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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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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密闭,室内熏着阑香,若不是齐昭对这种香味熟悉,想必也不会发现香味有异。他依旧是带着笑意,可眼底越来越冷,仿佛将室外的寒霜都覆满盖尽。
“太医进的药都喝了么?”他笑了笑,看似调侃,“怎地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种也要靠缘分。”君瑞握着帕子不回答齐昭问题,故意岔开话题,“眼看要到泰隆天祭,随后便是要筹备送神迎神,再是大年,接着是迎春。想想,要是现在有了身孕哪里还有功夫管这些。”
“这一年一年总是这么过的。”齐昭勾起嘴角,“若是你嫌弃事情太多,不如选个人选协理也行。”他顿了顿话题,脑子转了一圈。后宫女人的名字实在叫不出几个,随口就将启明珠的名字说了出来,“你既然与启明珠投缘,就让她帮你也好。”
君瑞歪头看着齐昭,眼神滴溜溜转了一圈,瞧着像是有些吃味地垂下眼,心思却飞快盘算起启明珠分宠的利弊。现在齐昭每晚折腾,若是有人分担她倒也能舒坦。只是启明珠有武将爹爹为前朝后盾,她却什么都没有,万一有任何不留神的,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为她人做了嫁妆。
“你说什么帮我?是晚上的事情呢,还是白天的事情?”君瑞飞起眼角迅速嗔怪一声,她不知道齐昭已经发怒,还以为齐昭因为刚才她引荐启明珠试探的事情调笑。
哪里想到,齐昭并没有像她意料之中将她搂进怀里,而是背负手笑道,“皇后安排便是。朕如今对子嗣一事极为忧心,想你贤惠,必定会为朕分忧。”
君瑞先一步以为齐昭知道她将太医送的药倒了,露出些苦笑,上前屈膝行礼,“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服药,这药太苦。何况,我总觉得孩子的事情,真是要靠天意。药物能助力什么。”何况她也怕得厉害,万一说好的补药成了清除记忆的药,那可怎么办。
齐昭一怔,他思虑也是极快的。看君瑞神情不像是有别的隐瞒,何况他也是了解君瑞的。要是不想要他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同他回宫。既然顺从地说回宫,那孩子的事情就算不期待但也不会抗拒。而是真的像她所说,看天意罢了。既然不是君瑞,难不成是他闻错了?
把君瑞一下子拉起,靠在身上,仿佛温柔的拥抱,却是不着痕迹地轻嗅她发髻,脖颈上的滋味。阑香的味道,略带辛味却极为清爽。身上的体香甜美柔软,让他忍不住越搂越紧,真是永远都抱不够啊。等等,齐昭从温柔中回过神来,君瑞身上确实没有避子香的味道。
放下心思,稍稍自省自家多疑,轻轻在她脸颊上点了一口,“我知道,我就是太想看看我们的儿子长什么样了。”觉得怀里的美人松了口气,“那我听你的,不让太医进药了。”
心思一动,说不准是太医院出了逆贼,将避子香混在药汤里一起进贡。君瑞没服用,所以身上没有味道。但药毕竟进了屋里,所以屋里有淡香。心里冷笑,这帮不省心的老头,居然连朕的后宫都敢算计。
君瑞松了口气,见齐昭脸上寒霜褪去,却不知道齐昭脑中因为避子香已经演算了数十个版本,例如外戚想要谋权什么的。轻拍他,“那,那还要不要去赏梅?”
梅园的景色果然如齐昭所言,白中带着嫩粉,又偶见晶莹剔透的白梅,比雪色更为孤傲。宋丁同江文先行一步早就打点齐整,等齐昭带着君瑞到了梅园,小径两边已经燃起白石砌成的地炉,暖烘烘地将雪化了。独小径上温暖如春,周边又是白雪皑皑,红梅清幽,委实让人心境愉快。
皇上说要赏梅煮酒,便摆了火炉放在回廊。两边围起挡风的皮毛屏风,中间放了一张小桌,绒毛软垫左右放好。他们面对面坐着,芙蓉和宋丁各跪坐在两边边上为他们煮酒。酒香顺着热气慢腾腾地从炉子上升起,又因为身侧就是火炉,混着酒熏,就算身至冬日室外都不觉得寒冷。
握着酒盏,手指顺着暗纹缓缓摸索过去,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些冷场的尴尬。君瑞不明白为什么,齐昭到了梅园后,就一直带着探究地神色看着她,让她无从试探起。念头微转,倒是想到启明珠协理后宫事务上。她暗暗叹了口气,不是贪权,只是少了权柄,就少了话语权。
“皇上,我想来想去,不管是白日里还是晚上的,我都不愿意让人分担。”君瑞低下头侧首飞起眼角瞥了齐昭一眼,“你就饶了我罢。”
因为放下对君瑞的怀疑,齐昭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一阵高兴。果然,要是君瑞有心避子,何必要得宠幸。抬手帮她斟了一杯青梅酒,“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倒是耿耿于怀。”凑近君瑞唇边,让她就着喝了一口,倒是颇是光明正大地说道:“也怪了,大概是被你下了蛊,偏就认你宫里的床。”
齐昭自以为幽了一默,可哪里想到君瑞却是一下子脸色惨白。微微一怔,就想起当年大楚先皇后,因为巫蛊一事,在殿前撞柱身亡的事。真是当面揭君瑞的伤疤啊。心思转了一圈,当年行事隐秘,知道他也参与巫蛊的人,除了商用,大皇子一系,也就剩下些死人知道。
看了君瑞一眼,见她可怜兮兮地怔怔出神,倒是从心底里冒出一股愧疚。这种感觉以往倒是从未有过,可现在真不明白怎么了,心肠越来越软,看瑞儿这幅模样就会心疼。虽然他只是碍于质子的身份跟在大皇子身边,听他臣下谋士出的主意。可毕竟他当时也算是大皇子的附庸,要是君瑞要怪,亦也可以在他头上算上一份罪孽。
“我不该说这些。”齐昭试图缓解下尴尬气氛,“我昨日收到信件,说是庄妃正给摄政王选妃,说不准等泰隆那天,摄政王会带来些好消息。”
“啊,倒是我疏忽了。转眼君德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君瑞勉强笑了声,可又想要是她还在楚国,哪里轮得到庄妃选妃,自然是要她全程安排的。也不知道庄妃会不会有别的心思,给君德选些得不到助力的人家。“也不知道庄妃给君德都看了哪些?”
