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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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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快晚饭的时候,凤姐才喊了人打水来。
“有人来找我吗?”凤姐边梳头边问道。
“平儿姐姐刚来了,说有事回奶奶。”小红道。
凤姐似笑非笑看了眼贾琏:“怕不是有事回我,是有事回二爷吧。”
贾琏躺在床上,听了这话,有心说几句,怕又惹怒了凤姐,只好当作没听见。
平儿跟了凤姐这么多年,凤姐什么事她都晓得,倒还一时真离不了也动不了。凤姐也不是真的要动平儿,只是到底被尤二姐的事给气到了。凤姐再多的不是,尤二姐再多的好,平儿也是凤姐的人,倒去偏帮敌人去了。这让凤姐实在是忍受不了。
凤姐想着,反正以后她也想慢慢的把管家权交出去,也没那么多事用得上平儿,自己带着小红也忙得过来。就让平儿当她的姨娘去吧,她王熙凤还离不了一个奴婢了?
又看了眼贾琏,凤姐在心里发狠地想着:“荣国府这么大她都管得过来,更何况你一个贾琏!我要是制不住你,我王熙凤三个字倒着写!”
凤姐一门心思想要整治贾琏,竟连管家权都不要了。也是这次尤二姐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那日贾琏打她,根还是落在子嗣上。若是尤二姐掉的不是儿子,是个女儿,贾琏就是气得再厉害,也不会动凤姐一根手指头。
宝钗劝开了凤姐,自己倒有些魔障了。贾琏好色风流,凤姐整日浸在醋坛子里,对着一个个姬妾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但至少他们夫妻间还是有感情的,自己和林致远呢,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过是管家公和管家婆。
但又有什么不好呢?她不想为了一个男人,为了几个女人,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伤心伤神。
黛玉见宝钗一个下午魂不守舍,只当她在惦记林致远。林致远下午让人送了个口信,说内务府里事忙,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让宝钗和黛玉饿了就先吃。
到了晚饭时候,林致远还没回来。厨下的菜早就弄好了,只等着下锅炒一下就能上桌了。
黛玉她生怕宝钗伤心生气,就一直拉着她说闲话,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林致远回来。宝钗倒是一直都淡淡的,还让人先上了一部分菜,和黛玉一同吃了。
黛玉勉强吃了点,一边吃一边看宝钗脸色。
门房老张的媳妇带了林致远的口信来,说林致远今晚不能回来了。黛玉俏脸上满是寒气:“他一个管库房的,有什么可忙的?”
“内务府的事事忙完了,只是江九爷姐夫家里又出了事,老爷从衙门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徐府。”
宝钗倒还好,黛玉却只觉眼前一黑。
江泽洋,江泽洋,又是他!
别的时候倒罢了,连嫂子生日这天,他都要出来捣乱!
黛玉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宝钗屋里出来,她茫茫然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看着廊下新换的盆栽,只觉得满眼讽刺。
这是她特地让林致远买回来的,也是她看着下人摆放的,是宝钗最喜欢的青山含黛。她还记得宝钗看到这些盆栽的时候,眼里掩不住的欢喜。
明明,明明宝姐姐是那么开心。这个生日,她本来没想大办的,是自己一直在坚持。
哥哥也本来说这几日事忙,很有可能要宿在内务府,也是自己逼着他想办法赶回来的。
那,这是,自己做错了?若是宝姐姐没有被自己撺掇得起了期待,那也就没有失望一说了。
不,自己错了,但不仅仅是这次,还有更远的那次。哥哥跟自己说要娶宝姐姐的时候,自己就该坚决反对。
这么想着,黛玉总觉得宝钗落得如今这个被丈夫漠不关心的田地,自己竟像是林致远的帮凶般。
之前强逼着自己吃下的那些羹汤,一下子顶到了喉头。黛玉再忍不住,扶着柱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林致远脱了外衣,喊人打了热水来,脱靴洗脚。
江泽洋看着外头院子里跪着的人,慢吞吞地理着袖子,似乎还想着过去继续揍他一顿。
林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双脚互相摩挲着撩着热水。
“行了,别闹了,回头又把你姐夫给招来了。”
江泽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老子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种亏。”
林致远想笑又不敢笑,低下头道:“等过阵子,我帮你设个局,保准把场子给你找回来。”
江泽洋身体里的药性还没完全消退,站久了觉得腿有些发软,便走到床边躺下了。
“哎,你倒是洗洗啊!”
林致远喊了声,见他没反应,只得换了鞋,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四肢。
江泽洋睁着眼任他摆布,林致远道:“怎么,真气着了?”
