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浪天鹰

3、收兵刃神蛟三首 劈桃山金乌九绝

　　且说大金乌欲要前去救人，却被五哥抛回来的金轮拦下，心中不免焦急。
　　大金乌想了想，悄悄唤来三弟：“昀炸，你去找找帝女。”
　　“是，大哥。只是帝女叫什么，弟弟却不知道。”
　　大金乌一愣：“这倒是了。那位堂叔爷妻子早逝，只有这独女，十分珍视，恐怕有厌胜之术，是以此女生辰名字，大家竟是一概不知。”
　　昀炸道：“原本听母后说过，待到那位帝女成年立住了，天庭过年之时要带上天来与大家相见的。可惜今年尚未到年节，他们家就出了事。我连她长相都不知道，可如何寻她？”
　　大金乌想了想，说：“今日是谁当值？”
　　“五弟昀炖与四弟昀烩换了岗，今日五弟当值。”
　　“令昀炖大开光芒，注意下界可有元老院人马行动。一旦发现，你与他接应，把人救走。”
　　“是，大哥。”
　　大金乌跟着金轮一路找去，落在了昆仑山中。那小妖怪正支棱着耳朵，等在一个山洞洞口。
　　“杨戬在里面？”
　　“对，在里面。只是山洞里似乎还有高人，小，小狐狸不敢进去。”
　　“那你便在这里等着。”
　　“哎。”
　　大金乌想了想，又对他说：“此处乃元始天尊道场，万万不可放肆。你就在门口等着，若有道人来，你给我恭恭敬敬的！若是得罪了阐教，凭他们怎么处置你，我是不管的。”
　　小妖怪连声应着，缩头缩脑蹲在洞口，不敢乱动了。
　　大金乌独自进了山洞，因他遮住了身上光芒，洞里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楚，冷不防一脚踩到个柔软东西，只听“嗷”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山洞里扑腾起来，又有狗叫声不停。大金乌忙展开光芒查看，不想竟是凌霄宝殿上偷了龙珠跑下界来的三首蛟，旁边一只黑犬，正朝他狂吠。
　　大金乌当即便出手要擒他，只是这三首蛟不知怎的，招式精妙了许多。大金乌气他害姑姑思凡获罪，当下不再客气，祭出金轮，三首蛟被烈焰灼伤，一声痛叫跌落在地。
　　眼见要被捉拿，三首蛟忽地抛出个物件，朝天大喊：“主人救我！”
　　话至人至，大金乌只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杀气凛然，慌忙避过，拿金轮招架。铮然一声，一支怪模怪样、似刀似枪的兵器正刺在金轮之上。
　　那人额生天目，眼神凌厉：“大金乌，久违了！”
　　大金乌不由得大惊：“杨戬！”
　　原来三首蛟欲望所化，不知善恶，自从造孽抓碎了云华的心之后，逍遥三界，快活不已。却不料云华得了杨天佑半颗心复活，依然没有停止对他的追杀。这一日逃到昆仑山来，躲入山洞之中，云华再寻他不到。三首蛟暗自庆幸，便在这山中住了下来，每日啃食南极仙翁辛苦栽培的灵芝仙草，祸害元始天尊精心饲养的仙兽珍禽，戏弄一下好相貌的道童，日子比在凡间过得更快活。
　　三首蛟只想着无人管他，在此逍遥，却也不想想，阐教为何容得他在此撒野，白长了三个脑袋。等到杨戬被人追杀，也躲进昆仑山，三首蛟才知道自己有多倒霉。
　　这小孩天生神目，身长七尺，浑身上下一股亡命之徒的气势，比三首蛟更加丧心病狂。三首蛟被天目打了个半死，想要逃出昆仑山，却发现山中竟然遍布结界。他只因这里比凡间更好，自从住下就再也没出去过，所以一直没有发觉自己早被困住了。如今悔之晚矣，只好亮出三个脑袋，对抗那个三只眼睛的人了。
　　杨戬终究欠缺经验，被三首蛟卷住。就在即将被绞死吃掉的时候，三首蛟却被一柄拂尘扫到地上，不能动弹。
　　一个青年道士落了下来，挥手撤了天蓬元帅的催龄掌幻形之术，那少年身形突变，不多时便成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