都是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娶妻不能娶心上人,只能娶家世能得助力的。齐昭明白君瑞的意思,浅浅勾起笑容,他对君瑞投入的感情越深,就越是怕她离开。君德作为他压制君瑞的砝码,他怎么会轻易放手。转过眼看庭院里的白梅,“听说招了几家姑娘进宫喝茶,有武将也是文臣。”
“哦,倒是有心了。”君瑞没听出齐昭模棱两可的意思,自以为相看的文臣武将之女,是以后登基的极大助力。可不想,文臣武将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颇是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这样,我也放心许多。”
因为齐昭分享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好消息,两个人喝酒的气氛就愉快了许多。酒过三巡,齐昭正兴致勃勃说些暧昧的笑话,就见到武子莹搭着紫衣,淡雅素衣,挎着竹篮,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自然一走到小径上,便被守在外头的内侍拦住。
武子莹笑道:“是皇上和娘娘在里头吗?妾身武子莹,给皇上娘娘请安。”她扬起高声,君瑞总不能假装听不见。又看齐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头就有股火冒了出来。
“芙蓉去看看,若没什么大事,不要让无关人等惊扰了皇上的雅兴。”
武子莹回宫后,虽说挂在尚衣局里,但那些姑姑婆子,还是会看皇后的面上并不苛难。所以她虽没有奉例,但日子也不算难过。今天是听紫衣说了那么一句,帝后为了去梅园赏雪,把正在请安的娘娘们都散了。她心思活络,嚷嚷着要采梅。紫衣暗叹姑娘又要作死,打发小四去同江文提个醒,自己也只能舍命陪着武子莹到梅园来了。
“莹姑娘若没什么事,请回吧。”芙蓉低着头不敢看武子莹。她还记得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武子莹也是在场的。她和娘娘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有羞耻感,因为知道娘娘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但武子莹不同,她害怕武子莹又要说出一些让她没法承受的话。
好在得了消息的江文也走了过来,让芙蓉稍稍有些壮胆。见武子莹笑盈盈地只是上下打量她,心里头极为不舒服。硬着声音又问:“莹姑娘是有什么事么?”
“哪儿啊,我来采梅,见皇上娘娘在此,总得进去磕头请安。不然岂不是少了礼数。”武子莹低下头,掩嘴惊诧道,“呀,这镯子我记得娘娘格外喜欢的,竟然赏了你。”
芙蓉一愣,手快速背在身后,“娘娘吩咐,无关人等莫要惊扰皇上雅兴。莹姑娘请回吧。”
江文上前一步,躬身笑得贼兮兮地,“莹姑娘,皇上同娘娘正聊得高兴。您这一进去,让他们都不爽快,您自个儿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紫衣,怎地照料姑娘的。随便哪里都能瞎闯的么!”
“江总管,哦,不是了。”武子莹垂下眼帘笑了几声,“瞧我这记性,娘娘还同我生气呢?”长长叹了口气,又扬声说道,“娘娘,我跟您赔不是,还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罢。毕竟,你我同根。”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君瑞歪在软垫上,又担心芙蓉吃亏。见齐昭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问,“皇上要见么?”
“我见什么。我之前耐着性子同她说话,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齐昭挑了记眉毛,“她是你表姐,你我心知肚明,我怎能薄待她。只是她又是九域图格庆那家伙的夫人,”咬牙切齿将图格庆说出口,观察了一下君瑞神情,没发现异样,“何况,我也不明白。既然你说她害了秋德还有大皇子,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但为何要留她命在。”
君瑞轻抿一口梅酒,“我也想一刀下去这件事就结了。可总觉得心有不甘,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从她身上,将我这股怨气给去了。”歪头想想,苦笑道,“被她吵得没了兴致。咱们回去罢,你看看奏折,我瞧瞧尚务局的册子。”
“也罢。”齐昭拉着君瑞起身,一手拢在她的狐狸毛围笼里,握住她的手,“武子莹的事都随你,你高兴就好。”两人极为默契,一边闲聊,一边像是混没瞧见跪在小径边的武子莹,从她身边悠闲越过,谁都没有低头看她,更没人想停下脚步。
武子莹低着头,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她侧首看着帝后背影,倒是说不出的甜蜜,心里除了嫉恨,居然冒出一股终于可以将齐昭参与巫蛊事件告诉君瑞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