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Part 4.少年不识愁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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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空，本应该清澈的如水洗过一般，能看到星星，看到月光。但医院里一阵阵凄惨的叫声，却让白奇觉得，整个夜空，蒙上了一层不该有的灰尘。
白奇一般不抽烟，但那晚，他蹲在医院门外，一支接着一支的吸。整个医院门前，全都是被蹂躏过的烟蒂。
他又想起了医生之前的话：
“白先生，不得不慎重告诉你一声，腹中的胎儿胎位不正，这次的生产……存在一定的风险。”
他皱着眉低下了头，死死地揪着头发。
白苏澈看着老爸发愁的模样，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问道：“爹地，烟好吃吗？比棒棒糖好吃吗？分我几根好吗？”
白奇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这时白苏澈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挨打。他瘪着嘴，好死不死地带着哭腔，悄悄说：“不好吃也不要打我啊。”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白奇清冷的话语让白苏澈浑身战栗。
“被听到了……”白苏澈吸了吸鼻子，偷偷望了眼白奇。看到白奇正瞅着他，赶紧在医院台阶上立正坐好，小肚子里面还在一直发着牢骚：
“妹妹啊妹妹，你快点从妈妈肚子里跑出来吧，这样你就能陪我玩了。爸爸好坏啊，打得我好痛痛，因为你在妈妈肚子里，妈妈都不能替我呼呼了……”
“哇……”稚嫩的哭声传来，响彻了整个医院。白奇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向产房跑去。
“爹地，等我……”白苏澈奶声奶气地叫着，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追着白奇。
白苏汶平安的出生了，只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胎位不正，娇滴滴地晚到了这个世界几个小时。
至于“白苏澈”和“白苏汶”这两个名字，一个是早在领证时苏心就已经想好：“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叫白苏澈，‘澈’这个字，感觉就如你一样。若是我们的孩子，应该会更合适。”而“白苏汶”是白奇一手起的，在白奇第一次抱到哭得接不上气的白苏汶的时候，白奇似责备一般轻点了下白苏汶的额头：“让你妈咪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还一直哭得这么凄惨。你的眼泪啊，就像那从不断流的大汶河。罢了罢了，就叫你白苏汶吧。”
白苏澈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
于是乎，在妹妹出生后，他总是趴在婴儿床边，用星星眼好奇地盯着妹妹看，寸步不离，时不时戳几下妹妹的小脸蛋，甜甜地夸一句：“真嫩！”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
“妹妹你得多长时间才能长高高陪我玩？”
“妹妹啊妹妹你快点努力长大啊。”
苏心不知道为何这兄妹俩关系这么好，只能哭笑不得地观望着这一切。
长大些，两兄妹在那里认真的吹着口水泡泡。
再长大些，两兄妹开始玩起大眼瞪小眼。
再大些，两兄妹开始因为积木的颜色争论不休。
再大些，两兄妹直接抱起了白奇书房那些晦涩难懂的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
苏心觉得小孩子真是一群比她的头脑构造还要奇怪的生物。
当白苏汶两岁时，白奇和苏心相对白苏澈那样，对白苏汶采取放养政策。除了一日三餐，其余都由白苏汶自己料理。美名曰：“培养独立性，学习西方文化。”白苏汶也从不会叫“爸爸妈妈”，只是一天叫着“白奇苏心”。刚开始，他们还愤怒地质问白苏汶不尊敬父母的原因，两岁的白苏汶，很不给面子地一嘟嘴：
“你们除了给我饭饭，其他管我了吗？”
两人思索了下，觉得白苏汶说得对，便赞同地点点头，由她去了。
孩子总是很快就长大了。在白苏澈上大班的那一年，白苏汶也不甘示弱，挤进了小班，成为众多熊孩子中的一员。
说出来应该所有人都会惊讶，白奇和苏心从不来接两兄妹，问心无愧的说：“我们要从小培养你俩的独立性。”实则这两个奇葩不知道又偷跑去哪里过二人世界了。
白苏汶在幼儿园里特别安静，不管上课还是下课，她总是乖乖地搬出自己的小椅子，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乖乖地将手搭在两条腿上，乖乖地用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看着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但是，再乖也掩饰不了她眼睛里的两个大字：
无聊！
每次当白苏澈来接小苏汶一起回家的时候，他总能看到小班里这种不和谐到有些怪异的场面。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拽了拽妹妹的衣服问：“汶汶，你为什么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啊？”
白苏汶认真地看了自己的哥哥很长时间，又叹了一口气，接着便低着头朝前方回家的小巷子快步离开了。
白苏澈更好奇了，他急忙去追自己的妹妹：“汶汶等等我，告诉我嘛，我把藏在沙发缝里的糖全都让给你……”
当白苏澈拐到小巷子里时，却发现妹妹被一个头发染得像公鸡鸡冠一样的大哥哥堵住了路。
大哥哥显然看到了白苏澈，脸都笑成了一片天然无公害的油菜花：“哇……小弟弟和小妹妹啊，你们长得好可爱，好像洋娃娃啊！哥哥带你们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糖，好吗？”
白奇和苏心可以放心地让两个孩子自己回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已经教了孩子们所有的防身技巧，于是两人鄙视地看着那个鸡冠头，异口同声：“坏人！”
