没动静，这才进来看，没想到先生已经睡着了。”黄一字里行间都是对司徒浩然的赞赏之情。
朗乾坤若有所思，捏了一块千层糕吃，被烫地“嗷”了一声。
黄一着急呀，赶紧让其他人送水进来。
朗乾坤吐着舌头，眼前一暗，司徒浩然已经在他面前站定。
“你得喝粥。呡一口，吐了。”司徒浩然拿着一杯茶向他面前送去。
朗乾坤眼睁睁看着糕点被夺走，不情不愿地喝了口茶。
黄一闻言，收了糕点盘在一旁站定。朗乾坤瞪他——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黄一当没看到。
司徒浩然察觉到，安抚道：“明日便可以吃了，今日忍着些吧。”昨日他给朗乾坤换衣服，这人周身都是糖的味道，想来是嗜糖如命。
他探了探朗乾坤的额头，又仔细地诊脉。
朗乾坤见他，皱眉，道：“你坐这么远做什么。”
司徒浩然呡了呡唇角，不好意思地道：“昨日……出了身汗，还没来得及洗洗，怕熏到你。”
朗乾坤反而凑上前，扒着他闻了闻，嘻嘻笑了。
“唔，臭。”
他鼻息喷到司徒浩然的脖颈，后者僵直了身，想把他按回去：“我还没把完脉，你别闹。”
“我没事了啊。”
黄一无奈，把那盘糕点放回朗乾坤面前。
朗乾坤捏了一块，嗤嗤笑了，笑声里带着奸计得逞的小得意。
司徒浩然板着脸：“就一块。”
朗乾坤噘噘嘴：“一块就一块啰。”
等吃完，司徒浩然也诊好了脉，对黄一道：“小少爷没事了，只是今日不要再让他吃甜食了。”
朗乾坤“啊”了一声，见司徒浩然和黄一达成共识，便气呼呼道：“你们倒是关系突飞猛进了。”
司徒浩然失笑，捏了捏朗乾坤的手，这人的手很厚实，不知听谁说的，这是有福之意。
黄一问他：“先生，我让他们在公子的房间准备了一桶热水，你觉得是不是要先去……？”
司徒浩然点头，道：“有劳了。”
等司徒浩然走后，朗乾坤斜眼黄一：“你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黄一道：“你倒是不客气了，昨日沐浴换衣都是他做的，连句道谢都没有。”
朗乾坤经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昨日的事情了。
黄一见他脸突然涨红，道：“你又不舒服了？”
朗乾坤摇了摇头，拿手背捂了捂脸，敷衍过去：“我饿了。”
见他眼睛不住瞟千层糕，黄一让黄二把盘子带下去，道：“黄三给你买粥去了。”
朗乾坤不高兴，可就苦了黄组了。
一群人要么拿着碗要么拿着衣服，追着朗乾坤整个房间跑。
好不容易让人衣服穿齐了，粥也喝了，黄组都是一脸汗。
朗乾坤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下见他们一脸疲惫，还嘴上不饶人：“你们最近出来玩儿是不是把功课落下了，明早开始都去练功两时辰。”
黄组都一脸无奈，他们哪能落下功课，只是跟朗乾坤能比么，这人根骨极佳不说，又练的不是寻常内功，别说他们九个人了，若是天地玄黄三十六人都来了，也是比不过。这教主的话，还真没本事反驳，当下一个个苦着脸应下了。
朗乾坤打了个饱嗝，又困了，揉了揉眼，问：“他呢？”
“先生还没出来呢，不过这也有大半个时辰了，不会出事了吧？”
“我去看看。”
黄一来不及阻止，朗乾坤就没了人。
朗乾坤关了门没半点声响，还捂嘴偷笑，他有心要吓吓司徒浩然，绕过屏风，却愣住了。
司徒浩然的确如他所想的一样睡着了。
司徒浩然神色安逸，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轻呡着唇，睫毛上沾着一滴水珠。
朗乾坤是很喜欢司徒浩然的这张脸了。外人都评价司徒浩然什么玉树临风什么温文儒雅，朗乾坤都一概不知，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人的脸顺他的眼了。
甚至还有几分眼熟。
朗乾坤在岛上时，经常会和司徒敬轩一起沐浴。
司徒敬轩常年连夜醉心医术，往往他就坐在司徒敬轩的对面，看着人洗着洗着就打起了盹，他也便跟着犯困，最后被左铜一手一个捞起来。
朗乾坤认真回想了一番，后知后觉，不仅仅是睡着的模样像，连给他诊脉的时候那神态也有几分相似……
司徒浩然睫毛一颤，那滴水珠落下，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映着水光，仿佛有了神采。
他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抬头对着朗乾坤道：“抱歉，我睡着了。”
