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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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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泰安皇宫的后花园中,夏意正浓。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芬芳馥郁。翠色欲流的古树更是为这五光十色的花园添了不少清爽。十里长廊外,亭台楼阁中,正坐着一水绿色衣衫的女子,细瞧着她,便觉这花园中的花儿们都失了颜色,飞仙髻下肤若凝脂,一双弯眉微蹙,杏眼细瞧着眼前的棋盘,嘴角向上勾着,一手托腮,眼珠一转,娇嗔道:“母后——三哥哥又欺负我。”
坐之对面的俊俏小生亦是风度翩翩,似笑非笑的打趣道:“母后,我瞧着你该给芮儿找个婆家好好管教,自己棋艺不精倒成了我的不是。”
被二人称之母后的妇人,也约摸三十五六的样子,尽显绝代风华,秀丽自然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她轻笑着:“是该给芮儿找个婆家了。”
云芮回过头来对着三王子扮鬼脸,却又听皇后说:“志儿,也该给你娶妻了,你瞧你两个哥哥都妻妾成群——”
“母后!儿臣想以建功立业为主。”三王子脸色暗下来。
云芮瞧着母后和三哥,每次一提娶亲之事,他必拒于千里。
王后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且在这里,你们的父皇还在诗雨阁等我。”
“恭送母后。”亭中只余对弈人风姿绰绰
“三哥哥——你还放不下姚姐姐吗?”
晏承志望着亭外的湖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段感情确实已将他累得筋疲力尽:“三年了,我倒希望一开始就错过。”
云芮一抿嘴,“我想——你有的已经比别人多许多了啊,你有许多别人不曾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以后想起来,心也是暖的。”
晏承志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妹,付之一笑,他有些什么呢?不过是比别人多些痛苦的回忆罢了,这小妮子又懂些什么。
平乐苑
“外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找陈玉哥哥啊。”云芮倚在外婆怀里,吃着橘子。
外婆一边帮她剥着橘子,一边慈祥地说着:“等公主再大一些就可以了。”
云芮塞上一瓣,“可是我已经十六,都过了及笄呀。”含含糊糊的说不清。
外婆和蔼的笑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已刻进了心里,“是啊,我的小公主已经十六了,这时间啊真经不起琢磨。”
“公主!公主!”人未到声先到,婢女蓉儿匆匆跑进门:“皇上要见公主,请公主即刻去诗雨阁。”
仓皇间,云芮带着婢女青果儿出现在诗雨阁门外,就听阁间大声吵闹,这声音不正是三哥晏承志和二哥晏祥耀吗?她提了脚就往里跑,屋里的人见云芮来皆是一分错愕,泰安王依旧肃穆,却也不难看出憔悴的面色,王后用帕掩涕,晏承志虽怒气未消,可看到云芮也变得瞠目结舌,最后,一拳打在木制茶案上,茶杯发出清脆的铃铃声,晏祥耀也喘着气坐在一旁,瞪着晏承志,太子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云芮行着礼,揣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这种阵仗,定是出了什么事。
“父王——”云芮刚一开口,就见自己的父王递过来一个折子,在云芮的印象中,父王一直是一个严肃如冰山的男人,如今发际间已多了几根白发,紧锁的眉头仿若古老大门上的铜锁,锁住一切欢乐与轻松。
“北方旱灾,南方水灾,民不聊生,福州,元县各地灾害不断——”云芮读着手下不禁翻得快了些,这么多!一直翻到后几页“泰安——国本动摇!!!”
“连着三年如此——”泰安王叹着气,憔悴的面容沉重地敲击者云芮的心。
“那,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云芮手心有些冷汗,自己生活在这衣食无忧的王宫中,却不知泰安还有许多人食不果腹。
“有!”泰安王凝视着云芮的眼睛有些颤抖,又无可奈何的叹着气,“和亲!”
“和亲?”云芮在本欲喜悦的下一刻听到这两个字如遭当头棒喝。
泰安自古就有先例,将泰安最尊贵的人嫁给中原大宸国的皇帝,以换取救济。
“父王!!”晏承志祈求着自己的父王,“中原皇帝已年近五十,这会害了小妹一生幸福!”
