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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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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飘过一团氤氲的青烟,像是笼罩世间朦胧的白雾。睁大眼睛,睁大眼睛,我命令自己。
闭上吧!闭上吧!可又一个声音告诉我,前方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梦。对,这个梦,我躺在一团轻柔的棉花上。于是,我就像脱离枝的叶,坠落、坠落,去拥向大地。
我感到双脚站稳。陌生的地方,恍惚的黑暗,一点微光闪过。向前走,向前走,这是我所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如同本能。
踏过一层轻柔的沙子,一道碧嫩的蘅芜。眼前就出现这样一座桥,在梦似的微光的轻托下--“奈何桥”。
在桥的旁边,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搭这一间矮矮的茅草房,屋边红灯轻纱,木藤篱笆,一缕轻烟缓缓上空,似一只招魂的手,对这上面苦难的人说:“下来吧!下来吧!去结束这断痛苦吧!”
是啊,这是竟然就是地府,但没有想像的森罗恐怖。到像是一石匠,一锤,一锤,在一块青石板上凿出的精美世界,就连掉落在地上的石屑,也能开出美丽的花。
而在茅草房旁,躺这一个老人,很老,很老,老的不知道年纪,像用石头雕成的面容,用刀凿刻的皱纹,盘卷而上的长长白发,悠悠的靠在椅子上,摇啊,摇啊,摇的想一个酣睡的婴儿。
身边的火炉瓷罐,正煮着沸水,热汽缥缈,氤氲地荡漾使人忘记忧的清香。
我知道,她就是孟婆。
而那汤,就是孟婆汤。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到来,睁开眼睛指指身旁的药炉:“小姑娘,来,把它喝拉!”她递过一碗药给我。
我接过,犹豫啦。
“我……我可以不喝吗?我想在这里等人。”
“等人?等谁!”
“上面的人!”
“为什么要等他?”
“因为他答应要和我死在一起,可我没见他一面,就先他一步而死。我了解他,他……一定会来的,我要和他走完最后一程”
我像是沉醉在自己的梦中,喃喃的述说着呓语。
她看着我。
“也好,也好!”她没有拒绝:“那你就在这帮我吧!老生也够忙的。”
于是,我就留在这里,陪着孟婆。
每天清晨,大概是所谓的清晨,走到奈何桥边,慢慢的采着草药,蘼芜,茯苓,丹椒,甘草,以及,隔岸的彼岸花,红红一片的开放。在这暗不天日的地府,与红色纸灯交相辉映河中红色的锦鲤,也算是别有一番韵味。
采满了药,然后放入药炉,劈柴,生火,煮药,整个茅房飘满药的清香,令人忘忧的清香。然后我和孟婆坐在药炉边,靠在长椅上,悠悠漫漫的闲聊着话。
到子夜,就陆续的来了许多“人”,有红衣肚兜的垂髫小童,有黄发皓首的耄耋老人,行走在这人生必经的路上,缅怀着对今世的不舍,憧憬着对来世的追寻。咕噜咕噜的喝下这碗孟婆汤。
“见到要等的人了吗?”
孟婆回头,笑问我。
我摇摇头。
“那还要继续等下去?”
我点点头。
“也好,也好!”
清晨采药,傍晚熬药,子夜喂于那些匆匆的灵魂,使其遗忘。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也就这样过去了。奈何桥水载去一桩一桩的思念,顺着那绵延河水,远去,流向,那不知名的地儿。
有人说,那是黄泉,也有人说,那是碧落。黄泉也好,碧落也罢,我都不在乎,但只求,那河水所流,灿烂的没有忧愁。
“你还没见到你要等的人吗?”
我点点头。
“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我点点头。
“二十年过去,你还没有等到你要等的人吗?”
我茫然了:“可能……可能,他在我眼前匆匆走过,我没有看到。错过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总之,他一定会从这里走过,总之,我也一定会看到他。”
“小姑娘啊,那时他已经忘记你拉!”
“那又何所谓的呢?”我看着河水:“忘了就忘了,丁丁漏水夜何长,总不过是一个等。到时候,在和他喝下这碗孟婆汤,纵然不相识,却也是一起走过。”
“那也好,也好!”
清香的药味飘到人间。下来吧!下来吧!在上面受经着苦难的人,下来吧。这里,有一碗,我亲手为你熬治的汤,甜蜜的汤,清幽的汤,可以融化心结的汤。与君共饮此趟,人世的磋跎彷徨,让它都烟消云散吧。
一次,来了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身穿大白长袍,面如桃瓣,颦似刀裁,两眼蒙着江南烟雾的水气,留这水乡人特有的气质和富贵。我递了碗汤,他犹豫了:“我可以不喝吗?”
他大概是对今生还有不舍吧。
我看了眼孟婆,孟婆看着他,冷冷得说道:“可以。”
“谢谢!”他作了个揖,白袍闪过,就匆匆消逝在奈何桥的尽头。
“呵,人怎么能违背天意呢?”孟婆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阴冷的笑容,似乎是对他的讽刺:“以为不喝孟婆汤就不会忘记过去?可殊不知,一投胎就会将过去忘的一干二净,只不过依稀记得来世要做的事,来世要找的人。可一生一世却都无法想起,一生一世都会在无法想起中漫漫寻找。呵,真是可怜,只有到死的时候才会想起……最后,还是含狠而死啊!这大概是上天,对于这些不守规矩人的惩罚吧!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万物依稀的轮廓。
“姑娘,你在这待了几年拉?”
“两百年了吧!”我痴痴的回答。
“你还没碰到你要等的人吗?”
“是啊!”我的回答似乎不带任何的悲伤,大概时间是最好的药剂。那我和他的故事,似乎只是一场道听途说。
“哦哦,药煮熟啦!”
“是啊,药煮熟啦,就可以喝了。”
孟婆笑了笑,点点头:“来,这一碗,当是老生感谢你对我的帮忙”她递了过来,我犹豫的接过来。
一饮而尽。
“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点点头,走向奈何桥,走那向那不知名的远方,像那过往的河水,匆匆而去。当踏在那岸上鲜红的彼岸花,当周身笼罩在那彼岸花鲜红的光中,我也忘记了一切……
我出生在一个叫鬼述镇的地方。那年我四岁。关于这个镇的名字,我很小的时候就问过我姥姥:“姥姥啊,姥姥啊,这个镇为什么叫鬼述镇啊?”
姥姥望着西去的落日,像是勾起层层回忆:“很久很久以前……”她着清醒自持的口气,像是在述说一段故事,一断尘封已久的故事。又似乎是对我们这些过客说,这些不过是一个故事,一段传说,你们不必为之叫真。这些传说呢,已经随着历史远去,消散在历史华美的光晕中,甚至没人知道真假。
“以前,有一个将军,他勇猛无敌,打了很多胜仗,屡建战功。皇帝很高兴,给了他很高的荣誉。可是呢,他是个多情的人……上帝也似乎在戏弄他,他最爱的女人死啦!唉!他伤心极了,用了法术,想救活那女人。可你想那法术……最后不但没救成,反弄的自己魂飞魄散,成了永不落地狱,无法安息的孤魂野鬼,游荡在凡界,夜夜在子夜幽泣。孩子啊,你说他傻不傻啊!”
“啊!他可真是一个傻子啊!”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