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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谁知道的孤独 ...
徐益向来讨厌孩子,却是对正希溺爱的很。熟识徐益的人都知道,正希是徐益领养的孩子,否则徐益14岁生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与其说是领养,天上掉下来的正希又正好砸在了徐益头上或许更正确一些。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知道徐益的全部的经历,一个是安潇潇,一个是徐益自己。而真正理解徐益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徐益自己。尽管潇潇可以根据徐益的行事作风准确地推断出徐益将要做什么,可是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徐益。
徐益觉得这样很好,神秘而又高高在上,跟神似的。他不希望自己有了一点成就或者烦恼就絮絮叨叨地对别人倾诉,像个女人一样。
所以徐益曾经一度非常孤独。
有一首很有名的歌,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徐益虽然孤独,可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相反他认为自己什么都能自己扛下来男人得不能再男人光辉得不能再光辉。
潇潇笑着问他,徐益啊,真的是什么都能自己扛下来么?
徐益不说话。
潇潇继续问,摸摸自己的心,跳动没有加速么?
徐益转脸就走,离开她的办公室走出走廊跑到检查厅中的空地上抽烟。然后他摸摸自己的心,还是在跳的,只是跳得慢得不能再慢了。
这个女人总是能很轻易地戳到徐益的痛处。
徐益最初的职业同雷霆一样,是大学讲师,虽然很不称职。他总是夹一根香烟,一脸不耐烦地哼一声,说真是麻烦。底下的学生会很郁闷,因为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言不发都会很麻烦。
徐益选择当老师是因为他很喜欢自己大学时的老师——光明。徐益称呼他老师,而对别的老师只用名字,或者干脆连招呼都懒得打。光明也偏爱徐益,自然学生中便生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光明一笑置之,徐益干脆当没听见。
业余时间光明会接手一些小的咨询案件,有时会拉徐益来打下手。徐益很少抱怨,总是仔细地把事情全部做好再交到光明的手里,看到光明淡淡的笑容,听一声懒洋洋的谢谢。
徐益做事的时候光明就会很闲。徐益有时会问,老师,某某大学不是邀请您去做演讲吗? 我会把事情做好的,你去吧。
光明笑着摇摇头,说,不去了,讲不了。
简单几个字,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一天天流过。光明放飞一只橙色的纸飞机,笑着对徐益说,你看,橙色的纸飞机衬着蓝色的天空,多漂亮。
徐益抬起头,看着鲜橙亮蓝,心中无比安定。
那时候徐益觉得,生活就会这样平静美好。
可是俗事中的人怎么有资格享受平静呢?尽管是徐益是那么渴望,尽管光明是那么慈祥善良。
有人说,生活是拨乱了的琴,无人聆听。
那天晚上徐益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徐益啊,赶快来学校一趟。
徐益的心就砰砰乱跳。他放下电话就开始没命地往学校跑,心乱如麻。可他仍然不断安慰自己,胡乱祈祷着,希望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当他赶到学校的时候看见警局在学校门口拉的隔离带,心猛地一沉,便再没有起来。
光明死了,是被本地□□分子枪杀的。徐益总算是看见了他最后一眼,而光明什么都没有对他说。
向来稳重的徐益在那一刻,完全失了主张。他跪在光明的身边,拉起那双沾满血的双手,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他想起光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徐益啊,明天有空吗?一起去喝酒吧。我新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居酒屋。徐益记起自己从来没有同光明一起喝过酒,而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决定了要去了。
于是就在最后一刻,命运同他开了一个让他再也笑不出来的玩笑。
徐益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光明的。那一天想起光明一同喝酒的邀请后他的脑中便一片空白。
之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徐益没有放纵自己的悲伤一痛不起,而是辞了讲师的工作去了市里的检察厅当了一名小文员。性格愈发凌厉,也越来越寡言少语。养成了熬夜加班的习惯,困了就趴在办公桌上稍微睡一会,然后起来继续工作。渐渐地就有了成绩,市里几桩尘封已久的糊涂官司出了眉目。上司很赏识他,说小伙子这么年轻又这么有干劲,不错。