“这是唯一的办法!”泰安王指向大殿外,满目疼惜又凄凉得说:“这外面有千千万万的泰安子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我们是皇家,享常人无法享之荣耀,也要做常人无法做之牺牲。”泰安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似是疲惫至极,眼中充满对云芮的歉意与不舍,最终被心中万万子民代替。
云芮如曝晒在烈日下的雪花正在一寸寸消融,她要逃离这里,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转身抬脚的瞬间,眼泪却先双脚一步落了下来,腿脚站的麻木了,惶然倒在青果儿怀里,王后忙来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我的芮儿——芮儿——母后对不起你——”
云芮扶将着身边的人站稳,神色麻木的动了动口:“母后,没事的。”
一个如花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跟着,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块玉玦,像是要把它捏碎。她抬头望着模糊的天空,“陈玉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你还在中原等着阿苓吗?”
“芮儿!”云芮挂上一丝牵强的笑回过头去,想叫他不必担心,可那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因为她看到三哥哥极其难过的样子,那样子她只见过两次,还有一次是他完全失去姚晟涵消息的时候。
“我没事,我就想静一静。”云芮拖着疲惫的步子向平乐苑走去,眼泪像是有极大的信心能在她脸上开出一道河,又仿佛它天生就在那里不曾离开,正如云芮,一生都是泰安的公主,她有她的使命和责任。
不知走了多久踏着路上每一块青砖,想起幼时常和哥哥们玩踩砖块的游戏,谁先踏到头算谁赢,可现在她倒是想在这条路上踏一辈子。
外婆在赶制入秋的衣裳见云芮这般狼狈,惊吓住,忙跑过去,没想到云芮先她一步扑在她身上哇的一声哭起来,她从未见过公主这样嚎啕大哭,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青果儿红着眼进来,看着公主如此,也抱住公主哭得越来越伤心,后来外婆才知道是和亲一事,心疼的看着云芮,抹着眼角的泪,给已经睡熟了的云芮熬姜汤。
第二日,太子的到来终于让她染上一丝诧异,梳洗了一番向外厅走去,从前她是有些怕这位大哥的,他有些阴郁,从不心直口快,更说不上阳光健谈,或许是年龄的差别比较大,可是他却在治国之道上颇有见解,深得父皇的信任。
“大哥。”云芮行着礼。
“嗯。”晏祺宇点头回礼“云芮,派你去和亲真是难为你了。”
说罢他秉退了所有下人,云芮一愣,“这是命里的事,父皇说过,我是泰安的公主,应事事以泰安为先。”从前的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些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晏祺宇有些惊诧,原来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缠人的小丫头了,“大哥有件事求你。”
“大哥有什么事,云芮能够帮到大哥必定不会吝啬。”
“大哥想让你杀了你所嫁之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父王的意思?”
晏祺宇并未说话,深深地凝视着云芮。
“那……”云芮震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再笨也能从大哥眼中看出,这绝不是父王的意思。
“云芮,你若嫁过去,你就是他最亲近的人,杀了他,泰安便真正有了翻身之地。”晏祺宇道。
云芮嗔目结舌看着晏祺宇,她真怀疑大哥是不是喝醉了,怎么想法同三岁的孩子一样,“大哥,即便我杀了他,也杀不尽大宸皇室,到时泰安与大宸的关系愈加紧张,兵戎相见是必有之事,而且……”
“这些我会处理妥当的!”晏祺宇打断她。
果然,她想的这些大哥早就想到了,大哥从小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是……”
晏祺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云芮,泰安已有三年天灾,民不聊生,这次是你去和亲,那下次呢?国不福而民不强,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泰安成一步步为别人的俎上之鱼,泰安子民任人践踏吗?”
云芮连忙摇着头“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晏祺宇面色改善下来,“那就答应大哥,好吗?”
云芮低着头看着脚尖,最后一个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飘出,“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