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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龙军压境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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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道境玄宗内灯火通明,高而密的树木遮天蔽日,若是有人从外面望过来,其实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明理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道袍,卸下身后的木剑,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蒲团上。碧游剑宫自从为老师所掌,便鲜有人来,他也不怕谁来偷他的木剑,木剑真的只是一般的桃心木罢了,贵重也仅仅是对于他而言。清源宫内却是禁止任何人携带兵器入内,这是全道境玄宗上下不成文的规定,来表示对掌教的尊敬。方才有人匆匆忙忙的前来汇报,说是陈师伯的命灯熄灭了,这可不是小事,若命灯熄灭了,那岂不是代表着人已经入了轮回?但明理也知道这种事情还不是他可以参与的,只是他也没有料到,玄源去山门前轻轻说了一句,“去清源宫等我。”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毕竟是老师的命令,明理还不敢不从。
不太愿意去清源宫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原因,只是不久前去大长老所在的洞玄宫为玄源偷‘青铜尊’被大长老抓住了,若是见面反倒尴尬。若真的说起来,自小在道境玄宗内长大的明理幼年时期也是跟在自家老师和大长老屁股后头转悠的,只是稍微大点,大长老半闭了洞玄宫,明理去的次数也少了,次数一少,加上大长老进来喜怒不显于色,明理心里难免有些惴惴的。
当然,这边明理自然是要早些去清源宫,自家老师便罢了,万万不可叫掌教和三位长老等他,玄源叫他去,自然是有事交代,保不齐还能下山游玩一番,这可是难得的美差事。
出了碧游剑宫便朝掌教所掌的清源宫而去,远远的能望见凡俗中的仆役们勤快的打扫着玄宗,这些仆役都是没有仙缘的下人,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山脚下的农民,上山打扫一是为了感谢道境玄宗的庇护,二是为了能给自己挣些外快,这些仆役中以农妇居多,她们一边打扫一边聊着家常,东家长西家短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说的不亦乐乎。明理是最喜欢这个时候的,白天这些农妇们都要帮着家里做农活处理家务,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被接引上来,因为这些七嘴八舌聊着八卦的农妇,明理觉得偌大的道境玄宗充满了生气,生机勃勃的。
同样的,还有一批是门下弟子被选中进入山门后家族里派遣上山来伺候的,他们可和这些农妇不一样,眼高于顶,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宗门进来发生的大事,说实在的,明理可不喜欢这两面三刀的下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民风淳朴的农妇们偶尔在收获的季节会用心的挑出家里最大、品相最好、质量也是上选的作物果实,在接引进山门打扫的时候交予玄宗的弟子,让大家分一分,也只有到这时候,闭门不出的大长老会出门一次,美其名曰参加蔬果大会。
明理是很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的,不费心,农妇们也没什么心机,可能只是想着,这些仙人大老爷们没吃过乡野间的农产品,便带些上来,看到据说闭门不出的大长老也赏脸,她们可是能高兴很久。。
“小仙长要去哪里呀?”有年老的农妇笑嘻嘻的问道,周边擦拭着柱子的农妇们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满脸笑意。
“去清源宫一趟呢。”今日可没了往日的心情,明理的语气颇为凝重,陈师伯命灯熄灭,这可是件大事。
也能感受到平时性格温和、脸上整日挂着笑容活泼爱闹的小仙长今日的不同,农妇们也不敢再问下去,这些事情可不是她们这些乡野间的老妇人能掺和的。也只有先前那位年龄稍长的妇人低语了句,“是发生了大事吧。”
明理脚步不停,匆匆应了一句也不敢多逗留。
灿烂的焰光铺洒下来,农妇们手中不停,仍旧是笑嘻嘻的,这些仙长们的事情她们可不敢多嘴,还不如自家勤快一点对得起玄宗给予的银钱来的实在。
清源宫内灯火长明,没隔多远便能闻到一股特有的麝香味,和门外看守的两名四代弟子打过招呼明理才进了清源宫,其实这看似看门的工作最为枯燥无味,但却又天大的好处,无论是掌教的清源宫、还是大长老的洞玄宫,亦或是二长老的虚云宫,他们会经常为门下弟子讲道解惑,这可不是四代弟子们有的福利,虽然不少三代弟子也能招收门下,但比较起来,这些为掌教、长老们守门的四代弟子,往往修为能高出一般弟子半截。
清源宫的中心是一块凸起的平台,这里是几位长辈商议大事、或者是掌教为门下讲经的时候用的,现在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块蒲团。平台下延伸出去,高大的石柱、散发着微微暖意的宫灯和空气里飘逸着的麝香。明理自顾自的寻了一个靠近讲经台的石柱坐下,慵懒的伸长腿,趁着没人舒服的伸了下懒腰。
“你这惫懒的猴子,不在自己宫内好好歇着偏偏跑来清源宫丢人现眼!若是掌教瞧见了看在玄源的面上虽不至于责罚,但也要好好训斥一番。”虽然带了微微的教训意味,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苛责,更多的却是调笑罢了。
明理转过头看去,门外进来的是须发皆白、眉心有金色符文印记的大长老,大长老雪白的道袍上还些微有些酒渍,浑身都冒着酒气,看来才从酒缸里爬出来。
大长老虽然浑身上下都是酒味,但是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醉态。明理笑了一下,问道,“大长老可是在酿制‘青铜尊’?”大长老意味不明的“嗯”了一下,明理有些恬不知耻的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过去像一只小熊似得抱住大长老的大腿,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大长老,可以给我几壶‘青铜尊’吗?我真的是要被老师烦死了。”他说着脸上出现烦躁的表情,秀气的脸上五官几乎皱在一起,好看的眉就差没有拧成绳了。
大长老回头望了一眼看守大门的四代弟子,两名弟子仿佛没有看到,脸上表情肃穆如同石像一般。老头子不轻不重的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没有骨气的小鬼,你这般不要面皮,日后如何执掌碧游剑宫?”他顿了一下,才恨恨的骂道,“前些日子才偷了老头子几壶酒,还要不要面皮?罢了罢了,等会儿自去老头子宫内取!”他俯视着眉开眼笑的明理,笑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小鬼。”
见自己目的得逞,明理也不再抱着大长老的大腿,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本正经的问道,“大长老,这陈师伯的命灯无端熄灭,可是遭遇了不测?”