朗乾坤被吓着了，他很肯定自己没有弄出半点动静。当下眼神一凛，出手想制住司徒浩然。
没想到后者轻轻松松卸了他的力，道：“小少爷，不知道在下如何得罪了您，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一个时辰前我还算是救了你一命。”
“废话少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司徒浩然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见他坦然承认，朗乾坤更气：“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司徒浩然颇无奈道：“怎么算都是你对我有企图吧，下毒的是你，现在动手的也是你。”
朗乾坤一想是这个意思，便露出几分尴尬，但理不直他气也壮。
“你不是因为林州来的？”
“他的事自然有人会管，更何况我打不过你。”司徒浩然拿着干毛巾擦拭朗乾坤的袖口。
朗乾坤莫名觉得不自在，抽回了手。
“别着凉了。”司徒浩然对他微微一笑。
“我哪有这么弱……”朗乾坤捂着袖口嘟囔了一句，却也冷静下来了。
“既然如此，你到此地的目的是什么？”他又问。
司徒浩然点头：“劳烦你转个身，我要起来了。”
朗乾坤道：“都是男人，看一看怎么了？”
司徒浩然一顿，道：“也是，昨日我摸了小少爷，今日你看回来，倒也算是两清。”
朗乾坤涨红了脸，骂道：“流氓。”
司徒浩然听到他的动静，知道他转了身才站起，左胸上是一片可怖的烧伤痕迹。
他待穿戴齐整，道了声“可以了”，朗乾坤才别别扭扭转回身，几步走到桌子边坐下。
司徒浩然头发半干，随意披着，再加上一身白衣，看起来有些孱弱，也只是表现罢了。
朗乾坤想到这人手臂上的肌肉，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软乎乎的，十分挫败。
“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的一个妹子受了惊吓，需要借一点岑家的不传之秘，安魂香。”
朗乾坤眯起了眼：“岑家？”
“我门外那位朋友便是岑家的小公子。”
见朗乾坤没说话，司徒浩然拢了拢袖口，道：“二十年前，我刚出生的弟弟被贵教教主带走，至此杳无音讯……我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了。”
朗乾坤听他的话心一跳一跳的，听到最后一句，傻了。
这人自顾自地下了什么结论？
他刚想说“我不是你的弟弟”，司徒浩然又开口了：“你不认我没事，只是你总归是我一脉相承的亲弟弟，你之前杀了林州，这次到凉城，我想你是为了找岑少平报仇，我不能坐视不理。”
朗乾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人竟然猜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脸色一变，嗤笑道：“你自己也说了，你打不过我。”
司徒浩然点头：“我的意思是，我帮你。”
朗乾坤惊疑地看他。
司徒浩然倒了一杯茶，放到朗乾坤面前，悠悠然道：“你没听错，我帮你，如何？”
朗乾坤呆呆地看着司徒浩然。这人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说的如救人一般高尚。
他回神，把茶推了回去，哼道：“不用，我自己会动手。”
司徒浩然似乎为难起来：“那么，小少爷要如何处置我？”
“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徒浩然道：“小少爷若是不需要我，那么，定要杀我灭口的，只是我还不想死。”
朗乾坤张了张嘴，他倒是没想到这茬，准确来说，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事情。
司徒浩然又道：“那我便只能成为小少爷的人了。在下恰好研制了一些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能为你分忧一二。”
朗乾坤听呆了，半晌问：“你和岑家那小子不是朋友么。”
就听司徒浩然叹气：“是啊，只是终究比不上亲兄弟。虽然你我二十年相隔天涯，我却每天都在念着你。”
