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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云想衣裳花想容 ...

  •   画院规定的交画时间已到,所有人都上交了风俗画,王待诏把画呈交给画学正肖林,他一一察看之后,连连点头,似乎还挺满意。
      突然,有人来报,陛下已经出了皇宫大门正往画院罢驾,画院原本就建立在皇宫旁边,此时来报,这会儿,陛下恐怕已经在大门口了。
      所有画学生听说陛下要来,都表现得异常紧张,第一次朝见天子,自然无法淡定。
      不一会儿,大队人马便已进入画院。
      从香车宝马之中下来一位容貌雍容、俊朗谦逊、儒雅万千的男人,他身着绛色纱袍,头戴通天观,腰束金玉大带,另挂佩绶,足穿白袜黑舄,唇上两撇淡淡的胡须,呈得别有情趣,又让他呈现得更为儒雅端庄。
      他高视阔步,以王者之姿走到肖林面前,肖林深深地向他作了一揖。
      “陛下,这是今年新生呈上来的第一批风俗画,请陛下过目。”
      他侥有兴致地点点头,肖林恭敬地一一呈上画卷,他一边看一边微微露出笑意,他的笑幽然深远,令人看不出情绪来。
      “这张照田不错,只是为何会有两张相同题材的?”
      益绛和王希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益绛低着头回答说:“回陛下,照田是我与王希孟共同想到的,所以这两张分别是我们两人画的。”
      他看了一眼她,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不错,这两张照田都比其他风俗画更有意思。夜晚里田野一片火光,近看似行行列星,远看似飘飘流莹,诡丽、大气!”
      他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继续说:“你们给朕说说,为什么会画照田这个题材?”
      “照田照的是百姓的希望,是来年的丰收,也是咱们大宋朝的支柱。”王希孟说。
      “没错,照田其实照的就是国家的未来。”益绛补充道。
      “小小年纪,看得透彻。”徽宗听完点点头,“朕的禁中文书库正缺一名小官,你们二人谁愿意去?”
      两人听后面面相觑,“这……”
      “这倒像是难为你们了。那朕出题考考你们,谁答对了就谁去。”
      二人作一长揖,“请陛下出题。”
      “《尔雅•释天》中四时是什么?”
      王希孟看了益绛一眼,只见她低着头,扭着手,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一想,就明白,想必是不愿意离开张先生吧。
      王希孟深呼一口气,答道:“穹苍,苍天也。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昱天,冬为上天。”
      徽宗点点头,又问:“那何为灾?”
      “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果不熟为荒,仍饥为荐。”
      “好!”微宗大为喜悦,“即日起调往禁中文书库!”
      “谢陛下!”王希孟深深一拜。
      益绛深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又看了王希孟一眼,他如此聪明,肯定已经知道我是不愿意调去禁中文书库的,如今竟然毫不犹豫地接了陛下的旨意,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就此责怪我。
      徽宗为得此才华出众的小臣子,高兴不已,竟然一同赏了些钱财给众学生。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恭喜恭喜啊!进入禁中文书库,那就可以亲近奉事陛下,前途不可限量啊!”肖林上前道贺。
      王希孟向肖林作了一揖。
      看到益绛惴惴不安的样子,就问:“你怎么不为我高兴啊?”
      益绛低着头不敢看他,“我……”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张先生,所以才故意不答陛下的提问,但是,我并不怪你。我以后去了书库,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益绛点点头,却又非常不舍得离开他,“你即刻就要走了吗?”
      “当然了,陛下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即日调去。”
      她原本就是个容易感伤的人,面对离别,她的眼泪一下没忍住,嗒嗒地落下。
      王希孟苦笑一声,伸手就去帮她拭泪,“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她抓着他的衣袖只是抽泣。
      王希孟拿她没折,只好拥抱了她一下,“好了,我要走了。”
      徽宗派来的小臣催促得紧,他只能匆匆离开了。益绛只能够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你们二人的照田真的是不相伯仲。”张择端不知何时站在了益绛的身边。
      “先生。”她连忙举起袖子擦干眼泪。
      “走,为我沏杯清茶如何?”他笑了,这笑真是温暖。
      益绛沏好茶,双手奉给他,他接过喝了一口,依然是赞叹,“好茶!”
      突而又说:“你来当我的入室弟子如何?”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轻轻一笑。
      她立即一叩首,“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她看到他含笑点头,觉得心里一暖,但是沉思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为什么突然要收我为徒啊?”
      “就为了你那句‘照田其实照的就是国家的未来’。”他微微一笑,“想不到你们小小年纪竟然心怀天下,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原来是这样啊!老师您言重了!”
      “果真是少年可畏!”张择端弯起嘴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当我的入室弟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学习了。”
      “弟子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那就好。”他笑了,多年以来,多少人想拜他为师,他都没有答应,除瞧不上眼之外,更多的是怕麻烦,不过,今日收的这个弟子不仅乖巧伶俐,还很会照顾他,真是不错。

      又一日,赵钰突然来找她,“王希孟现在宫中就职,诸事多有不便,所以他托我,若是你有事情要找他,就告诉我,我会转告给他的。”
      “那以后恐怕要经常叨扰哥哥了!”她虽才一日不见这王希孟,倒还真想念他啊。
      “你还跟我客气。对了,你的基本功练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少了赵钰的监督,他们二人倒还真是疏忽了。她挠挠头,老实交待。
      赵钰看着她那个做错事情的样子,也不忍责备她,“那我陪你练一阵子吧!”
      于是往后几日里,赵钰都来陪她练习,由于他督促得紧,她倒还真是练得有模有样。

