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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得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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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看了看,跪在当中的正是上次在尚服局里叱骂陈芷兰的郑典宝,她神情瑟缩,大滴大滴地汗从额上滚落到下巴,托着经书的手臂不住地颤着,她看了陈芷兰一眼,这人倒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朝得了势,这就开始雪耻了。
陈芷兰蹙着眉,似带了些怅然,对着当中的郑典宝道:“郑典宝啊,你说你这毛糙性子怎么还不改?本宫要的是双股金凤钗,你硬是拿来了单股凤钗,这不是下我的脸?我若是不罚你,岂不是让人看我笑话?”
郑典宝颤着声气儿开口道:“回,回主子的话,臣事事尽心,哪敢对您有丝毫的不敬啊?”
陈芷兰捋了捋褙子上的褶皱,微微笑道:“哦?这么说来,是我冤枉你了?”
郑典宝慌忙垂下头去:“臣,臣不敢。”
陈芷兰淡淡道:“看来捧着经书也没让典宝的心静下来,来人啊,给她再放两本。”她转头对着郑典宝笑道:“好好捧着,可别掉了。”她有意无意地瞥了徐凊儿一眼:“记住,宫里行走的人,不光要看的到近处,也要巴望着远处,别为着一时痛快,得罪了你得罪不了的人。”
徐凊儿在一旁微怒道:“妹妹好大的威风,这就在姐姐面前抖起来了。”她一时气恼,竟忘了绿环的叮嘱。
陈芷兰掩口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下面人不听话,我教训一二罢了。”
徐凊儿耐着性子跟她进了里间,陈芷兰命人奉茶,用碗盖拨了拨茶叶沫子,微微笑道:“姐姐快尝尝,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她用轻轻晃着澄碧的茶汤,叹息道:“按着美人的份例,本是不该吃这么好的茶的,只是我吃不惯那些毛沫渣子,皇上便赏了我些,我觉着这不合规矩,略劝了几回,可又怕皇上不高兴,只好这么忐忑受着了。”
这话气得徐凊儿差点又摔了茶盏,杜薇真怕近来心绪有些失常的徐凊儿在别人宫里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来,连忙轻轻抬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徐凊儿这才敛了怒色,冷笑着吃了口茶:“是么?我瞧着也没多好,就是比寻常茶汤颜色好了些罢了。”
陈芷兰微微一笑:“姐姐的意思是,皇上送的东西不好了?”
徐凊儿心里一警,然后也挤出些笑来道:“妹妹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到心事,随口评了几句罢了。”
陈芷兰看了杜薇一眼,把茶碗放下道:“姐姐有个好丫鬟,妹妹我真是羡慕得紧,可惜了,这丫鬟一心跟着你,我竟是讨也讨不走。”又缓缓叹息道:“我记着你她在府里也口口声声念着要对我忠心呢,说起往事来真是有些伤心,没想到换了个主子,竟变得这么快,到底是姐姐调|教的好人。”
徐凊儿面色不善,杜薇垂首恭敬道:“奴婢只知道对上头的主子忠心,跟了谁自然心向着谁。”
陈芷兰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嘴角:“好伶俐的口舌,我不过说出一句,你竟出了百句。”她正欲再说,就听外面一声通报“皇上来了!”
正在屋内坐着的两人皆是一惊,陈芷兰是惊愕,徐凊儿则是惊喜,绿环虽告诉她皇上常来猗兰轩坐坐,她来也是碰运气,没想到竟一次就让她碰着了。
陈芷兰和徐凊儿联袂出去迎人,双双跪下口中称福。
宫重见竟有两人,也是讶异一瞬,然后定睛一看,就见徐凊儿一身素色跪在地上,颤巍巍的煞是惹人怜爱,尤其是那衣裳上飘逸的纹路...他眼神动了动,抬手扶起两人,微微笑道:“两位爱妃平身。”又对着徐凊儿和颜道;“朕记得你原来爱穿艳色衣裳的,如今也清减了。”
徐凊儿手被他握在手里,垂了头轻声道:“臣妾刚进宫时不晓事,这才处处招摇的,哪能一直这么下去呢?”
