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
我想起了中学时候的生物课，女老师很漂亮，几乎所有男生都对她有过肖想。她说，兔子都已经被打了麻醉药，它们活着，有意识，但没有痛觉。所以我们可以放心地解剖活体查看它们的内脏，然后按照要求把膀胱拿出来。
很多女生怕得手抖，甚至还有一个哭了出来。
男生们于是会调笑说，猪肝猪肠子都吃过了，竟然连兔子都怕啊太没胆了。要是看到人的内脏还不要昏过去啊哈哈。
现在回想那笑声真是无比刺耳。
我没有昏过去，但我在颠簸的马车上吐地昏天黑地。难得的一顿鹿肉晚餐全给我糟蹋了。吐完之后我就开始干呕。双眼胀痛，眼前一片血红。一想到自己也有内脏，和他们的一样，和那些孩子们一样的内脏，粘腻的，血淋淋的，在尖利可怕的獠牙里摩擦咀嚼，糊成一团，我的腹部就一阵绞痛，不停反着胃液。莱因用力钳制住我的双手才阻止我不在呕吐之后抠破自己的喉咙。
莱因撕了半张毯子包裹了我吐出的秽物扔出去，抚摩我的背部安抚我。
他重复着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过了很久，马匹终于跑不动停了下来，我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反应那么强烈。以前并不是没有看过恐怖片，甚至曾经和琳琳窝在房间里拉窗帘关灯连看日本片，事后我一点感觉都没，反而因为占了琳琳不少便宜而乐了很久。印象深刻的片子只有《沉默的羔羊》，而且还是很小的时候看的，那算不上恐怖片，只是里面开膛破肚的变态画面让我恶心了好一阵子。
至少我以为，我的胆子并不小，可即使如此，电影里看到和真正发生在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当那么多孩子在我的面前被撕成碎块，被残忍吞食，并且可能下一个就是我的时候，我总算领教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所以，莱因很厉害。他竟然可以那样镇定地作出判断，现在还有余力来安慰我，我实在得说，他相当厉害。如果没有他在我身边，我也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抬起头看了看莱因，他的神色不太好，但不会比我更糟糕。他艰难地对我笑了笑，我忽然有了勇气。
我抱紧了他说：“恩，我没事了。”
夜很深，气温相当低。黑衣人掀开布帘，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我裹紧剩余的半张毯子，全身脱力。
黑衣人看了我们一会，说：“暂时应该不会有问题，休息一下吧。”
说完走进来坐下，一手握着十字弓，另一只手从椅子底下找出备用的箭矢。
我和莱因对看了一眼，默契地交换眼神。果然……现在这种情况是再没可能谈什么逃跑了。
我轻轻叹气，看向窗外的星空。星空依旧很美，月亮娇羞地被云半挡住，世界静谧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忽然布帘又被撩起。
我吓地推着莱因一起跌倒，黑衣人敏捷地举起弓弩。
“莱因？……卡斯帕？”
有人弯着身子进来，今天才听第一次听到过的声音，但此刻熟悉亲切。
是托尼，他没死，他竟然没有死。
莱因看着他：“托尼，你怎么在这儿？”
托尼满脸污垢，衣服破损了好几处。他的头发乱得不象话，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托尼说：“我害怕极了，拼命抓住马车后面才没掉下去。莱因，卡斯帕，我好怕。”
他终于哭了出来，用脏脏的手背揉着眼睛。
我伸出手，缓缓地，对他说英语：“托尼，现在没事了，过来吧。”
托尼抬起头，眼睛发出亮光来，迫不及待地朝我扑过来。
但是他的额心立刻被扎上了一箭。
简单的，轻巧的，“噗”的一声。
托尼睁大眼睛，向后仰倒。
他死了。
我慢慢、慢慢地抱住头，看向黑衣人。
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英语可以这样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不，你做了什么？他死了！”
黑衣人站起来说：“他已经死了。”
我提高声音：“托尼死了！你杀了他！”
黑衣人斩铁般地说：“他之前就死了！我亲眼看见！在这里的不是他，是妖魔！”
妖魔……？不，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他怎么还会知道我们的名字！怎么可能轻易就被箭射死！这是多明显的狡辩！这明明是托尼！如果不是莱因紧紧拉住我我肯定跳起来给他一拳。
我激动地说：“他是托尼！你杀了他！你这个杀人犯！！”
黑衣人看了我一眼，虽然没办法透过他的墨镜看到他的眼，但我知道他此时的眼神一定极其轻蔑。
他走向托尼的尸体，莱因握着我的手，说：“你看托尼的血。”
我的视线摇晃许久，终于定在尸体的头部。那里流出的血，不是红色的。虽然没什么光线，但我知道那不是红色的，它的颜色非常深，而且渐渐地飘来腐臭的味道。
黑衣人踢了踢他的头，味道又浓重了些。然后他说了一些话，我没听懂。
我看了看莱因，他会意地帮我翻译：“妖魔杀了人之后，可以占据人的身体和记忆，用来欺骗别人获取更多食物。他亲眼看到托尼被妖魔杀了，所以在这里的只可能是妖魔。”
这……这是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可以相信？这简直就是玄幻小说！
但我的背脊上寒得就像靠着冰。
黑衣人踩住托尼的脑袋，抓住射中他的那支箭想把它拔出来。但他停留在了那个动作。
又是“噗”的一声。
这次被贯穿的，是黑衣人的腹部。十字弓从他的手中落下，落地声分外刺耳。
托尼的双眼猛地睁开，那是一副金色的妖瞳，他的脸上蔓起无数青筋，嘴狰狞无比地咧到最大，直至耳根，露出巨大的兽齿。
他在黑衣人身体里的手臂发出“咕咕”的声音，爆出不合比例的丑陋肌肉，伸长，再伸长，直至他的后背，伸出整只利爪。
那是妖魔，的确是妖魔，披着托尼的外表骗人的妖魔。
我紧紧地盯着这一幕，连眨眼都不敢眨，更别提有任何动作。