大长老和蔼的脸上也带上了半分愁容,“这一切须得掌教和你家老师来才能见分晓啊,老头子又能说什么呢?”他自嘲的笑了笑,兀自寻了个蒲团坐下和明理闲聊。
没过多久,宫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剑吟声,随后是两名四代弟子恭敬的一声,“见过掌教、二长老。”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明理应声站起来,嬉皮笑脸早就换下去了,微微弓着身子抱拳。
华发道人和二长老落座后不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那是一个中年汉子,显得略微不修边幅,头顶的道冠歪七扭八的,头发也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胡子拉碴,面色焦黄,白色的道袍也满是折痕。这是玄宗的三长老玄业,性格和大长老相仿。
“见过掌教、两位长老。”他吁了口气,在二长老身侧寻了个蒲团坐下,这下才有时间打理自己的仪容。
如今谁也没有心情理会玄业,各自心思沉重,只待玄源到来。
片刻功夫后,玄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讲经台上、坐下,华发道人问,“这陈师兄的修为虽不及你、我,但亦不逊色于大长老,命灯无故熄灭,又能是何人出手呢?”华发道人望着玄源,玄源低垂着眸子不语,遂望向大长老。大长老合着眼只露出一条小缝,细长的眉从眼角两侧垂下,仿佛没有听见玄心的话,他也不答。
二长老玄哲和三长老玄业只知道陈子峰的命灯熄灭了,其中的细枝末节却是一概不清楚,他们对视一眼,想问些什么吧却又无从问起,只能摇摇头,不语。
良久,清源宫内寂静一片,原先还满是好奇心的明理无聊的快睡去了,可又不敢在这么多长辈面前放肆,强撑着,心里希冀有人能率先开口。
“本座先前去魂宫看过,据看守的童儿说,陈师兄的命灯突然冒起一股青烟,随后熄灭,童儿不敢大意,连忙着人来予我知晓。”玄源的声音淡漠,不紧不慢,仿佛有股奇异的魔力能使人陷入昏眠。
大长老听这么一说,嗤笑了一下,“又不知道这个混小子玩弄什么把戏,若真的能叫人收了去也便罢了,若是戏弄我等,真当是要贬去看守思过崖。”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罢了。
倒是华发道人沉默了一下,忖度了一番才开口,这和他冷漠的性子完全不符,“先前不久,大悲寺主持曾派门下弟子前来,”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声音依旧冷漠,“据悉大悲寺内出现魔宗之人,大乱,不得不暂时封闭九峰莲洞。”
“魔宗?”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来,二长老和三长老年岁稍稍长于玄心和玄源,对百余年前的那场大战可算的上记忆犹新啊,他们对视一眼,均能从对方眼里看出忌惮。
百余年前的那场大战可不是一个惨烈可以形容的,道境玄宗、九峰莲洞和菩提天池三教门下各自伤亡无数,玄心的师伯师叔几乎是绝大多数入了轮回,九峰莲洞的金身罗汉和护法菩萨可不知死了多少,还有那菩提天池的修者……自然,魔门四宗中有两宗被灭了门,各有伤亡罢了,可见战火之猛烈,便如凡俗之中,亦牵扯起了战端。战火蔓延,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迁移了居所。真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如果是魔宗的崽子们出现的话,陈师弟的命灯无故熄灭,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玄哲蹙起眉毛,语气里满是担忧。
“不若着人下山打探一番?”玄业开口,但是话才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要派谁下山呢?修为不够恐重蹈陈子峰的覆辙,修为精深又需坐镇玄宗,山脚下的东海龙族也不是吃素好相与的。
又是一片寂静,火焰在宫灯里跳跃,好闻的麝香盘旋在众人的头顶。大长老老神自在的坐着,细长的白眉耷拉下来,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晰,但隐隐望去,似乎透着嘲笑。玄心的表情一如既往,冷漠不带感情。
明理的目光滴溜溜的在几位长辈身上打转,自幼天资聪颖,他自然能从玄心等人的话语当中推测出几分来,只是他并没有话语权,只能保持沉默。
“本座去吧,亦是好久不曾下山了,家里的小猴子也要带出去见见世面。”说罢,唤过因为兴奋微微有些躁动不安的明理,明理连忙起身行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清源宫。
“便这样吧。”玄心道。
大长老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嗤笑命灯熄灭的陈子峰还是玄源还是玄心,他摇摇晃晃的如一喝醉酒的老头儿似得离开。玄哲对玄业使了个眼色,两人行礼后追赶着大长老的身影而去。
偌大的清源宫内灯火通明,却只余玄心一个高坐讲经台,玄心低垂着脑袋,面色晦暗。
良久,有一轻柔的女声响起,“师兄……”
“不知师妹所来何事?”玄心头也不抬问道。
白简单微微有些慌张,语气不自觉的加快,“我……我听说陈师兄的命灯熄了,便想来问问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相当于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连半分修为也无,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但只是想为了见上这人一面罢了。
玄心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望着脸色泛红,呼吸有些急促的女子,摆了摆手,“无甚大事,师妹自去吧。”
“哦,哦哦。”白简单连忙转身就走。
玄心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他望着白简单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后一挥袖袍,起身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