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吹东风》即墨11

3、两

　　四月杨柳依依，春风拂过。东君怿较年初个子拔高了不少，穿着云锦常服，坐在廊道皱着眉头看书。为何这些字的“姿势”如此奇特？啥意思来着的。东君怿挠着脑袋，很是苦恼。如果下次考课还不过，顾先生肯定能让自己抄书抄到忘记自己还有手的。

　　一边服侍她的宫女都是一副慈爱地看着她。

　　“殿下，明日请教顾太傅吧？您费神了。”

　　“不用啦，本宫再研究一下。”嘴上说得轻松，东君怿的眉头却仿佛打了个结。

　　东君怿住在小楼殿，范围内有很多先帝建的雅致的楼阁，有关于诗文、怪志、历史、武功、医药、农业的书籍数不胜数，堪称东齐的皇家书楼。这些楼阁里的，只允许它的住主阅读。

　　女帝从东君怿学步以后，就将她安置在这。宫里安排的宫女都是宫里的老人，懂分寸、信得过、绝对忠诚。没事的时候，东君怿便会留到专属于她的阁楼，拿几本书出来，躺在嬷嬷的腿上，听着嬷嬷温和的念书的嗓音。她从来都是做的些懒散学问，以至于策论治国很有见解，但识字能力，竟然比不上七八岁的孩童。这让顾笙伤透了脑筋，但看到东君怿递给她的书信时，眼前一亮。

　　上面分明工整写着一个“夏”字，笔锋略作，笔画也不是那么稳，不过顾笙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姐姐好坏呢，名字都不告诉她。还好她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还好她是左添夏。添夏、天下，母上说，只要她肯抬头，天下都是她的。那添夏姐姐，是否也是我的呢？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是女子，亦知道，母仪天下的也是女子。东齐女风兴盛，是其他六国不曾有过的。二人恩爱十余年，女帝绝对专一无二，所以子息薄弱，只有皇女一人，如果不出意外，数年之后，威仪东齐的，自然是皇女了。有过重臣向女帝进言，繁衍皇家血脉。谁知女帝对着内阁所有大臣说：“朕当初与皇后千辛万苦找到名医开的神药，好容易才有了皇女，但身子已经伤了，落下 了病根，无法再孕。不过，朕倒是不在意皇后的子女做皇家子女。”

　　这一句看似平易近人的话让整个内阁缄默起来。笑话，万一皇后的子息成了皇储，那皇上这一脉嫡系血脉不就完了吗？再者，就算接受皇后的子息…谁敢跟皇上抢女人啊？这不是找死吗？皇上可不是狠角色，最多抄家灭九族分配边疆修长城罢了呵呵。而且，皇女还那么出众，如果事成了，不是公然与未来九五之尊的皇上叫板吗？

　　所以无论是中朝外朝，都对这个“宝贝金贵”的皇女倾注了大量心血，关注。对于常在深宫鲜少应接臣子的东君怿来说，这并没有任何负担。她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子女更不谙世事。她没有兄弟姐妹，不存在前几任同胞的皇位之争、自相残杀。整天除了看书，更多的时间是呆呆看着宫里的嬷嬷做女红，绣鞋垫之类的。

　　东君怿很想碰，可是娘亲不让，找母上评理，果然不爱她，竟然顺着娘亲的意思，还下了圣旨，不许自己碰针线女红。东君怿不止一次为东齐担忧，有母上这样随心所欲的君主，真是不容易把东齐安稳守到现在。

　　东君怿一顿一顿地点着头，手里的书早已滑落在木板上，被过堂的春风吹过，书页变了。终于头低着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任由微风挑起耳边的浅发，吐出均匀的呼吸，一下子进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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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笙在太学讲堂里喝茶看书，偶尔双指夹起散落在案桌上的花瓣，在指尖把玩，鼻尖清嗅。学生们都在隔壁讲堂郎朗读书。读书声传入顾笙耳中，让她有了更多的惬意。顾笙瞥眼一看在旁边端坐着安静看书的添夏满意点点头，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从桌子下掏出一本《毛诗》，翻开其中的一页，五指扶在书中卡的书信上，笑意加深了，从新翻了一页，开始对毛诗温故而知新了。

　　添夏是被左相送来顾笙这的。因为是太傅，顾笙只需要教授皇女为君知识治国之道便可，所以很是清闲。本来收添夏做学生，自己或多或少有些膈应，毕竟像丞相那样的人，顾笙是不愿接触的，连带着他的女儿。

　　不过，这个添夏却本分得让顾笙讶异。自己每五天休沐两天，添夏就是休沐时来的，仿佛真的只是来做学问的。更有趣的是，得意学生每两天一次的书信，全是给添夏的。竟然理所应当的把先生当做传话的小厮，顾笙的傲气上来了，故意“扣留”，将它们规规矩矩放在了一个小木箱里，几十封整整齐齐压得平平的。

　　“先生，抱歉，今天添夏要早退了。”添夏放下书本，仰头看着讲台外纷纷扬扬的淡粉色桃花花瓣，想起了那个晚上的雪。

　　“也可，将书在家背熟，下次考你经义。”顾笙乐个清闲，心里想着明日怎么去捉弄东君怿。

　　太学是设在宫内的，但远离后朝宫苑。向顾笙告辞后，添夏踏着步子，越过明理殿，越过章治阁，一路上，各种世子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转。添夏淡然地朝前走，快到宫门的时候，侧着身子朝北边极目远望。

　　有看见清晰的楼台屋檐，发青的青石板和模糊的公公宫女，就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影。那似重山的宫殿房屋将两人隔得仿佛是在银河的两岸，然而不知道，期间是否能幸运的架起一座鹊桥，以便再次相逢？

　　对啊，她说的再见，怕是多年之后了。

　　怿。

　　添夏可笑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心头，直直地走出宫门，坐上了门口为她准备好的轿子。

　　很好。顾笙门生这个殊荣，今天在众世子的睽睽目光中见证落实。把要走的路先铺平了第一步，今后，还有好多步。

　　添夏在心底暗示自己，这条路有关自己，无关风月。

　　索瑞……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