但莱因不同，我从不知道他是这样勇猛。他果决地站起来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十字弓箭，对准托尼的喉咙和心口连射好几箭。
这么近距离的攻击要害，再不死是没理由的。
莱因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托尼眼中的金色全然退去，才缓缓垂手。
他朝我走过来，双手盖住我的眼睛，我闭上眼，承受他紧到窒息的拥抱。
他的身体在颤抖。
我想安慰他，就和他之前安慰我一样，想对他说，已经没事了。
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经过一番变故，夜晚不再漫长。
黎明在我们的拥抱中很快来临，鸟鸣声渐渐变密迎接清晨，森林仿佛从死亡回复了生机。
莱因放开我，说：“我们出去。”
我看了看车厢门口处的两具尸体，出去必然会经过。我有些两腿发软。
莱因说：“要我抱你出去吗？”
我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说：“我是男人！”
他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哦，是啊，我都忘了。”
我说：“程思雨，原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说：“莱因。”
我说：“别这样，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
是的，现在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还玩什么称呼游戏？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很乐在其中？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不想玩了，我要回去，回到我应该回的地方去。
他叹气：“琪琪，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了，就不要逃避。你现在是卡斯帕，我是莱因。我们没有办法回去，在找到办法之前就必须在这里生活下去，虽然这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这里还那么危险，但是我们没有选择。”
我们没有选择。
他是对的，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我不甘心。
他又说：“昨天我就听托尼说了些妖魔的事，但他知道的也不多。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会遇到，我们真的很倒霉。但我们更加幸运，只有我们活了下来不是吗？我们可以坚持下去，我们是男人。”
我看着他碧绿碧绿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理了理我的头发，“我们出去吧。”
我用力地点头，让他扶着站起来。
我们查看了马车里的储备，食物和水都剩余不多，另外只找到一把匕首。莱因把食物和水平分装成两袋，匕首插在腰间。
除此之外我们可利用的只有这辆马车，但我一点都不想动手去搬那里面的尸体。
莱因把马从车上卸下，牵着他们到杂草丰盛的地方吃草，然后转头问我：“你会骑马吗？”
呃……小学时候上公园骑过小马驹算不算？
我说：“不会。”
他在马身上拍了拍，“我想也是，而且没有马鞍也比较麻烦。不过没关系，一会我教你。”
我说：“谢谢你。”
他说：“骑马不难，你很聪明，不会学很久。”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
他顿了顿，朝我笑笑：“我帅不帅？”
我也乐了：“臭美吧你。我还以为你只会给别人放辅助魔法。”
他挑起眉：“哦，我还记得你是称霸公会的圣骑士长呢。”
是啊，骑士长，没错。可是才没过几天的事情，怎么久远得快记不清了？
大学的男生没事就喜欢一起组队玩网游的，我和我的哥们儿当然也一样。不论玩哪种游戏，我最喜欢的职业永远是骑士，而且非得拿到整服务器最牛的圣剑，防御+99锻造+99属性+99的那种，冲在最前面打怪，劈得那叫一个爽。后来程思雨加入了我们，他没有选择生命值高的骑士，也没有选择攻击力强大的巫师，敏捷的盗贼轻巧的弓箭手也没入他的眼，反而一心只练辅助他人的牧师角色。战斗的时候就在旁边不停地给我们补血加速加魔防再来个属性加强。
虽然平时生活了跟他话总说不到一块去，游戏里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大学男人就是这样，娱乐的话题永远离不开网游和女人。在游戏里，我可以变成另一个我，在公会里说话可以举重若轻，身份地位完全不同，自我感觉爽得不得了，好象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一样。
可现实呢？在原本的世界里并没有概念，到了这里，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窝囊。遇到危险只会站在旁边，看到稍微凶残点的怪物就会缩在角落里发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真他爷爷的窝囊废！
我说：“什么圣骑士长，滚蛋吧。”
我和莱因吃了点东西垫饥，然后花了点时间学骑马。骑马的确不是很难，但对我一个没经验的人来说一点也不习惯。更何况没有马鞍，感觉马匹热烘烘的背脊在我的跨下拱啊拱的，极不舒服。没多久我就觉得下身酸得不行。可莱因一边教还一边还嘲笑我，说我身体僵得机器人似的动作却像猴子。我被他惹毛了就死命回嘴，我们两个互相贬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我差不多也把骑马给学会了。
后来一想，他难道是故意说那些话激我？真TMD变态。
我们没时间再在原地逗留，必须快些离开这里找到城镇。如果再遇到妖魔，可没有第二个黑衣人做替死鬼。所以很快我们整理好所有东西，各自上马开始赶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