      自从当了张先生的入室弟子之后,她除了要完成画院的任务外,其他时间都跟着先生学习画理。先生教学严谨,她必须刻苦学习才能够达到先生的要求,每日里敬敬业业的,不敢有一丝怠慢。
      听说,王希孟进入禁中文书库后深得陛下的欢心,竟然受陛下亲授绘画技法,画艺日渐精进。她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同样让她不敢怠慢的还有李明秋和妙妙的事情,李明秋明明心里深爱着妙妙,但是就是不肯迈出那一步,这让她甚为着急。
      而向妙妙求亲的人却络绎不绝,若是李明秋再不有所表示,那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妙妙嫁与他人了。她大感无奈只能够求助于赵钰,赵钰听完他们的故事之后,思虑半刻,微笑着点头答应。
      一日,会仙楼中,赵钰请了李明秋和益绛共同赴宴,宴间,他请了妙妙来助舞。妙妙一舞完毕,赵钰就命人端上笔墨,命李明秋亲自为妙妙画一幅丹青。
      李明秋不明就里,忐忑地答应了,赵钰又命妙妙为其研墨,李明秋凝视了妙妙半晌,脸微微一红,就执笔画了起来。
      妙妙立在一旁,看得心中一震,他画画时专注的神情,笔下的妙手丹青,都让她怦然心动。
      一幅画画完,赵钰又命他写一首描绘妙妙的诗词,他平视一眼妙妙,妙妙眼睛一汪秋水也凝视着他,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平视对方,李明秋连想都不用想,脑海里就缓缓流淌出了一首诗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把诗写了下来,赵钰又说,此画是赠予妙妙的,要把这个也写上,他就写上“李明秋赠予妙妙”。
      当他把画正式交给妙妙的时候,妙妙盈盈地看着他,他也眼中含着深情,在此刻,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没有了世界。
      “那这画就算是你们俩的定情信物了!”赵钰轻笑一声。
      闻此,二人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益绛偷瞄一眼赵钰,笑了,这招先斩后奏干得不错!
      那二人虽然略显尴尬,但是都没有反驳赵钰的意思,而是默默地应承了这件事。
      那晚,众人皆喝得微薰,整个会仙楼都浸泡在浓浓的情意里……

      转眼又过一秋,她这一年里,居然真的就没有再见到过王希孟,虽然赵钰经常带来书信,但是信中言词也渐少。
      突有一日,她等来了陛下的一道旨意,准她入禁中文书库供职。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陛下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这才刚刚跟先生学了一点儿本领,这就要把我赶去书库,那先生不是会很伤心?
      “听说,是王希孟这小子力荐你去的。”赵钰说。
      “什么?他不是明明知道我不想去的吗?怎么还这样?”她大为苦恼。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你应该去看看他。”赵钰劝道。
      “好吧,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说辞。”

      对于她被陛下调入禁中文书库这件事,张择端并未表现任何异议,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先生,我舍不得离开你。”益绛在他面前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他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又无奈,“你跟随我这一年,也学到不少本事了,何不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这对你的人生大有裨益。”
      “可是……”可是我不在,谁来帮你沏茶呢,先生这一年已经习惯了我泡的茶,别人泡的茶他又怎么能够喝得惯呢。
      张择端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你若是有空,还是可以回来帮我沏茶的啊。”
      “先生……那你要好好保重。”她抹了一把眼泪。
      他笑了,他大好的一个青年,竟然要让个孩子担心,“你不用担心为师,自己保重才是要紧。”
      “是……”她呜咽地应着。
      “好了,你快去收拾行李吧。明日就要入宫去了,今晚要好好休息。”在他的劝慰下,她乖乖地回家收拾东西,入宫任职不比在外面任职自由,没有上级的允许是不可以随意回家的。

      得知她此后将在宫中任职,画仙眉毛纠成一条线,“那我以后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益绛闻此,眼泪又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我也舍不得你,呜呜……为什么你也不能够入宫陪我呢?你不是仙人吗?”
      “哎,我不过是个小仙,天子重地,岂是我一个小仙可以随意进出的。”他也非常苦恼。
      他突然想到什么,惊地一叫,吓了她一跳,“你怎么了?”
      他拈了拈衣袖,捂在胸前,“我给你施的障眼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遇血即破。你可要小心点儿啊。”
      “吓!”她习惯了一年的男儿身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缺点,“那要怎么办才好啊?”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它本来就是个障眼法,并不是真的,身体若是受伤了,自然会排除假象,恢复真身。这个也是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所以任谁也无法改变。”
      “那就是说,我不能够受伤了。”她咬着手指,不安起来。
      “是呀,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一瓶药,如果你身体哪里受伤,用这瓶药敷上,立马就能够止血,血一止住,法术就会重新显现出来。”他从衣袖当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了她。
      她抓住看了一会,又打开闻了一闻,“是三七粉啊!”
      “没错,三七是止血的灵药,它可是比人参还要珍贵,你要好好收着。”
      “谢谢仙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画仙微微一笑,就消失了。
      “仙人,我走了之后,你又要到哪里去呢?”她担心起来,但是已经没有人回应她了。
      她只好收拾行李,睡觉去了。睡个好觉才能够好好地去见她的希孟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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