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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6:血与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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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到处都是淋漓的血。
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赤红的锋锐的冷剑,撕裂了墨般沉郁的夜空,为这幅血与墨的画再添上重重浓浓的一笔。
亲人披血含泪在哀叫,男人怒吼着殊死作战,女人绝望地抽泣,残肢断骸铺了满地。
他的世界,是红色的。
太离再一次惊醒,头疼得厉害,恍惚间又见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官兵和自诩正义的江湖人拿着刀剑火把,冷笑着接近,模糊了面容的姐姐死死护在他面前,被生生劈成两半,带着亲人温度的血黏糊糊地浇了他一脸。
他透过这红色的障,看到为首的倨傲的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对他说……
“你在做什么?”
凉凉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刹那将地狱景象消融。太离拍拍脑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跪着,旁边是淡蓝色的棉布下摆。
耿寒漠皱着眉,眼神古怪地瞧着他,那神情仿佛在看疯子。
“你怎么进来了?”太离揉着眼睛,有点懵,又有些庆幸,幸好头发够长能遮住眼睛,他应该没看到最要命的东西……
耿寒漠指指隔壁:“听见声音,就进来了。”
两人静了静,只听见另一边的隔壁,悠悠传来阮笑狂山响的呼噜声。
耿寒漠轻咳一声,有些小尴尬。
太离打个呵欠,慢悠悠走到房中香炉面前,边念叨:“今天的安神香不管用啊……”
耿寒漠这才注意到,他房里还点着香,味道十分淡,所以没能一开始就发觉。
太离俯身打开香炉,细细查看一番,果然见炉膛壁上有一道浅浅的、细细的白色划痕。
这么细,针么……
太离低头,不动声色地把香粉都弄出来放到一个小布兜里,换上新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仰头看了看外边夜空,太离撩起眼皮子问对面的人:“喂,看不看星星?”
“……”耿寒漠面无表情地看他,觉得他脑袋可能让马驹给踢了。
……
“其实,庄律挺记挂你的。”朗月转头去看庄谨,眸子明亮澄澈。
庄谨把碗放一边,两手撑着后面,身子后仰,张扬的黑发绛袍在风中翻飞,“十多年没回去,你
不说我都要忘了。”
“庄家主近日抱恙,不打算回锦城看看?”
“不了。”庄谨冷笑,“庄家容不得我,本公子还嫌那地方恶心!”
朗月叹口气,无奈摇头一一哄弟弟这种事,还是让庄律亲自来吧,反正那家伙最擅长忽悠人。
刚举起酒盏饮了一小口,冷不防让人从后面猛一把抱住,惊得朗月手一抖,不仅杯里酒洒了,自个也呛着了,直咳嗽。
“公子!”太离搂着他,脑袋在他背后蹭啊蹭,“我又做噩梦啦!”
朗月无语地要扯开直哼哼的他的手,暗中借着宽袖的遮掩,不动声色地接过他偷偷递来的小布兜。
庄谨在一边瞅得牙酸,腮帮子直抽,心说做个噩梦至于么,还小呢……
跟着跃上屋顶的耿寒漠见着这一幕,觉得脑仁疼。
突然一阵肉香飘上来,几人都愣了愣,“谁大半夜煮东西呢!”也忒馋人了!
“喂,烤肉,吃不吃?”玄满星拿着串烤羊肉就上来了,见庄谨傻站着磨牙,顺手递到他眼前晃了晃。
庄谨不假思索,张口“啊呜”一口咬掉一块金黄诱人的烤肉,“唔!”
“好吃吧,西域特有调料。”
庄谨拉上朗月就走,下去吃肉。玄满星挠了挠头,看看手里肉串,跟上。
耿寒漠看了看太离,太离耸耸肩,在屋顶上坐下,两手抱着膝盖,看远处。
耿寒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个方向应该是……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静静看着远方的点点星光,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这份沉淀了腥风血雨、销寂了金戈铁马才换来的宁静。
“对不起……”
不知是谁的轻喃消散在风中,低低的,几如蚊呐不可闻。
……
楼下的一群人疯到天蒙蒙亮才抓紧时间眯了会,待到暗堡又热闹起来,才各办各事。
“狐狸。”庄谨正补觉睡得香,朗月凑过来,轻轻掀开他被子一角,唤他。
“唔。”庄谨皱眉,翻个身不管他。
朗月有些无奈,又叫了几声,不晓得待会这狐狸会不会又有起床气。
几声过后,庄谨可算是紧皱着眉头,睁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清醒了些,迷迷糊糊、略带不满地嘟囔:“做甚?”
朗月温和地含笑看他,觉得这狐狸练武的时候,肯定因为晚起而被师父责骂过。
庄谨开始还不舍地往被窝里钻,可被朗月那双满含笑意的、明亮的眸子看了一会后,终于还是探出头来,睁大眼和他对视,无声地表达着疑惑和抗议。
“狐狸,陪我去找草药可好?”朗月微眯了眼,弯唇浅浅地笑。
庄谨就被这笑迷了一下眼,刚想说自己阅美无数,岂会被一个笑迷惑了。可是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穿外袍了。
朗月笑意更浓,见他穿好了外袍正发愣,顺手帮他将裹进了衣服里的头发拔出来。庄谨头发十分顺直有光泽,黑中带点深棕色,柔软中几分固执的硬直,发丝不是很细,却很飘逸,风轻轻一吹便能扬起。
庄谨回过神,一边梳头发,一边偷偷打量他。
按理说,朗月的相貌不是特别惊艳的,勉强算是上等,比起同类型的沈阎羽要逊色许多,是较温和儒雅的风格。但不知为何,却是特别能赢得别人的好感。大概是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气质和性子?尽管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有苦衷所以隐瞒,只要提起,他就会坦然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