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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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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所有的老派悬疑小说,故事都是开始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泽维尔·格雷厄姆,物理学家老泽维尔·格雷厄姆之子,最近一届英特尔少年科学奖候选人,凭借他实际上狗屁不通的预防生物医学课题拿下了颁奖季最毫无悬念的一个奖项——英特尔少年科学奖一等奖——它通常只会颁发给那些“擅长学术研究”的父亲的儿子。
但是显然,他确实偷偷改了奖金的转账账户。谁都不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脑袋一热会干出什么事来。年轻气盛的孩子大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受荫于自己的父亲,尤其在你和这位严父存在明显的隔阂时。
从架子上跳下来,泽维尔确定自己已经用喷雾把摄像头糊的湿淋淋,使它暂时失去有效录像的作用。“哼,”泽维尔用他袖口过于繁重的荷叶边擦过略感不适的鼻子,“你也太抬举你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了。”在众人皆入睡的凌晨三点,泽维尔跻着拖鞋,咬着手电筒,提着一个小小的用来装工具的塑料袋,一边焦急地擦干净铭牌上的灰。在爱丁堡充满恶意的十一月的刺骨寒意中,与奖杯室中穿行。
这个毫无供暖设备的单间发挥的作用却用以维持整个大宅的供暖,甚至可以说是一切花销——在某种意义上——当老格雷厄姆的赞助者们来到这个房间,他们的脑袋就会被这一排排的勋章、证书,当然,还有瑟瑟寒风,清洗得彻彻底底,然后心甘情愿地奉上以一大串零为结尾的数字。“为人类更好的明天服务”,他们就是这样坚信不疑地认为的。
也不是说老格雷厄姆是一个光拿钱不干活的学术饭桶。泽维尔觉得自己的脚踝绝对被冻伤了,他艰难地走过“K”字排,然后在“L”排挨个找了起来。在工作方面,老格雷厄姆确实没什么可以指摘的。甚至说作为一位能够把名字写在历史书上的科学家,他的贡献差强人意。但这不等于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找到了!
泽维尔终于在架子的第四层找到了那块奖牌。法国科学会奇怪地异常大方,甚至奖牌都比其它的大上那么一圈。这意味着那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踮起脚,意外地发现它并没有被上锁。拉开玻璃窗,堪堪够下那块奖牌,然后把一把纯白金属雕花的燧发枪从奖牌的裱框背面撕下来,包在怀里。严格来说,对于更新迭代飞速的现代随身武器,这种燧发枪的装饰作用远远大于防身作用。“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看着这把枪,用手掌重温伴随着熟悉金属触感的斑驳哑金花纹,泽维尔终于在这个分外寒冷的夜晚笑了起来:“还不如权当铁棍敲下去呢。”
话是这样说,但是泽维尔绝对不会让这个白色的小铁棍随便地在某个意图不轨的恶棍脑门上被砸歪。因为这把枪确实是那位并没有在泽维尔少爷15年人生占多大比重的夫人留下的。
“我的母亲,”泽维尔有时也在纸上乱涂乱画,“在我七岁的某一天下午在书房消失了,然后又过了几年,大概在我足够大被允许进入书房的时候,我在一本书的背后找到了它。”
当老格雷厄姆发现泽维尔并不是一个天才的时候,他“伤心地哭了一整天”,然后小泽维尔莫名奇妙地失去了在花园里的下午茶时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会让人患上长单词恐惧症的“通识教育”。
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毫无微词,他的母亲就曽极力反对这一点,但是自从她再一次在“家庭联谊”中大声地提出抗议的时候,她被建议去书房放松一下她的歇斯底里症。
然后泽维尔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妈妈。
不过当他在书柜边角发现一本济慈诗选的时候,他的直觉是锐利精准的。谁能要求这种装饰性书柜里摆着什么具有消遣阅读性的书呢?但是一个物理学家和浪漫派诗人,怎么也不搭吧?
于是幸运的,泽维尔终于有了一件证明他拥过有母亲的物件。可怜见的,他甚至没有一张和格雷厄姆夫人的合照。
他赶快收起手电筒,把这把燧发枪别进□□,然后把身上那件恼人的睡衣整理好,让人看不出什么起伏。天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宅里的人还坚持穿睡裙,这种裙子简直是变相的性别虐待。
他接着寻找,故技重施,他又有了□□、护照、存了五万刀的银行存折。用胶带把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黏在睡裙的内侧,繁重的装饰和宽松的下摆可以把它们藏得好好的。他现在可就是一个旅英德国男孩了。
塑料袋和里面的东西就这样被丢在奖杯室了。泽维尔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好,他甚至没有遇见一个人,一个上锁的展示柜。他加快了脚步,暗自祈祷回程也如此一帆风顺。
他路过“I”排,余光瞥到了那个为他带来5W刀的英特尔少年科学奖奖杯。没来由地,他突然想抱一抱这个幸运奖杯,亲手地——为了展示敬意,领奖时,格雷厄姆家的孩子有义务带上手套再接过奖杯。
他去推开那扇玻璃窗。奇怪地,这扇窗倒是上了锁。
“管他呢,老子明天早上都不在这了。”他用手电筒后托把锁给砸了下来。然后他如愿以偿地抱起来那个奖杯。
“比想象中轻?”泽维尔握着杯柄,把它贴到耳边,然后用手敲了敲。“塑料的?”不过这种违逆家长偷偷做坏事的无限爽快感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电光火石间,泽维尔自觉失去了重力,他甚至觉得时间也放慢了。轻轻悠悠地飘了起来,现在他可以俯瞰奖杯室这个六边形的小房间。落地的五扇大窗有一种空灵的美,北窗上挂着的白色绉纱帷幔在凛风中扬起落下。泽维尔突然意识到这分外的寒冷原来源自这一扇未关的窗。透过蒙蒙的绉纱,他发现月光很亮,自己甚至不需要手电筒就可以把这的房间看得很仔细。
当他的背部就要撞上房间顶部的枝形吊灯时,他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举起奖杯带来的愉悦感。现实的冲击给泽维尔带来了真实的吞噬感。但来不及感到困惑,被人狠狠地用膝盖顶了一下胃般,他被整个地翻起来,向左手的奖杯吸过去。压抑住不适的呕吐感,泽维尔连忙甩开奖杯,但自己就像一块被磁化了的磁铁般,黏死在了这个奖杯上。然后——
背景的一切向后飞速拖拽模糊,他被奖杯带着向前飞去。在这短暂的几毫秒,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肢体碰撞间特有的声音和温热的余感无不在提醒泽维尔,这也许是个人?
“老天,他们不会因为这个给我开罚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