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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血眼 ...

  •   ——不要!
      ——不要不要我!
      虞弦雅以为会哭喊着醒来,然而并没有,她从石床上坐起,脸颊是干燥的,嘴唇似乎裂开了,她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没有腥味,试着挪动眼珠,眉眼这块乃至额头整个在跳着疼,就像发高烧时引起的头疼,但她的神智很清醒。
      眼镜居然就在一旁,完好无恙的样子,这副眼镜是去海岛前清清陪她去配的,弦雅顺手拿起带上,视线一片扭曲,她惊讶地取下眼镜,用力闭眼,再睁开,视力仍然是以前轻度近视的感觉,仔细看镜片上也没有划痕。
      一个石屋,空荡荡的小房间,虞弦雅把脚放下石床,纳闷这是医院,什么疗法?
      地上没有鞋,虞弦雅只得赤足而立,注意到身上穿着件红色的袍子,她小心撩起衣袖看左手臂,结了一层干的血印子,没有清洗过的痕迹。
      仲仲呢?
      虞弦雅默念弟弟的名字,刚往外走,由于袍子宽大,险些绊倒了她,床尾有根带子,她随手取过束在腰间。
      出了门,扑面而来是一片星空,她发誓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星空,幽广清澈如水镜,璀璨琉璃如蝉翼,美的令她忘了呼吸,不知此时何地。
      “你醒了。”
      男子的声音传入虞弦雅耳中,她循声望去,男子所站的位置在她出来就能看到的地方,但先前她完全没发现那里站着个人。
      她的视线从男子的红袍移上去,薄刃般的唇,唇色极红,透着凌然不可侵犯的锋锐质感,深邃的眼,神秘疏离,外表看起来相当年轻,声音却低沉浑厚有磁性,她张了张嘴,几疑身在梦中,说不出话来。

      男子的眼睛也注视着虞弦雅,她有着一对小鹿一般的眼眸,眉头微颦,腰间系一根青瓷色的带子,衬着一身石榴花火盛开天的红,那红就不浓媚,而清丽起来,只是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越发瘦若无骨了。
      他伸出手,将要触及弦雅眉间,弦雅忽然惊慌躲开:“你是谁?”
      “星炎。”
      “炎……先生你好,我是虞弦雅,我弟弟,你见过我的弟弟吗?”她不知所措地重复他的名。
      星炎缩回手指,失措之态不亚于她,方才一刻他怎能忘了种在他们之间的禁法?他险些杀死她了。
      原以为跨越了漫长星纪早已不知疼痛的心再次袭来熟悉的感觉,星炎颓然望着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这里是星陨大陆,你是……”
      弦雅瞪大了眼打断他:“什么?拜托,你不要吓我?仲仲、仲仲在哪里?他是我弟弟,我叫虞弦雅,他叫虞弦仲,你有没有见到他?”她眯起眼睛四处找,又摸出眼镜带上,却在回首看到他脸的一瞬间尖叫一声,跌跌撞撞仰天摔倒在地。

      眼镜里有一双血红的瞳孔注视着她。
      虞弦雅明知那是星炎的眼,刚才他的眼明明不是血红的,为何突然变了?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双血眼,只觉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尽的剧痛将她淹没,她无法承受,唯一剩下的念头是逃离。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潮,变得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
      妖怪!一定、一定是什么妖怪!
      虞弦雅用尽气力僵硬地爬起身,想要躲回石屋,可是弄错了方向。
      几粒石子被她的脚后跟踢下断崖,逐渐发出细微而悲哀的声音,消失无踪。
      虞弦雅乞求那双血眼不要跟过来、不要靠近她,但事与愿违。
      星炎伸出手差点够到她的眼镜,是要摘下的动作。
      虞弦雅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话,可是太痛了,她全身上下好像被泡进了什么腐蚀性的泉水中,顾不上别的。
      惊恐中虞弦雅往后摔了下去,眼镜里的画面重新扭曲成没有形状的光线,她不再疼痛,只余一种下坠的感觉,这是她很熟悉的感觉,她经常在马上要入睡时突然觉得下坠接着猛地惊醒。
      所以这都是梦,下一刻她就该醒来了吧?

