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伤》蒸间日照

5、第五章

　　第五章

　　他抓着我的手腕,我感受那近乎渗入血液的灼伤般的细微刺激。他在前面走着，目光丝毫没有游离，只是坚定的看着路。而我被他抓着，微笑的在他身后看着他。他的背影很好看，英挺、坚持而强大。脚步踏实而果断，他的一切都似乎是那么让人相信。
　　我被他带回了警局，我告诉他，我不熟悉这个城市，没有钱，无家可归。
　　之后我便跟着他回了家。
　　他的家很小，我十平米左右，一个卧室，简单的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一目了然。
　　很冷清，没有什么装饰，本是狭小的屋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显然很随意，并没有太过在乎我的存在。他脱下警服，随手扔在沙发上，我看见他的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张殿菲。
　　“你会做饭吗？”他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我，我冲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会，六岁以后我就没有出过那个房间，我没有至少一般的生活能力。
　　之后不长时间，他端着两碗面出来，羞赧的冲我笑笑，“我就只会做这个，平时在家时候不多，也就这个能吃了——”
　　面上腾起热气，熏着他的面庞，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朦胧。我痴痴的看着他，我头一次觉得，另外一个男人的脸让我如此留恋。
　　“吃啊，呵呵——”他傻傻的故自笑着，我则也跟着他一起笑，不知所以的就很开心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来到他的卧室，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整理床铺。他的卧室简单而干净，全部是蓝白的条纹图案，很有他的风格。
　　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什么客气和陌生，仿佛重复着他每天要做的事。恍然抬头见我才发现我愣在那里。
　　“睡啊——”
　　“睡哪里？”
　　“嗯？”他显然很惊奇我的问话，张着嘴看着我“当然睡这里？要不还有哪里能睡人？我家就一个卧室一张床。”
　　他拉着我到床上，之后很舒服的躺好，没怎么管我就闭上了眼睛。我看着他，仿佛在数着他的睫毛。
　　他的床微硬，棉布摩擦着皮肤，不太习惯却令我欣喜。仿佛摆脱了我那殷红如血的生活。仿佛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而他，我看着他的眼，自然而然的就微笑，是给我新生活的人，我如此珍视的生活。

　　井柏然才知道，他监视的任务如此简单。一个叫付辛博的漂亮男人，和一个跟他住在一起的名叫张殿菲的警察。显然，Kimi很在乎他们住在一起的这个事实。
　　他井柏然得以安身立命从未失手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从来不小看任何一次任务。即使此次仅仅就是观察着他们的行动随时向Kimi汇报而已。但是他依然很认真，执着的站在窗口，近乎一动不动。
　　根据他的调查，这个叫付辛博的人就是在那天酒会上突然出现的那个。也就是他所调查出来的越南偷渡客。而他十年如此神秘从未出过黛阳家却在那天之后突然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就像普通人一样，分外惹人怀疑。黛阳夜的做法永远不会单纯。而张殿菲，一个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警察。但如果他井柏然的调查仅限于如此它就不是那个令人胆寒的井柏然了。据他所知，张殿菲很优秀，他是以全警校第一的成绩进入重案组，但在重案组四年，破获大小案件无数，却从来不能提干，虽然大家都没说过什么而且看上去张殿菲本人也不是很计较，但是这一点偏偏引起了他井柏然的注意。
　　有关付辛博被张殿菲领回家的事。他觉得应该是一场巧合，但是他必须把所有的事都当作阴谋来看。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只因Kimi想要。
　　他选择的位置跟张殿菲家是相邻的两座楼，同是四楼，对窗。刚开始的时候，他依然忌惮张殿菲，不敢在太近的地方观察，不敢使用太过张扬的工具，只是监视着他们的作息和生活方式。但是后来他发现，张殿菲回来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付辛博一个人在家，而且即使在家，他跟工作时也有很大差别，警戒性很低，似乎心中有底，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之后他便这样明目张胆的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对面的屋子里的一切。他眼力极佳，如果布拉窗帘，他就可以看清对面屋子里的一切，黑暗中亦是如此。而付辛博的习惯竟也是不拉窗帘，如果张殿菲不在家，他就整天整天的不拉窗帘，甚至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所有屋子的灯，白亮白亮的。
　　付辛博的生活在他看来极为单纯——睡觉，吃饭，偶尔走动，但只是卧室到客厅的距离，决不轻易出门。每个动作都生涩而小心，但不管做什么都仿佛享受的微笑。开始时以为是巧合的开心，慢慢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震撼，他好像感谢于生活中的每种赐予，对一切充满受宠若惊的感恩。这让他不禁苦笑，为什么他对一切都是如此排斥和痛恨，这个钢筋般翻着寒光的城市。
　　Kimi交给他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于是便总是自己一个人盯在那里。无法大段的休息。
　　早上的时候他冲着窗口刷牙的时候，付辛博总是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乐此不疲，满心欢喜。井柏然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就是那么自顾自的开心着。

　　那一天，我很晚起床，也许是昨晚的噩梦，让我没有睡好。梦里一片腥红，让我窒息。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灯坏了。这让我的心猛烈的抖了一下。慌张的四处摸电话，却发现，不知道张殿菲的手机号码。手微抖的落下。心里某些不安大大的扩大。我害怕黑暗，害怕没有人的封闭房间，害怕那些记忆。一如既往的害怕。
　　我走到窗前，那是我的习惯，整个身体伏在玻璃窗上，体会那微凉的触感，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们，就会感到开心，如新生般兴奋和感恩。但是，今天没了那种平和的心境，只是因为那一盏灯的问题，就足以令我不安，我有一瞬间的丧气，也许我真的无法摆脱那种生活，最起码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我趴在那里，心烦意乱，抬头见就看到了对面窗上一个男人的脸，他刷着牙，专著的盯着我看，眼神平和不带感情。
　　他刷牙的样子很可爱，也许他自己不觉得，但就是那样迷迷糊糊的透着精明，让我笑了一下，然而我此时的笑应该分外难看吧。
　　他愣了，就那样停顿了两秒，上前打开窗子。
　　“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助吗？”他探出头来，嘴上还有牙膏沫。
　　我看着他，缓缓地拉开窗子，窗外的空气很好，干爽而清澈，“我的灯坏了，能过来修下吗？”
　　他用手搓了搓脸，之后点头消失在窗口，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我跑到门口坐下，等着他进来。

　　黛阳夜的书房，桌子上堆叠着付辛博这几日的行踪报告。他的眉间呈八字，显然很不满意，这令他对面坐着的男子后脊梁上划下冷汗。
　　“天呢，为什么天没有出现？”
　　“老板，我们本来已经调查好了天少爷每天一定会从那里路过的，但是没想到就恰好那一天天少爷的朋友被送医院抢救，天少爷直接就去了第一医院，每从那里过，也没想到张殿菲那么一个小警察就会把他领回家——”
　　“你觉得我想听的就是这些吗？”黛阳夜面露寒色，让对面的男人紧咬的嘴唇慢慢变紫。
　　“对不起——老板——我我——”
　　“你最好马上给我安排他们相遇，否则你就准备好——”
　　“是，老板，我一定会办好的——”
　　“我再说一遍，我要让天在付辛博身边。”黛阳夜看着桌子上的合影，十指交叉。那上面的小男孩趴在一个女人身上，格外开心。
　　黛阳夜拢了拢头发，长舒一口气。天，不要怪我，怪就怪你不管怎样都始终流着黛阳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