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

1、第 1 章

　　卿云

　　事隔多年，赵无真再想起那个春日，依旧不能完全置信，心头颇觉荡气回肠。

　　天宝二年的长安，盛极一时，城内城外俱是行乐之地。大约因为行乐早，似乎春风也比别处到得早，自东北青门而入——曲河边风摇日荡，杨柳垂下了千百柔枝，无数香车玉舆，游人纷纷，俊美少年骑骏马，鸣金鞭；站在曲江高处上而望，帝都春色一览无余；城北渭水两岸草色，莺啼燕飞；虽不宽，在春天温和的日光下格外清澈，水波纹纹折射出奇异的色彩。

　　赵无真从车厢里探出头去，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四周，不作声的听着一旁的祖父的低语——北面是秦朝咸阳宫废墟，如今是茂密的丛林；向南，是禁苑中的青色灌木森林；正前方是远远的从平地上忽然升起的长安城。

　　马车在骨碌碌的行走在中渭桥上，赵五真看这脚下流动的渭水，问车厢里另一人，“祖父，当年太宗皇帝就亲率六骑至此处，与颉利可汗隔津而语，定下盟约么？”

　　“是在渭水河畔。不过却不是在此处；还要沿河而上二十余里。”

　　赵蕤微微一笑，颔首回答，轻微的动作让他鬓角的白发和额头眼角的皱纹都能看的更清楚了些；他一身白色袍衫，腰间别着着一杆青绿色的玉箫，浑身一股疏朗风度，带着几分不出世的神仙气度。距离长安城越来越近时，他看着正为车外景致而雀跃的小女孩，遂将拉开车帘，拉着了小女孩的手，走下车，“无真，此处风光正好，咱们先行一段路。”

　　河风挟着水气而来，带着格外的清凉气息；毕竟是小孩，半月旅途的奔波劳累跟眼前的景致相比几乎不算什么，又被清风这么一吹，顿时精神大好，于是她兴冲冲的跳下车，在宽宽的石桥上向前向后蹦跳着跑了数步才肯停下，喜滋滋的拉起老人的手，脸上浮出浅浅的酒窝，“祖父，书上说‘岂知重得兮入长安，欢息欲绝兮泪阑干’，您怎么不见欢喜哀叹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无真年方十岁，单纯的小姑娘，说话自没什么深意，只是忽地想起了这句诗歌，顺嘴那么一问罢了；多年后她再回长安，依然在潺潺渭河旁看到枯木横槎，田园荒废，这意料中的衰败让她猛然惊觉，那句话早已走在岁月前头，在远远的前方等着她，如箴言般——竟是为她本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