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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解剖室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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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梦境为终结,化谎言为笑脸;温柔的话语,冰冷的刀尖;逢场作戏,真假难辨。女士们,先生们,请尽情欣赏这华丽的毁灭。
戏,开幕。
(一)
苍白,发冷,这是睁开眼时,灯,给我的第一感觉。禁不住眯了眯眼。
男人出声,“请忍耐下,很快就好。”
我这才注意到,身旁有个男人,笑得很温和。他正调试着灯,光微微暗了些。他又转身,摆弄那些玻璃瓶,很熟练地配置着药液。
四下里打量,却发现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灯苍白地亮着,像毫无血色的人脸。
而我,正躺在解剖台上(毫无保留)。
被当作猎物了呢!我笑,正如我所愿。
那么,如何达成目的呢?
{二}
我静静地看着他忙来忙去。他吸了一管药液,笑着走近,用药棉为我的上臂消毒,准备刺进去。
“这是麻醉针?”我问。
“是的。”
“如果可以,请让我的头脑保持清醒。”
“为什么?”
“我很有兴趣看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被杀的。”
他显然一愣,继而笑了出来,“有趣的小姐,我答应您。只是会有点疼,请您忍耐。”他重新配了药,注入我的静脉。
第一步,成功。
(三)
他很认真地为手术刀消了毒。手术刀在苍白的光下格外的冷,他微笑。
“小姐,我需要您的一只眼球。”
“请便。”
我亲眼见过不少的解剖,但从未见过这么完美的。他很认真,甚至可以称之为虔诚。落刀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直沿着眼眶切下去。血,涌了满眼。只一瞬,眼球就被完整地摘下。他简单处理了眼球上的血污,就将其放进了一只装有黄绿色液体的瓶子中。
“福尔马林?”
“是的。”
我侧身,用仅剩的一只眼直直地看着黄绿色液体中的另一只眼球。
“还好吗?”他笑着问我。他总是在笑,笑得温和而无害,甚至有着阳光的味道。阳光?还真是遥远的记忆啊!
“还好。”我笑道。
他又清理了一遍手术刀,转身,微笑,“小姐,接下来可能有点疼,请您做好准备。”
我轻点头。
像刚才一样,他下刀,干净利落,从上到下直切,果断而决绝。清晰的皮肉撕裂声响起,整个腹部如同瓜果般被打开。他小心地将肠子,胃一类的器官一一掏出。到最后,他停下手,看着我。我不明所以。沉默了一会,他终于开口,“小姐,恕我直言。”他顿了顿,说,“您的心脏是残损的。”
意料之外,倒也意料之中。人们说我是没有心的怪物,原来是真的。这应该算人类难得聪明了一次吧?我笑。“还满意吗?”
他也笑,“我很喜欢。”
“那么。”我顿了顿,“在它属于你之前,答应我一个要求。”
想索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四)
“那么。”我顿了顿,“在它属于你之前,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说。”他笑。
“为我造一个梦。”
他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你怎么知道我会造梦?”
“直觉.”
“女性的直觉,还真是可怕啊!“他笑着,竟有些细细碎碎的嘲讽。他看着我,接着说,“小姐,我很好奇——为什么想要一个梦作为结束?您并不像是会做梦的人。”他审视着我。
我偏头,逃避他的目光。“没什么,只是因为没做过。”
“没有梦,那还真是遗憾。我满足您。”他笑着,将一管药液注入我的上臂,“您有两个小时,在此期间,我可以保证您的心脏不坏死。”
我闭上那只孤独的眼。
目的,达成。
(五)
再睁眼时,已不是在解剖台上。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一个无比荒芜的梦。
只有亘古寂寥的荒草,没过小腿。没有边界,只是寂寥。冰冷的风在荒草间呼啸。
我走过,没有声响。除了风声,便只有无垠的死寂。
小小的我被无边苍白的荒野湮没,漫无目的地走过,感受身后荒原冷冷地注视,好累。
躺在荒草上,看天苍白的脸。这就是我用死亡换来的梦吗?荒芜的可笑。
(六)
灯,苍白的像吸干了血的人脸。
“真是拙劣的造梦师啊!”我想抬起手臂遮上眼,最后却只能笑。
他没说话,只是朝我晃了晃一个玻璃小瓶。那里有一滴澄清的液体。
“你的泪。”
落泪了?忍不住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你哭的很安静,却压抑着巨大的悲伤。“他凑近,竟有些挑逗,”呐,你看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无力摊手。“造梦师只负责把人大脑皮层的潜意识化为图像重新输入,梦里究竟有什么,却并不清楚.”
“那,造梦师有梦吗、”
“没有。”
“为别人造梦,自己却无梦?”
“是的。”他笑,“小姐,请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您究竟梦到了什么?”
我笑,“梦到了你啊。”我确信,那一瞬,我的笑容绝对轻佻得可以。没错,我在试探他。他笑的很温和,却也虚假的令人难过。真期待他摘下笑面具的样子。
没有预料中的慌张。他只是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我甚至感觉我的灵魂都被审视了个明白,但至少,我敢肯定,那一瞬,他确确实实摘下了含笑的面具,完整而清晰的展现在了我面前。但最终,那只是在嘴角化作一抹讽刺的笑,“那还真是荣幸。”
“你信了?”我可不相信他这麽轻易得相信这种鬼话。
他径自清洗着刀具,“没有。”边收拾边看了我一眼,“人类从来都充满谎言。”
是啊!人类从来都充满谎言,明知虚假,却还迷醉在谎言编制的梦里,宁愿被欺骗,宁愿被愚弄。只为最后还可以骗一下自己——我还拥有,我还未失去。这就是人类啊!可笑至极!
可我,不仍清醒地渴望着谎言吗?
(七)
他已换了把手术刀,仔细地消了毒。刀在灯下,泛着冷光。他笑着,“小姐,那么接下来,就要结束了。”
“嗯。”想了想,又添了句,“记得把尸体处理掉。”
、他笑,“如你所愿。”
我闭上那只孤独的眼,感受着刀取下心脏灼热的痛感。
(八)
男人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引来成群的乌鸦。乌鸦呱呱地叫着,抢食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男人笑着看乌鸦吃完。哨声再次响起,乌鸦呱呱地散去。男人看着只留下血污的解剖台。转身,同样的微笑,摇了摇头,“有趣的小姐。”接着,端了眼球和心脏,直直地走进下一间解剖室。
后记
从一开始,便知将是终结。
世上唯一的造梦师竟然只对尸体情有独钟,还真是荒唐啊!
但世界从来都是可笑的,不是吗?谁能想到我这样浑身浴血的怪物竟如此执著于一个梦?世界啊!在平静的外表下,往往都隐藏着最单纯的疯狂。
如此,便用生命交换梦境吧!
对自己笑了笑,走进那座冰冷的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