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穹庐

103、番外

　　华临炽家的宝贝闺女大名叫朝曦，这个名字是皇帝特向像林孟冬求取来的。“朝曦”取自“晴窗早觉爱朝曦，竹外秋声渐作威”二句。这两句话来自《冬景》一诗，写的是晚秋初冬的景色。诗句很美，与以往伤秋诗词不同，这首诗格外的舒畅得意，林孟冬也是借这首诗祝福这个孩子有一个开朗、与众不同的人生。

　　与众不同什么的，孩子还小，华临炽也看不出来。但这个名字第一次被送到这位年轻父亲手里的时候，他可是很想扔掉的。为啥，因为难写啊！华临炽揉眼，因为长时间盯着这么个笔画复杂的字他都有些眼睛累了。再一想到如今会对他萌萌哒笑的小明珠，华临炽真想冲回京城让林孟冬再想一个不这么折磨他宝贝的名字。

　　嗯，女儿奴程度就此可见一斑。

　　因为名字，大名朝曦小名兜兜的九王爷嫡长女咸安郡主从学字开始日子就过得有些苦逼。王府里最长听见的就是小郡主用带着哭腔的奶音求饶：“娘亲不要罚兜兜写名字，兜兜手要断了，你看断了，呜啊……”

　　基本上这样一喊，宋筝雁还没说什么，华临炽就跟捧断手一样托着他宝贝闺女的藕臂，心疼的不行。

　　四岁的兜兜郡主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当别的孩子说话还断断续续的时候，她已经能很流畅地组织句子了。每回华临炽往京里寄家书时，都要附上兜兜说娘亲写的亲口书信。孙女的聪明伶俐使得远在京城的太后更加惦记这个素未谋面的丫头，从她出生起，京城宫中往临安九王府就没断过东西。

　　女儿是聪明，但对宋筝雁来说，她的淘才是最让她头疼的。她常常和华临炽抱怨，这孩子生错了性别。看着她，宋筝雁就能想象幼时的华临炽有多讨人嫌。

　　兜兜从出生起就表现的特别活泼，她不喜欢在屋里呆着，需要奶娘每天带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一停下来就嚎；再大点就喜欢自己往外爬；等能走了，那就更不得了了。她还喜欢和男孩子玩，每日里不是钻泥潭就是爬树，漂亮衣服穿出去，乌漆麻黑地穿回来。为此，宋筝雁不知道胖揍了华临炽多少次了。她从小就很乖，所以兜兜的性子完全都是华临炽的错。她梦想中女儿时甜甜的文静的跟花朵儿似的的小棉袄啊，可不是这个比男孩子还淘的假小子！

　　这一日兜兜郡主带着隔壁初云家的儿子和人打了一架后回家了。也幸亏宋筝雁出门，否则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华临炽却是休沐在家，看见闺女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叹气。

　　“去，烧水去！”

　　得，赶在媳妇回来之前把小的先弄干净吧。

　　大澡盆里，胖的跟白花生一样的朝曦捏着华临炽给她雕的木鸭子玩的咯咯直笑。华临炽挽着袖子给她洗澡，尽管一再摆脸却还是被根本不怕他的女儿泼了一身的水。

　　兜兜把鸭子顶在脑袋上，张着手做小鸭子状，然后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问道：“爹爹，我漂亮吗？”

　　华临炽扭脸，别的小姑娘都是戴花问这话的，就他家胖闺女是顶鸭子。“漂亮，特别漂亮！”

　　兜兜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忍不住挺着肚皮自己笑开了。

　　华临炽忍俊不禁，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用一块大巾帕将女儿跟裹粽子一样裹起来。“宝宝，皇祖母和皇伯父记得吗？”

　　“记得。”

　　“他们要来了，我们去看他们怎么样？”

　　“就是那个给兜兜取名字的皇伯父吗？”

　　华临炽：……

　　“还有给兜兜好多好看衣服的皇祖母吗？”

　　“对。你高兴吗，可以见到他们？”

　　兜兜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特别不经意地道：“爹爹高兴见到他们，我就高兴。”

　　华临炽一愣，差点老泪纵横。一颗不怎么健壮的心受到爱的暴击后软乎成一片。“兜兜——”他满含深情地唤了一声。华朝曦小盆友则很酷地挥了挥手，吩咐道：“爹快带兜兜去睡觉。”

　　……

　　晚上和宋筝雁说起女儿，华临炽还是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温暖：“果然是生女儿好啊。小棉袄，真暖和。”

　　这话他颠来倒去念了一晚上了，宋筝雁笑话他女儿奴，心里却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圣上此次南巡带上了近年来一直在静养的太后，华临炽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了几天睡不着。为了自己，他这些年一直没回京城。宋筝雁心里很过意不去，他越高兴，她就越愧疚。

　　华临炽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妻子的沉默，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无奈道：“怎么又纠结起这些事情了？”

　　宋筝雁转了个身投进他怀里，说道：“可是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会离开京城。你是母后最钟爱的孩子，她肯定很惦记你。”

