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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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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一年立秋,这些日子里天气已经渐渐退去了暑气,夜晚不再闷热连蚊虫也几乎没有了。
然而前几日的浮躁却没有退去。
半夜里烦闷得睡不着,虽然已经极为困乏,但脑子里却混沌焦躁得没有半点安宁,紧紧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如此挣扎许久,我索性起来喝了早已冷透的剩茶又开了窗,想让夜风的清凉抚平这一屋子的燥热。
夜晚确实比白日里要凉爽许多,自从过了立秋便一日日的清凉爽快起来。屋子外面,月光照亮了整个庭院,令人安心的宁静。此时我已清醒许多,困意也一扫而空,反倒是这庭院令我无比神往,回身往衣架上取了外衫批上便推门出去。
在以前,每每一到秋天我便时常半夜里失眠,那时我总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直接跑到这庭院里来乘凉,但丫头却出人意料的浅眠,我前脚才踏进庭院,后脚她便推了虚掩的门跟上来,一边念叨着夜里寒凉莫要惹了风寒,一边抖开外衫披在我的肩上。
“这半夜里的夜色才是真夜色,月光也比寻常透亮许多,”她第一次踏进这子夜过后的庭院时,竟是十分欣喜的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开心得似乎发现了世外桃源,我看着她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然后笑着对我说,“嗯,连空气都变得干净了,凉凉的。”
笑容格外甜美。
“立秋一过蚊子就没有啦,”丫头蹲在一簇水竹后面摆弄着叶子弄影子玩儿,“明儿我把你那宝贝帐子拆下了洗了,落了这么多日子的灰连半点光亮和丝滑都不见了。”
“这些活儿让家里的小厮去做就好,你若不放心便在一旁守着。”我不由自主的笑着弯腰理了理她睡乱了的头发。
“这等好东西可娇贵着呢,得一丝丝一寸寸的过水,”丫头抬头看着我,一脸认真,“个中细节可讲究了,我怕他们伺候的不仔细。”
我极轻的笑了笑,回头正好看见屋里那一帘丝帐,果然经历了一整个夏天的风尘鲜亮已不复在,只暗沉沉灰蒙蒙的垂在那里,了无生气。这样的帐帘突然让我感觉很不畅快,急急的奔进屋里将它拆了下来拿到院中清洗,一丝丝一寸寸细细的又轻轻地搓揉,水略微有些冰凉,慢慢的竟将我一身的烦闷焦躁一并冲洗了去。
“这帐子就交给家里的小厮们洗吧,”我回过头,看见丫头抱着膝坐在我旁边,下巴逞在膝盖上看着水里的帐子,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遂抬起头像寻常那样对我笑,“现在年纪大了,少碰些这凉水,染了寒就不好了。这帐子再金贵也比不上你要紧。”
我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抬起手理了理她那被夜风吹乱了的头发。
“二爷爷,二爷爷……”我眨眨眼随即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小花慌忙掺着我的胳臂就要拉我起来,“二爷爷,夜里凉我们回屋吧,若是染了风寒冬天可就不好过了。”
“让我把帐子再过一遍水。”我低头去捞我的帐子,却连一滴水都没碰着更别提什么帐子。
“帐子?”小花愣了愣旋即笑着说道,“二爷爷且放心,明儿一早我就把那帐子拆下来清洗。”
“不,我自己洗,”我站起来,由着小花惨着我回屋,“这帐子啊,你不知道它可娇贵了,得一丝一寸的过水,那力道也是,重一分不成轻一丝也不成,你们可伺候不来。”
“这立秋以后的水寒气可重了,二爷爷还是少碰比较好。我保证亲自洗,一丝一寸轻轻的洗干净,好不好?”
我停下来看看小花,这孩子现在已经比我还要高出些了。我轻轻笑起来拍了拍他掺着我的手,跟他交代道:“你啊,明儿可仔细洗了那帐子,然后将它挂在阴地儿里风干。我的衣柜顶上有个龙凤锁的红木箱子,等帐子干透了就收进那箱子里锁好,还有那对儿帐帘钩子也一并收进去。”
我呵呵笑着,想起丫头初见那对儿帐帘钩子时掩饰不住的一脸嫌弃——虽然不得不承认那钩子和帐帘十分般配,但还是土气了不止一点儿——不过最后她仍旧是欢天喜地的捧了回来,每天细细的擦拭,不让那镂空雕刻的金鸳鸯和挂条上镶嵌着翡翠失去光泽。
不过是个帐帘的挂钩却能做的如此精致,确实是极少见的。抬手摸了摸那对儿鸳鸯,我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