　　小孩躬身行礼：“多谢道长搭救。”
　　道士细细打量一番，才开口道：“你可是长公主之子，名叫杨戬？”
　　小孩犹豫了一下，便承认了。
　　道士又悲又喜，抱起杨戬，不住摩挲着他的头，半晌才说：“我乃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弟子，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与你母亲是……是故交好友。如今我收你为徒，好不好？”
　　杨戬想了想，跳下地来，谢过了，又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师礼。
　　玉鼎真人似乎十分喜欢杨戬，等他行完了礼，重又抱起来，带他出了山洞。
　　三首蛟大喜，慌忙往外爬，却不料山洞又生结界，挡住他前行不能。玉鼎真人的声音遥遥传来：“那条三头虫，十年前来到此处，祸害花草禽兽无数，劣迹斑斑。师父索性将这虫子喂养起来，欲要等大师伯来了，送他炼一炉好丹。我看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不如送给你吧。”
　　我不是虫！
　　“多谢师父。只是弟子不想学习炼丹，恐怕这虫子要浪费了。”
　　我不是虫子！
　　“无妨。为师虽能教你法术武功，却没有什么趁手兵器送你。等你学了本领，就来此收服了这虫子，让他给你做个兵器吧。”
　　“师父苦心，弟子多谢了。”
　　我真的不是虫子！
　　三首蛟化出原形，甩甩尾巴，晃晃脑袋，左看右看，总觉得以自己这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外表，都该是众人顶礼膜拜的对象，怎能被当做虫子喊来喊去？这一纠结便是三年，等到三年后，杨戬初成道果，下山来收他时，三首蛟还沉浸在这份纠结里。
　　“那虫子，还不快快化形，与我做个兵器。”
　　化你妹！三首蛟猛然抬头，就想用口水喷死他。小屁孩一个，也敢……
　　三首蛟是个欲望化的。
　　三首蛟是个万年欲望化的。
　　三首蛟崇尚自然本真，从没想过要修一修道心。
　　那破天庭净是歪瓜裂枣，三首蛟盘在柱子上看了几万年，早觉得六只眼都要疼死了。如今见了这少年，三首蛟忽然又觉得，若是几万年伤眼换来的是认他为主，常伴左右，似乎再给他看几万年歪瓜裂枣伤眼，也是无妨的。
　　呸呸呸！他三首神蛟如今苦难都过，已经盼来春天了。
　　不就是给你做兵器吗，你要一直保持这般相貌，别说同你出生入死，就是让我把几万年搜集来的养颜秘方都给你，那也是无妨的！
　　杨戬看着这个昔日还要缠死他的虫子猛扑过来，拼命地表忠心，满心都是疑惑。
　　方才进来的时候，这虫子好像正拿着脑袋往墙上撞，不会是撞了三年，脑子坏掉了吧？一个坏掉的兵器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
　　三首蛟十分痛苦，早知道这样就不去纠结什么虫子不虫子了，若这美少年是个虫子控，不做龙了当一辈子虫又有何妨？
　　三首蛟很干脆愉快地忘记了他本来就是天生的蛟，从来没化成龙。
　　“你本性恶劣，如果旧病复发，我如何控制你。”杨戬想了想，决定用个委婉的借口推掉。
　　三首蛟一口老血憋在心里，悲愤不已。谁本性恶劣了，我本来就是欲望化成的，喜欢拈花惹草，啊呸，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难道不是自然的吗？何况欲望有好有坏，我又没什么恶欲，不过是审美水准高点而已，战斗力和审美水准一样高不就行了？