      星炎怔怔用掌心触摸前方无形的壁障,无尽崖后是由一代星君所布的结界。
      历经数个星纪,任何星主以下的生灵体都无法突破此结界,她竟能穿过坠落?她还同时从他身上吸走了他苦修一甲子的星力?
      星炎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在手背,原本无名指下的位置有一块绯色圆形印记,此刻已消失不见。

      一名紫衫女子从石屋后侧袅袅绕出,步伐略乱,气息倒是不浮,她拜在星炎背后:“柳细参见主上。”
      如果虞弦雅还在这,会惊奇地发现柳细有着一张和柳清一模一样的面孔。
      “主上,小主这……都是细儿看护不周,请主上责罚。”
      星炎垂下手,袍袖像之前一样盖住他了半个手背:“此乃星运大命所系,事先我亦未能堪破,何论是你?你且去洪天府,为何这次越界星流提早了半星,本主要一个交代。”
      “是。”柳细停顿一下。
      “何事?”
      “小主的弟弟弦仲年十岁,这次意外被卷入星流不知所终,姐姐伤心欲绝,凡有一线生机,可否请主上指点迷途?”
      星炎转过身,瞥柳细一眼:“哦?你几时同清儿冰释前嫌?”
      “姐姐虽可恶,弦仲那孩子可爱,主上……”
      “且去。”
      柳细素知星炎喜怒无常,忙告声退,匆匆遁剑而去。
      星炎负手而立,凝目朝柳细北飞的方向看了一小会,才缓步走回石屋,静坐在石床之上。
      虞弦雅,他轻声念出她的名。
      她这一世的名字对他而言和以前并无分别,只要是她,不管什么样子什么名字他都认得出她。
      守候漫长星纪,她一直杳无音讯,但他知道她在,因为他们之间的禁法还在。
      当初被下禁法时他差点死去,现在他却心怀感激,不然叫他如何能将她找回来。
      眼下她去了那里。
      星炎轻扯薄刃般的唇角。如今整片星陨大陆除了他知晓无尽崖后通往何地,就只有那人而已,但那人绝不会愿意她出现在那个地方……若他当时跟去,那人立刻便知,反而连累了她,她身上有他的星力,当可自保,待他出关交待完宗内事务去寻她便是。

      “主人?主人?”
      虞弦雅被一个小小声音唤醒,睁开双眼,四周漆黑如墨,唯独低空中漂浮着一团淡淡的绯色的光,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
      已经发生太多她无法接受的事,她几乎是麻木地将光团抓在手里,看清楚是一颗绯色的珠子。
      珠子在虞弦雅的手心上下震动,好似欢喜跳跃:“主人,俺是荒,有俺陪着你,你不用怕。”
      虞弦雅紧了紧身上的红袍。珠子会说话,我一定还在做梦。
      这红袍像是替她隔绝出一个世界,她呼吸时嘴巴会冒出微弱的白色雾气,环境中的温度一定很低,可她就算赤足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话语没有动脑子就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在哪儿,这是怎么了?”
      荒答道:“这是星陨大陆,你是俺的主人,俺是你的荒。”
      又是星陨大陆,其他的等于没说。
      “主人我等你等的好苦,呜呜呜。”
      珠子哭起来了,她一定是疯了。虞弦雅绝望地转动着脑袋,目之所及黑漆漆,乌鸦鸦。
      陡然间她打了个激灵,慢慢拱起身子,将珠子的光照到足下。
      有那么一刻,她恐惧地屏住呼吸。
      各种颜色的骨头,陈旧的,有年头的,来不及细辨是否有她在父亲的医书上看过的人骨,她第一个冲动是拔足狂奔,跑得越远越好,然而她不敢,黑暗中潜藏了什么在看着她,接着她又听到水滴声。
      她鼓舞自己不要停止思想,记得书里写过婴儿的世界就是这么漆黑一片,除了水滴声什么也听不到,可这水滴声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粘稠感,她用颤抖的手抱紧荒,这团光是她目前唯一的安慰。
      虞弦雅才将手抱紧,荒忽然停止了哭声,绯色的光迅速黯淡。
      她如失明般,只凭手感知道珠子还在。
      莫大的恐惧攫住她的心,她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厉风突起,刮在虞弦雅面上。
      她相信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薄刃的唇,极红的唇,从她脑海里划过,她木木地想,妖怪吃人么?追下来吃人?
      然而眨眼间功夫,有股清香的味道取代了腥气,柔和的光线在她眼前铺开,一名十八、十九岁年纪的白衣少年信步朝她走来,懒洋洋地问:“谁在这儿?”
      黑暗中悉悉索索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退去,虞弦雅定定望着前方,很想大声喊,舌头僵硬了动弹不得。
      她的左手很厉害地发起抖来,想起手里的珠子,她抬起右手压住左手,连珠子一起按在心口上。
      不管什么大陆不大陆,她现在只求活着就行,给她一个蚊拍说能保护她,她都会抓住不放。
      白衣少年看看她:“原来是个丑丫头,谁把你扔这儿来的,欠打吗?”
      他的语调仍然懒懒散散的,正因如此,格外显得恐怖。
      香味陡然大盛,她倒抽了一口气,又一次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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