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离别》弓长小伍

23、第 23 章

　　真君神殿的正堂内，四角放置的高脚烛台正闪着火光。虽只是烛火，到底也将殿内照的透亮。
　　入殿前，哮天犬倒是识趣的没有粘着杨戬，只是远远望了眼那殿中之人便咧着嘴美滋滋的跑开了。杨戬自是清楚这傻狗儿在想些什么，师父曾说这狗儿不通人事，可如今看来却不知是该说他懂得太多还是太少。
　　踏门而入时嫦娥正举头望着高处。杨戬顺势看去才知她望的原是那块银黑漆地的玄铁牌匾。牌匾上篆有真君神殿四个大字，字体平正，笔笔均匀，而这匾额之态倒也应极了这司法之地执法必严的特点。杨戬默了片刻，微微扶手作揖唤了声“仙子”。
　　嫦娥回过身见杨戬身着常服而来有些诧异，欠身回了礼道：“真君今日怎着了常服？”
　　杨戬一愣，叹笑道：“离早朝晨会还有些时，长袍加巾太过累赘，倒不如常服舒服。”
　　听此嫦娥只微微笑了笑却未接话。
　　“仙子此时本该于三生殿待轮回钟鼓响鸣才是，此时却来找杨戬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说着，却见嫦娥从内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八面描金镶玉宝盒，宝盒上下二面分别刻有天人的字样，而其余六面则是一整幅鹤出祥云的图式。
　　见到此物杨戬却是一怔。
　　“当日华山一战，真君曾托嫦娥将此物交于三圣母。想来那时，真君定是抱着必死之心才临终托付，所以此物的重要性嫦娥可想而知。只是当日真君被二位真人带走，又生死未卜，而天庭也是一片混乱，所以嫦娥便也未将此物交至三圣母手中。”
　　嫦娥顿了片刻又言：“不过好在真君吉人天相。此物既如此重要，还是应由真君亲自交与三圣母才是。”说着，便将宝盒交还于杨戬手中。
　　杨戬接过宝盒，只是自他见到此物开始眉头便一直紧锁。这盒中装着何物他一清二楚，只是他本以为此物早该落在三妹手中，却未曾想原来还一直被仙子收于己身。仙子所言本不差，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便完全偏离了原先的预想，如此他恐怕得另做谋算了。
　　见杨戬神情微异，嫦娥只怕是否因自己的“失信”而误了要事。略显忧心地开口问道：“真君，可是嫦娥......”
　　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杨戬回神望去便是明白了对方的顾虑，笑道：“仙子所言甚是，此物却是应由杨戬亲自交予三妹更为妥当。”
　　嫦娥微微皱眉神情甚忧，可见应是不信。
　　杨戬将宝盒放在面前，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其实，杨戬应要谢过仙子才是。当日若非仙子及时前来，如果杨戬未能复生，怕真是要憾笑九泉了。”
　　嫦娥细品着杨戬的一番话。句句恳切，只是嫦娥面上虽松了眉，可那唇下莞尔间似还是能品出些自省的苦味。
　　“真君的伤势可痊愈了？当日二位真人携真君而去时虽是步履匆匆，可毕竟皆是智术超群之人，想来真君如今能顺利归朝，应是已无大碍吧？”
　　杨戬微愣了片刻，笑道：“仙子挂心了，杨戬无事。如今新天条问世，三界安平倒也不枉当年苦心。”
　　嫦娥抿了抿唇不禁叹了口气。
　　“真君如此心系三界，却较嫦娥羞愧万分。我虽深处天宫，但并非不闻世事。只是过去三百年到底也是蒙了心。这么长时间，嫦娥都未向真君为当年之事道歉，其实今日前来也有此意。”
　　“仙子何出此言。是杨戬刻意隐瞒，众人未曾理解也是理所当然。这条路杨戬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如今能听到仙子说这些话已是杨戬之幸，又何来怪罪。倒是杨戬，若非当日情急，如何也不会以计逼仙子下凡，如今天庭流言纷纷，仙子身处其中却不多做辩解，杨戬明白，更感激不尽，只是说到底皆是杨戬之过。”
　　嫦娥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嫦娥曾以为真君为了权利而沦为天庭利器，无恶不作，便也从未正眼相视。而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过去众人种种真君亦不计前嫌，而方才真君已说是流言，嫦娥又怎会介怀呢？。世间之事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外人之言在意与不在意不过取决于自己，而嫦娥选择不去为那些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多费口舌。”
　　杨戬低眸道：“仙子却是智者。”
　　嫦娥嘴角微提摇了摇头。“哪里算得上是智者，不过是时间久了，心便也多了几分静罢了。可到底不也是有做错的时候？”
　　“仙子于杨戬是良师，亦是益友。”
　　“真君如今与过去早已大不相同了，嫦娥又如何能当得上这良师之称，只是这益友却是再不愿推脱的了。”
　　杨戬向嫦娥望去，见那白衣之人眉中生笑。而此刻仿佛整座神殿内的烛火也随之一同变得柔和起来。杨戬微愣，这种感觉他记得，不过却是看似相识。
　　杨戬默了些许，坦然一笑。
　　殿外天色微亮，杨戬望去不禁问道：“仙子此次下凡可有把握？”
　　嫦娥踱步窗前，却是低眉轻叹。她偏身向那窗栏外望去。把握？不过是随心而行罢了。有言近乡情怯，而她现在怕便是如此。幽幽数年，她深禁宫墙，而他却不知早已轮回了几世。此番也不过是为了圆心中一个念想罢了。至于能不能找得到，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多幻想。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长鸣，原是轮回钟响。嫦娥愣了片刻，而后转身对杨戬欠身行了礼。
　　“若有缘，嫦娥必能寻得。钟鼓声已响，嫦娥就此别过，望真君一切安好，告辞了。”
　　月华渐逝，九重天又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而此刻，那位真君神殿的主人正独立于殿前眉头紧蹙得望向远处。那只由月宫仙子送来的宝盒正被他紧紧的攥在手中。细望下才知，他所视之地原是那华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