　　“主人，我告诉你一个口诀，你会了这个口诀，就可以与我心意相通，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召唤我来，我想什么也都瞒不过你。你看如何？”三首蛟已经主动化成了一件在他看来最为霸气的兵器形状，在杨戬身边来回蹦跶。
　　杨戬就这么收下了这个兵器，接下来的三个月，天天都在和这个思维太过活跃的虫子斗法。
　　“主人果真是俊美无敌。”三首蛟脑中已经陶醉到飞起了。
　　“你没毛病吧？”我刚带上斗笠，你还能看见我的脸？
　　“主人当真是风华绝代，什么衣服穿着都好看。”三首蛟脑中又一次陶醉到飞起。
　　“……”我洗澡的时候你能不能出去？
　　“主人动作好优雅。”三首蛟脑中已经陶醉到不能落地。
　　“……”杀鸡也能优雅吗？
　　“主人……”
　　“从现在开始，你，闭嘴，出去。”
　　由于实在受不了脑中全是三首蛟的聒噪，杨戬修改了口诀，只在三首蛟起了邪念或有危险的时候才会迅速感应到他的想法。
　　揉了揉脑袋，终于找回了安宁的杨戬决定睡一觉。
　　就这么一会功夫，三首蛟就又惨叫起来。
　　大金乌闯进来了。
　　杨戬匆忙赶来，抓过三首蛟就迎了上去。山洞狭小，两人腾挪不开，罡气震得周围滚石连连砸落。大金乌被打得招架不住，纵一道金光出去了。
　　杨戬追出来，见那一路追杀他的小妖怪正在洞口守着，想起偷偷跑去桃山探母时见到母亲所受的苦楚，心中大怒，先一掌将他打下山去。
　　五哥正蹲在洞口探头探脑，未曾防备，被杨戬一掌打飞，嗷嗷叫着砸到了山石上。
　　却说大金乌跳到半空，正见他六弟昀烤与卿素云往这里来。
　　六金乌行礼道：“哥哥。”
　　大金乌问他：“这是往哪里去？”
　　“刑场被劫，帝喾之女不知所踪。”
　　正说着，大金乌只觉背后风紧，抓着弟弟堪堪躲过，回头看去，原来是杨戬赶了过来。卿素云躲之不及，与杨戬直直对上。
　　杨戬认得这人，那五哥对他百般巴结，二人乃是一路的，当即一刀劈了过去，卿素云法力不济，跌落下来。
　　杨戬前番往桃山打探母亲情况，潜入山洞，见四大金乌轮流值守，母亲伤痕累累，卧倒在刑台上不能起身。他只听五哥说奉了圣旨，为大金乌殿下做事，哪里知道其中详情，早将玉帝金乌等人恨之入骨。
　　昀炊与昀烤合力架住杨戬的攻击，三人打成一团。卿素云受伤掉落，恰遇上一瘸一拐的五哥，不由得大喜，两人法力都不多，勉强凑在一起，相互搀扶着，趁乱跑回天上。
　　“你二人如何成了这般样子？”
　　两人抬头一看，见是元老院烈火长老，不由得大喜，遂将大金乌如何慢待，杨戬如何凶残等事细说了一番。烈火长老本是来监斩帝喾女儿的，不料被一群神秘人劫了法场，硬着头皮回禀了，被大长老当众臭骂一顿，责令他带人出来四处追赶，正是心烦之时，听到玉帝家又出乱子，烈火长老直恨得咬牙，转身带了两人前往瑶池，要逼玉帝诛杀云华。
　　杨戬正与昀炊昀烤相斗，忽见九重天上，又有四大金乌出现，往桃山方向去了。杨戬忙使三尖两刃刀拨开二人，追了上去。
　　原来玉帝被烈火长老一番挤兑，自觉颜面大失，又怕杨戬厉害，日久不能降伏，索性就命留守天界的四大金乌捧了圣旨前往桃山，要诛杀云华，再联合其余兄弟，杀死杨戬。
　　却说杨戬纵云一路追了过来，正听到烈火长老宣旨，要处死云华并杨戬母子二人。杨戬大怒，持刀便砍，烈火长老忙用金雷棍架住，两人大战三百回合，不能决胜负。
　　玉帝在南天门外观战，见杨戬气势惊人，桀骜不驯，心中更为担忧，忙命十大金乌：“昀炊，还不与你弟弟们合成金乌大阵，晒死云华并妖孽杨戬！”
　　大金乌犹豫不定，小金乌昀煸性情率直，向玉帝道：“父皇，十大金乌一出，凡间便要生灵涂炭了！何况姑姑虽然犯了天条，但罪不至死，父皇如何不念兄妹之情？”
　　玉帝见儿子当众顶嘴，更觉难堪：“这就是凡人勾引神仙的代价！朕要让三界知道，神仙私动凡心、触犯天条的下场！”
　　这话就好像火入油锅，杨戬登时大怒，顾不得九转玄功尚未大成，使法术，一□□倒烈火长老，震开众人，将三尖两刃刀化成巨斧，运起神力，向着桃山尽力一劈，刹那间山崩地裂，巨石滚落，连南天门外的玉帝也被这股反上来的力量震得跌坐在地。