接着两人就交换了眼神，白苏澈迅速握住了妹妹的手，想要拉着她一起跑。
“哟，你们倒是挺聪明的嘛，可是被我龙哥盯上，你们还能跑？”
鸡冠头阴阳怪气地说着，玩弄似的挡住了两兄妹的去路。
白苏澈死死地握着妹妹的手，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看了看白苏汶，她还在歪着头盯着鸡冠头看，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双眼中只有一个词：
“有趣！”
白苏澈要疯了，他萌萌哒的妹妹不会还以为他在和坏人大哥哥玩警察抓小偷吧？当务之急，先保护妹妹的安全。
怎么办？旁边一个路人也没有。白苏澈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眉头皱得紧紧的。
白苏澈左顾右盼，发现了鸡冠头身体的右边有一个大缺口，便突然放开了手，一把将白苏汶推了出去，用白奇教给的防身术去和鸡冠头周旋，并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叫着：
“汶汶，快跑，快去叫爸爸妈妈！”
白苏汶一个趔趄，又迅速站好。她回头看到白苏澈被鸡冠头打倒，又死死地抓着坏人大哥哥的腿，幼小的心灵里突然出现了恐惧这个词汇，并且这种感觉蔓延到了全身。
鸡冠头反应过来，骂了句“兔崽子”，便想去追白苏汶，怕她将大人带来，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但却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得。他低下头，死死瞪着白苏澈，厌烦地吼了声：“滚到一边玩去！”说着便使劲抖动左腿。
白苏澈小小的身体被重重的摔在马路上。接着，他却又执着地爬起来，继续抱着鸡冠头的腿。两人似乎连成了一体，他嘶声力竭地朝妹妹喊着：
“快跑！！！快去叫爸爸妈妈！！！”
白苏汶不敢再看，她第一次看到白苏澈如此慌张的神情，急忙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大声呼喊着：“救命！大家打坏人！”
可整个巷子，只有白苏汶的回声。
巷子深处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看到了巷子里发生的这一切，只是默默的离开了。那双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眸，在白苏汶急切的张望时，突然瞅到了。她刚想求助，却发现它决绝地消失了。她没想到，这双眼眸，她以后会记恨那么久；她也没想到，这双眼眸，差点毁了她的一生。
“他娘的，真倒霉。”
鸡冠头唾了口痰，使足全力踢着白苏汶。很快，白苏澈身上干净的衣服被踢得满是灰尘，而露出肌肤的地方，满是紫黑色的淤青。
白苏澈原本光滑的脸上满是血痕，显得有些狰狞。他觉得全身好像散了架般，眼泪不由得一直往下掉，冲洗着脸上的灰尘，也刺痛着他的伤痕。
他抬起头来，鸡冠头发现他的眼睛发红，好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他嘴里倔强地喊着：“不放开！不许欺负我妹妹！”
鸡冠头真的慌了，他闭着眼，不要命地踢着白苏汶，那颗红红的鸡冠头像磕了药一样四处摇摆。
“嘭！”鸡冠头被突然的巨响回过神，只觉得脚下的重量一轻。他抬起头来——
前方的电线杆下，正是白苏澈小小的身影。
鸡冠头只看到，那个刚才还在他脚下死命挣扎的小孩子，现在奄奄一息，鲜红的血从后脑勺一滴一滴的滴到他淡蓝的小衬衫上，极为骇人。
他……失手了。
鸡冠头的手在颤抖，他不敢相信刚才把男孩不小心踢飞到电线杆上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鸡冠头连连后退，不停的摆着手。忽的清醒了过来，一溜烟跑掉了。
白苏澈只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接着后脑勺一阵剧痛，便感觉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勺上泊泊流出，顿时他便痛得咬破了嘴唇。
他使劲扶着电线杆站起来，但又很快倒下。
他不再挣扎，用手使劲捂住了后脑勺，却发现血一直往出渗。他索性不再捂它，直直地躺在了电线杆旁，睁大眼睛，看着蓝得如洗过般的天空，似乎又看到了那张他想倾尽一生去保护的脸。
白苏澈好像又看到他和妹妹一起吐泡泡，苏心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俩；
白苏澈好像又看到白苏汶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他哥哥。
白苏澈好像又看到妹妹第一次趴到自己脸上“叭”地留下口水，甜甜地笑着和他说：“哥哥，爱老虎油~”
白苏澈好像又看到妹妹和他一起搭积木，她总是因为颜色的问题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和他理论。
……
“只有短短三年啊，我们有了这么多快乐的时光，汶汶，哥哥舍不得离开你了。”
白苏澈颤巍巍地举起了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抓着电线杆再次爬起来。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再也起不来了。
“唉……没关系，我的小汶汶……终于没事了。”
“不过……汶汶，以后……一定要平……平安，哥哥……哥哥不能继续保护你了。”
白苏澈颤抖地躺在暗红的血泊中，他的双眼突然睁得老大，瞳孔却慢慢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鲜血还在不断向外涌着。
白苏澈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轻轻闭上了双眼。
夕阳嗜血，它将光芒在男孩全都是斑驳血迹的脸上抚摸，却怎么也抚不平男孩灿烂的笑脸。
小巷里，一片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Part 4.少年不识愁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