徐益面无表情地接受来自各方的赞美,接着便继续工作。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们只是猜测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要通过这种途径获得晋升的机会。
徐益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什么也没说。
打开一个人的心,需要几年甚至更久;而封闭一颗心,只要一瞬间。
徐益常常回忆起当年遇见光明的时候。他记得那天光明穿一件淡蓝色的麻布衬衣,身上有青草和阳光混合的香气。见到徐益,他的第一句话是:“好漂亮的眼睛。”
笑得令人沉醉。
徐益很没有面子的楞了三秒钟,然后轻轻地说,这次好象不怎么麻烦。
在学校里光明主讲的课程场场爆满,甚至有外校的学生慕名专程赶到学校听一节课。徐益抢不到好位子,也懒得去抢,所以每次只能坐在后排甚至是过道上听课。不过每次徐益都会认真听课记笔记做作业,虽然每次都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学期结束时徐益交上了一篇十几页长的论文,讲封建时期的统治者们对待人民的态度及它产生的影响。光明在批改这篇论文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满意的笑。
后来徐益拿到了法学史课唯一的一个满分。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光明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几本厚厚的书,对他说,有空就看看,我觉得都很不错。开学时徐益把书通通还给光明,又交上自己做的读书笔记,厚厚的一本。光明翻开看了看,告诉他,以后没事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我这里。
光明死后,他的遗物被迅速地封存并销毁。只有生前他放在徐益那里的数十份厚厚的材料被徐益秘密地保存了下来。徐益看过,其中一份是一列长长的名单,上面有不少是在本市很有名头的政界要员。
于是徐益继续秘密地把这些材料保存着并进入了检察院。他发誓有一天要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以继承光明未竟的事业。
孤独是一种腐蚀人心的东西。徐益总觉得无所谓,无所谓,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无药可救的孤独淹没。
一个无人的深夜里,徐益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十分。桌上还有八十公分厚的材料等着自己处理,而周围早已空无一人,陪伴他的只有香烟和电脑。
徐益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孤独的一个人。他习惯性地又伸手到口袋里摸烟,却只掏出了空空的烟盒。他愤愤地把烟盒捏扁。他总是会在出现负面情绪的时候抽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疲劳的时候,紧张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望着面前满得即将溢出的烟灰缸,徐益想,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他只得打开电脑,盯着空白的屏幕,深深吸了一口气。
人年轻的时候,会有一些很可爱的想法。比如,一个人的人生是可以靠另一个人来拯救的。所以就放纵自己,希望可以遇见那个来救赎自己的人。结果,在白白浪费了多年的大好 光阴之后,才发现,一切根本都是谎言。
潇潇曾经说过,这世上原本就是没有救赎可言的。
徐益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她说得正确无比。
我听说过犹太人的一句谚语:“最残忍的惩罚,莫过于得到一切之后再失去。所以,可以避免受到惩罚的方式,就是让自己一无所有。”
这样就能活得很好了。徐益在心里对自己说。
走出警局的大门时,开始下雷阵雨。徐益从24小时便利店买了烟出来,站在小店的屋檐下,看天空被紫色的闪电划成无数的碎片。他想起人生中最无助的那个夜晚,他抓住那个人的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又会怎样呢?总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未燃尽的烟蒂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地上的积水中。徐益走进大雨中。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只会这样下去,无限的循环,然后走向死亡。
道德觉得一定要在这里加上一个感叹号,否则不足以表达正希为徐益的生活带来的震撼。徐益对此的看法是:“……再说就杀了你。”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一句话比喻正希的话。
徐益的答案是:“切……麻烦。”
雷霆的答案是:“可爱而富有生命力的孩子。”
道德想了半天写下了一支股票的名字。这支股票的走势素以起伏不定著称。
所以总结下来,正希是一个麻烦可爱富有生命力并且起伏不定的奇怪生物。
谁能拯救谁?谁能依靠谁?
谁能相信谁?谁能背叛谁?