　　那桃山从顶到脚断开，山脉被切断，杨戬不敢耽搁，跳到云华面前，运起法力就劈锁链。那锁链乃是玉帝天条所化，杨戬一斧劈下去，铁链断开，却将杨戬重重打了一下，幸而困住云华的阵法也被破开。杨戬不敢耽搁，忍着痛忙问道：“娘！你可还能动？”
　　云华气息微弱，已不能言语。而烈火长老与十大金乌已重新围了上来。杨戬又急又气，吐出一口血，背起母亲，使三尖两刃刀杀出重围，一路往昆仑山奔去。
　　元始天尊正在玉虚宫内与众弟子讲道，忽见杨戬一身是血，杀气腾腾闯了进来，不由得大惊：“杨戬，你玄功未成，是因何强运功法？”
　　杨戬将母亲放下，大礼参拜师祖：“请师祖恕弟子擅闯之罪。今日弟子正在山间歇息，我那兵器三首蛟忽然传音唤我救命，弟子赶到三首蛟练功的山洞中，见是玉帝之子大金乌，便与他打了起来。一时惊动玉帝，玉帝下旨，要十大金乌齐出，晒死我娘和我。所以我劈了桃山。我娘身受重伤，已不能出声，还望师祖救我娘一命！”
　　元始天尊拍案大怒，忙命南极仙翁前去开了宝库，拿出七品金莲来给云华将养，又让慈航真人先以杨枝甘露救醒云华。玉鼎真人更是痛怒交加，看看徒弟浑身的伤，抱着云华大哭起来。倒把杨戬看得迷惑不已。
　　他众位师叔伯深感丢人，广成子忙戳了玉鼎一把：“师弟，快将云华师妹放平，好让慈航救治。”又悄声道：“你法术不济也就罢了，怎么遇事只会抱着人哭，往日的聪明才智呢？真白瞎了你读的数万藏书！”
　　道行天尊与文殊广法天尊上前来查看杨戬伤势，要他前去休息，杨戬忧心母亲，不肯离去，两人只得暂时给他止了血便罢。
　　众人手忙脚乱，正在施救之时，门外仙鹤童子禀报：“师尊，山门外十大金乌与一个老头叫阵。”
　　杨戬拜入师门时日尚短，只有武功练得极好，法术却是不济的。九转玄功也不过刚修两层，更别说仙家疗伤秘术。众人忙乱，他只有站在一旁不碍事的份。听见天庭还不消停，未熄之火复又燃起，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
　　烈火长老一向自恃武功高强，对阵时不屑使用法术，今日竟被一个小儿一□□中肩膀，深以为耻，誓要报仇。挑拨得玉帝怒火更盛，派了十大金乌随他前来，要玉虚宫交出逃犯，带回天庭正法。
　　守门童子自然不会放他们进去，正僵持着，杨戬一路挟风带雷杀来，一刀破局。
　　十二人又混战起来。
　　渐渐打至半空，又听到玉帝跳脚大叫：“大金乌，快出金乌大阵——晒死他们——”
　　原来玉帝见十大金乌拿他不住，心中更是害怕，只盼着快快晒死杨戬，从此再无后患。
　　昀焗打斗多时，见杨戬凶残，心中害怕，说道：“父皇恐怕是担心杨戬成了大患，不如我们只杀死杨戬。姑姑入了昆仑山，想来父皇并不能将她如何的。”
　　昀炊眼见不能敌过杨戬，心里也觉害怕，听七弟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话毕，十大金乌各自收起兵器，集成金乌阵，要晒死杨戬。
　　杨戬久战，早已引出了杀心，见玉帝无情，发了狠，打落烈火长老，又接连杀死几个金乌，直奔南天门来，要杀玉帝。
　　大金乌见势不妙，恐怕弟弟们尽遭毒手，就近抓过最小的弟弟，吩咐他说：“你快走，往汤谷去，无论出了什么事，不要出来。”
　　“大哥！”
　　“如果十大金乌都死了，三界就永远失去光明了。你快走。”
　　“不，大哥，你回去，让我来。”
　　大金乌并不答话，抬手施法，将弟弟送往汤谷，自己追了上去。
　　杨戬心怀愤恨，一路杀上南天门，金乌尽死。玉帝早奔到了瑶池躲避，又命天蓬元帅，率领十万天兵天将捉拿杨戬。

作者有话说

　　昊天这个昊字，拆开就是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