宫重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徐凊儿还记着绿环的叮嘱,轻轻把手抽了回来,躬身道:“臣妾这就回去了。”说着就弯着腰告退了。
杜薇跟在徐凊儿身后,不着痕迹地看了宫重一眼,见他目光一直在徐凊儿身上流连着,直到人看不见了,这才缓缓收回目光,随着陈芷兰进了正屋。
当天夜里秾华院就掌了灯,第二日皇上就派人赏了好些精贵物件下来,又连着三晚上宿在秾华院里,徐凊儿站在院门口领赏,满面的春风得意,又若有似无地瞥了眼也在门口面色阴沉的陈芷兰,冲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转身回了院子。她未必稀罕这些东西,但却极喜欢被人暗暗称羡的感觉。
杜薇跟在徐凊儿身后,脸色微有怜悯,按照宫留玉的话,只怕徐家二房风光不了多久了,皮不存之,毛将焉附?在这宫里,没了娘家的女人,以后的日子能有什么指望?
她跟着徐凊儿进了屋,垂首在一旁肃立,如今徐凊儿对她颇为倚重,因此斜靠在榻上,让绿翠锤这肩膀,绿环捧着茶,一边笑道:“我这身子可乏得紧,如今总算是得了歇了,昨晚上...”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着杜薇道:“皇上已是允了我,要带我去那新修好的行宫见识一二,我想着这次能成事,你是出了大力的,我已经决定了,到时候要带了你过去。”
杜薇木着脸躬身道:“主子说的哪里话,为主子分忧本就是为奴婢应尽的责,再说了,全院出力的又不是咱们一个人,绿环,绿玉和绿翠姐姐也出了不少力呢。”这话一出,屋里的其余几人都露出了几分满意。
徐凊儿对她一脸讷然习以为常,也不放在心上,随口道:“你们的功过都在我心里,凡是忠心为主的,我自然都不会忘,你们我自然都是有数的。”她抬手示意绿翠退下,对着杜薇道:“近日一直呆在宫里,总觉得身上懒懒的,绿枝,你陪我出去走走。”
杜薇起身来扶住她的手,挽香在后面跟着,徐凊儿道:“也不用走太远,去景泰院里逛逛就行了。”
杜薇应了声是,扶着她转了向。此时已至秋季,景泰院里却依然姹紫嫣红,满目琳琅,便是有那秃了的树,也被花匠们用金箔彩纸制了假花扎在上头,看着倒比真花更惹眼些。
徐凊儿瞧得悦目,正准备伸手攀一枝下来,就见一个小丫鬟手里抱了盆花,低着头直直地冲了过来,徐凊儿‘哎’了一声,却闪避不及,被硬硬地撞了一下,那小丫鬟见撞了贵人,吓得浑身乱颤,连忙放下手里的花,跪下磕头,一边喊着‘主子饶命’。
徐凊儿竖起眉毛,骂道:”作死的贱婢,没长眼睛吗?见着人就直直地撞了过来,可是存了什么歪心?!”
那小丫混连忙跪下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敢,只是我们家娘娘急着要这牡丹装点门庭,奴婢这才赶得急了些。”一边说一边用力抽自己耳光,很快脸就肿了一片。
杜薇瞧着闹得不成样子,便劝解道:“您何等身份,跟一个小丫鬟计较什么呢?”又压低声音道:“如今圣上也爱来这景泰院,陈美人是罚了郑典宝,皇上觉着她不够仁善,这才渐渐远了的,你若是让皇上瞧见,那岂不是不美?”
这话徐凊儿倒是听了进去,微一点头就要让她走,但念头一转,不知想到什么,问那小丫鬟道:“你家主子是谁?”
小丫鬟答道:“是顺妃娘娘。”
徐凊儿面色阴戾了几分,抬手整了整鬓边的绢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顺妃娘娘,她与我是极相熟的。”
小丫鬟抬眼小心地看着她神色,伶俐道:“可不是,我们家娘娘也常常在宫里夸主子貌美心善,是个最体恤下人的。”
徐凊儿把帕子收回袖子里,抿着嘴笑道;“你家娘娘是抬举我了,既然我白担了这个虚名,也少不得做出几分样子来,你回去吧。”
小丫鬟千恩万谢地抱起花正要走,就见徐凊儿对着挽香使了个眼色,挽香伸出脚,那丫鬟立刻绊了一下,双手不稳,那花在空中晃了几下,最终还是直直地落到了地上,青花瓷盆的渣子四溅,拢起的泥土散开,里面大朵的牡丹委顿下来,露出褐色的丑陋根茎。
徐凊儿掩着嘴笑道:“哎呦,这真是可惜了,看来顺妃娘娘是装点不了门面了。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几盆拒霜花儿,你便给你们娘娘拿去吧。顺便帮我带个话儿给你们娘娘...”她渐渐敛起笑意,目中露出些微的森然,抬脚踏上那大朵的牡丹:“牡丹再美再高贵,也早已经过了时辰,花匠再怎么精心侍弄,也是挡不了它的衰败,拒霜花才是当季的花儿,正是明艳动人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