朗乾坤想说他骗人。只是“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反驳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来，喝口茶。”司徒浩然又把茶推给他。
朗乾坤憋不出话脸都红了，缓了缓，道：“你们正道中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司徒浩然对他笑了笑，坦然接受。
这时门被敲响了。
朗乾坤心生一计，决定试探一番：“既然如此，你先拿岑鑫试试手，我怎么知道你的毒好不好用。”
司徒浩然果然犯难了。
“这……当年岑鑫都未曾出生，不该算到他的头上。”
朗乾坤把茶杯一扣，道：“那你就别掺和我的事！”
他起身开了门，岑鑫看到他眼睛都快冒出火了，再一看司徒浩然就披着衣服刚出浴的模样，更气了。
“你……不知羞耻！”
朗乾坤斜他，还没等他说话，司徒浩然突然道：“好。”
朗乾坤回头，见司徒浩然是对自己说的，微微惊讶后，看向岑鑫的眼神就变成了悲悯，连被指着骂都不在意了。
见朗乾坤大摇大摆走了，岑鑫重重关上了门，还骂骂咧咧。
朗乾坤回了房，吩咐黄一办事。没过一会儿，黄一就回来了，还带着一言难尽的脸色。
“查清楚了？”
朗乾坤虽然被禁了甜食，但是刚才跟黄组撒娇了几下，就要到了几粒糖，也是聊胜于无，心情看起来好些了。此时他晃着腿儿，懒洋洋地靠着软垫，等着黄一说故事。
黄一点了点头，道：“我刚去了天一阁的分部，买来了先生……呃，司徒浩然的资料。真没想到，他是司徒的哥哥！”
“我知道啊。”
“你知道了不早说，要是司徒知道他的哥哥原来也是个大夫，一定会开心的。”
朗乾坤撇撇嘴，道：“你好烦啊，你快说你打听到了什么。”他指了指凳子，示意黄一坐下说。
于是黄一就捧着茶，仔仔细细地把司徒浩然的事情与他说。
司徒浩然并非天生就是瞎子，当初魔窟一战他被魔教捉去当了人质，无意中被蚀骨水溅到了眼睛，之后便看不见了。大概是受了惊吓，之后用过岑家的安魂香后情绪是稳定下来了，却忘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因祸得福的是，他被冷医收为关门弟子，学了一手绝世医术不说，更是一人行走江湖毫无障碍。他这份自强乐观的心性一直被大家所推崇。而自从十三岁出师四方游走，他从不看人医病，甚至经常不收诊费和药费。他不仅在武林中名声鹊起，在寻常百姓人家里也是口碑良好。所以被人尊为“盲侠”。
“嗯……他功夫不错。”朗乾坤想到刚才比划的那两下，司徒浩然漫不经心的模样，说打不过他怕是谦虚了。
“他很少出手，但据他们的调查，在同辈里，司徒浩然的功夫不低。毕竟是……那个谁的儿子。”
想到那个谁，朗乾坤脸色一冷，道：“你继续说吧。”
“私生活很干净，大抵是因为他有个未婚妻，是娃娃亲。”
朗乾坤坐直了，眉头一皱，莫名觉得血脉中突然狂躁起来。
“这个不用说了。”
“哦，”黄一想了想，道，“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他一直在寻找当年丢了的弟弟，也便是司徒了。你说，我们要不要跟司徒说？”
朗乾坤呡嘴，断然拒绝：“不说！”
黄一想到了他不开心的原因，试探道：“他品行端正，让司徒多个哥哥，没事的吧？”
朗乾坤“咯噔”咬碎口中的硬糖，再次强调：“不！行！司徒的哥哥只有一个！就是我！”
黄一顿觉牙齿疼，赶紧点头。
朗乾坤没好气地给黄一一个白眼，摊回榻上。
而且，品行端正？未必是如此，这人竟然为了亲弟弟就打算杀害朋友，所谓的正派人士，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认回敬轩！
等等，那人现在就打算动手……万一被敬轩知道，是他唆使的，那敬轩一定会怪他的！
黄一见他突然又坐直，便问：“你腰不舒服？要不要让司徒浩然给你扎扎？”
朗乾坤摆摆手，跳下软榻往外跑。
黄组就见这人风风火火地踢开了司徒浩然的门，纷纷看向黄一，黄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岑鑫正乐呵呵地端起一杯茶往嘴里送。
朗乾坤贸贸然进来，吓了他一跳，茶滚到了衣襟上。
司徒浩然早已穿戴齐整系好头发，端着一派安宁闲适的模样，听到动静，嘴角微微弯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身份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