徐益的字典里,没有拯救背叛相信依靠一类的字眼。他的信条是,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无论是谁,无论何种情况。我不要任何人阻碍我寻找我的“光明”。
上天又和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扔了个正希到他的生命里。
那一段时间徐益实在很背。光明所留下的材料和有待解决的案件,复杂程度远超过他的想像。徐益总觉得自己是一只被蒙上的眼睛的驴,只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原地打转。因为没有家,他干脆真正地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连吃住都在办公室,每天只是翻阅厚厚的宗卷或者从网上和资料室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可是仍然没有进展。
徐益明白个中缘由。有一次,市里的一名议员秘密将他请到一家豪华宾馆的房间里,拿出一个不小的黑色密码箱。徐益沉默地盯着他。这张脸并不陌生,许多经济犯罪和受贿案件都与他有些微牵连。
于是徐益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向外走。
那个议员继续开出价码。如果放弃这个案子,我能保证三年之内让你进入国家检察厅工作。
徐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就在门口,一把黑洞洞的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握枪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先生,徐益终于开口了,如果我死了,我想你的罪名还要加上一条,就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
他回过头,锋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如果我走不出这个房间,他冷冷地说,我敢保证你会死得比我更难看。
最终徐益终于活着走出了那个房间。可是第二天就接到了调职令,从市检察厅到一个县城的一个部当秘书。徐益没有抱怨,迅速地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就在他刚要封上纸箱口时,一个女人翩然而至,笑眯眯地阻止了他。
她说,我知道你是个挺有本事的新人,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部来?
这个女人就是安潇潇。
徐益从来没有表达过对于这个女人的惊讶,因为他不想看见这个女人的脸得意到扭曲的样子。总之这个似乎拥有上天入地能力的女人——就让徐益留下了并且继续他的调查。
一直到这里,徐益总还是对这个女人或多或少心存感激的,虽然他不承认。可是后来,正希的事情让他彻底认识到了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质。
事情要从刚才的那桩案子说起。
其实对于徐益来说,很多时候工作并不那么愉快。往往他会因为愤怒和烦躁做出一些很不理智的举动,比如对来巡视的高层领导态度不恭敬。虽然这些事最后都被潇潇一一处理掉, 但徐益还是在高层中留下了“缺乏必要的礼貌”的恶名,也因此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这些徐益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光明未竟的事业能否由自己亲手完成。每次感觉无路可走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下午光明折的橙色纸飞机,还有在飞机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的蓝色天空。然后狠狠吸一口烟,重新拾起手头的工作。
终于还是得到了回报。在他的努力下,那个议员参与的所有受贿案件终于浮出水面,最终议员被逮捕。徐益看着那天的报纸,忽然觉得扬眉吐气。
然后潇潇拉着个孩子走到他的办公室里。
徐益的眼皮忽然就跳了跳。一种大难临头的征兆。
他问,你儿子?
潇潇笑着说,我还没结婚呢。
徐益懒得和她废话,低下头继续去看报纸。
潇潇说,自己的事情,好歹自己善后,一次也好。
身边的同事一下抬起头,一脸的惊讶和不相信,徐益不像是会和上司乱来的人啊。
徐益干脆连头都不抬。你自己想清楚,现在诽谤可是不小的罪名。
潇潇把一张纸拍在他面前。
徐益看见上面写着“涉案人员:……正希”。
孩子在观音手中不安地扭动着。
徐益就是在那一刻感觉自己中了某种奇怪的蛊惑。那是一种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飘啊飘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说,带我走。
带我走。
结果就是徐益莫名其妙地带走了那个孩子。回到住处后看着那个小鬼上蹿下跳把房间弄得一塌糊涂,徐益一脸青筋,恨自己头脑发热……
小鬼对他说,哇!你的头发金灿灿的,像太阳一样。
徐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永不穿。
看到枇杷膏同志说这有点像耽美呢,其实其他人也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呢,笑.
我觉得啊,其实朋友是一种很暧昧复杂的关系,关系没差到做敌人,或者好到做恋人的,都只是朋友吧.
我只希望,他们是"同路人".谢谢你的评论了,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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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谁知道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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