　　“是，我和母后还有皇兄是分隔两地了，我们也很想念彼此，可我们从没有心存怨怼，更不觉得是你的错才会这样。你又何苦自责呢？你啊这叫没事找事。看，还要我想法哄你，你说你做的对吗？”

　　宋筝雁依旧被他三两下说的羞愧地低下了头，华临炽成功忽悠完后很大爷的语气吩咐道：“上来，伺候伺候本王。”

　　宋筝雁脸一红，眼若秋水，“你讨厌。”

　　圣上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临安，这日午后，宋筝雁带着女儿前往行宫觐见太后。

　　多年不见，宋筝雁有些忐忑，反倒是朝曦捏着手里的布老虎一脸淡定无畏。

　　太后早早等在行宫门口，当她看见那个被宋筝雁抱在怀里的白胖胖的小人时，素来强硬的她都忍不住有些眼眶湿热。兜兜被教得很好，跟着宋筝雁行礼有模有样的，当然如果忽略她行礼行到一半时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太后的大胆，那就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了。

　　宋筝雁每年都会给太后寄去女儿的画像，可就算画得再像又哪里比得上眼前真实的软软小人来的暖心，太后抱着孙女，一连声地说好。兜兜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热情，扭头无声地想母亲求助，一张圆脸上写满拒绝，那小表情看着好玩极了。

　　宋筝雁假装没看见女儿的眼神，抬头望天。

　　不过华朝曦可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和太后玩成一团了。她还缠着太后抱着她转圈，太后年纪大了，陪她玩了一会气息就粗了，可她一停下来，那小祖宗就跟牛皮糖一样黏在身上，一口一个转圈圈，甜的人放不下。

　　宋筝雁制止了好几次，奈何太后纵容，这丫头越玩越兴奋。

　　真是人来疯！

　　皇上和华临炽在前头见完官员便来看望太后。皇上这些年越发威严了，宋筝雁给他行礼时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他今日看着心情不错，叫了起身后，反而自己弯下腰跟朝曦说话。

　　“你又是谁？”

　　“我是兜兜啊。”小丫头抱着玩偶，一脸“你真傻，连我都不知道”的神色。皇帝被逗乐了，勾了勾嘴角，一把抄起兜兜抱在手臂上就往龙座而去。

　　宋筝雁吓得魂都快飞了，结果那丫头居然抱着皇上的脖子扭身挥着玩偶和她挥挥手！华临炽却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跟临炽小时候一模一样，他那会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对先皇都敢甩脸。”太后感慨道。

　　华临炽骄傲地抬头。

　　皇上将侄女放在自己腿上，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玉猪就任由她自己玩去了。

　　宋筝雁坐在华临炽身后侧一边听他们母子兄弟说话，一边分神去看女儿。看她伸出胖手去摸皇上龙袍上的金线龙纹，又看她拿起他腰上的玉佩。和自己手里的玉猪比较了下，大约觉得不够好看，她就一扔了回去了出去。

　　宋筝雁头皮发麻——这哪来的讨债女儿哟。兜兜这一扔皇帝自然有感觉，不过他却只是低头看了眼，跟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后，又继续和华临炽话家常。

　　宋筝雁刚松了口气，又看见兜兜捞起皇上胸前的朝珠，摸了两下后，她——她还上牙咬！

　　这下华临炽也不淡定了，“兜兜，松口！”这丫头牙尖的，万一不小心咬断了把珠子吞进去那可就糟了。

　　可是朝曦却不知道华临炽的担忧，叼着那串朝珠，咧嘴笑得怪傻气的。

　　皇上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托着她的下巴，哄道：“朝曦，松口，你要喜欢皇伯父摘下来给你玩。”皇帝很喜欢女儿，可惜他至今只有一位公主，还是已经过了豆蔻之龄的，所以他对眼前这个团子一样的侄女也是喜欢得不行。

　　兜兜松口了，说出的话却让人想笑：“我家里没有这个，我和你分着玩，一人一半。”

　　皇上好脾气地应和道：“好，皇伯父让人拆了，和你分一分。”

　　兜兜听了他的话，突然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圣上瞧。

　　“兜兜怎么了？”华临炽问道。

　　华朝曦咬着手指，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就是你给我取得好难写好难写的名字吗？”

　　皇上一愣，“额……也不算是朕……”

　　他话音未落，兜兜捧着手里攥着的一小截朝珠送回到皇上面前，眨巴着眼道：“兜兜能用它换个名字吗？”

　　宋筝雁捂脸，女儿的愿望还真是专一啊。

　　“那你要叫什么？”今儿的皇上脾气真的好的出奇。他这样一问，太后也一副期待的神情，该不会是华一这样的名儿吧？

　　就听兜兜小盆友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我要叫爷！”

　　太后包括皇上都是一脸懵逼，“什么？！”

　　宋筝雁已经揪着丈夫的后腰旋转了一个圆周了，都怪他，在女儿面前自称什么爷啊！在亲爹龇牙咧嘴无声的痛喊里，兜兜斩钉截铁道：“我要叫华爷，这样大家都会很尊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