江泽洋翻了个身,冲着墙壁闷闷道:“不然呢。要不是姐夫来的快,我可真要被那混账得手了。”
林致远沉默了下,把毛巾扔到一边,关了门窗,吹熄了灯,只留了外间的那盏。然后他躺在床上,把江泽洋往里推了推。
江泽洋不情愿地往里靠了靠,扯过被子往后面一甩。林致远接过被子给两人盖严实了,温声道:“我早说,别放那么个人在身边,你偏不听。还有小方,我当时就说他脑子不太好使,你不听,觉得自己聪明就够了。罗七娘是小,看着也蠢,可她背后的人不蠢。”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能挑点我爱听的话说吗?”江泽洋不耐烦道。
林致远顿了下,道:“你爱听的是什么,我认识你这么久也都没明白。而且,我也没发觉你身上有什么优点啊,除了长得好,但你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了吧。”
江泽洋翻了个白眼:“行了,闭嘴吧。”
林致远笑了笑:“哎,你什么时候,见过彭柱的?”
“就是那年他生儿子的时候,阿姐带我去吃满月酒。都好几年前的事了,谁想着他一直惦记到现在呢。真是个老不羞,孙子都出生了,他还整日寻花问柳。那德行,跟荣国府那大老爷似的。”
“那他弟弟彭松,你认识吗?”
过了好一会,江泽洋才转过身,盯着林致远道:“你想问什么?”
“这要看你都知道什么了。”
江泽洋气笑了,翻身起来,拿脚去踹林致远:“最烦你这兴师问罪的样子了,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也不是我的主子,我没必要什么事都和你汇报吧!”
林致远抱住他的脚,压在身下,在他脚心使劲挠了两下。江泽洋倒吸一口气,想缩回脚,却抽不出来,骂道:“行了行了,我说我说!那还是若水还是若水的时候,我去教坊逮我姐夫,他被几个同僚诓去喝酒,点的就是若水。我九岁进京的时候,曾经在彭松的宅子里住过几个月,见过陈随雅。他妹子和他长得可像了,就是没他哥好看。所以我见到若水的时候,就知道她是陈家的那个姑娘了。”
林致远听了,松开了手,任江泽洋把脚抽了回去。
“你为什么住在彭松的宅子里?”
“那时候调皮,离家出走,被陈随意给捡回去当书童了。”江泽洋道。
林致远摸着下巴,好笑道:“哦?说来听听。”
“哎,都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陈随意这个人,真不简单。”江泽洋突然严肃了起来,“我小时候有个叔公脑子有问题,平日里看着和正常人没两样,发起病来也悄磨叽的,走过来抱着你,一刀子就冲着心窝去了。他第一次犯病的时候把自己老婆孩子都杀了,他爹娘费了一大笔钱把事情给压下来了。然后他就被绑着一直关在屋里,后来没多久,有一天他们家下人起来,发现他不知怎的出了屋,把他爹娘也都杀了。之后为了抓他,我们江家和官府里的人,死了要有十几个。我爹就说,这就是个特别聪明冷静的疯子,陈随意给我的感觉,就和那叔公给我的感觉很像。”
林致远也沉了脸:“怪不得他哥总把他锁在屋子里。”
“啊?他哥现在都还锁着他呢?”江泽洋有些吃惊,“我走的时候,陈随意已经被他哥放出来了,难道这几年他又犯事了?”
“怎么,他之前犯过什么事?”
江泽洋竟少见的支吾了下:“呃,这个嘛,当时陈随雅不是彭松的外室嘛,彭松在的时候他们俩都睡一个屋,我和陈随意睡另一个屋。好几次晚上我见陈随意悄悄摸到他哥屋里去,就那么一直看着,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后来就被他哥发现了,发了好大的火,把人揍了一顿后给锁屋子里了。”
林致远消化了下这个消息,才道:“这,你也就那么跟着他,然后也看着?”
“哎呀没有啦,我就跟过去那么一次,好奇嘛!后来我看陈随雅和彭松很忙的样子,我就没打扰他们,回屋了。”江泽洋打着哈哈,“不过,那的确给我上了很生动的一堂启蒙课。”
林致远的脸色极为诡异:“当时陈随意多大,他看这个做什么?”
“天晓得,这小孩从小就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遭遇事故后不正常的,还是天生就这样。不过我看他哥那反应,他哥应该是也明白自己弟弟不太正常才对。当时陈随意把我捡回去的时候,陈随雅还挺高兴,觉得给弟弟找了个玩伴。”
林致远多少可以猜测到陈随雅的心思,被自己弟弟看到那样的场面,心里承受能力再强也受不了。
“彭松还劝过陈随雅,找个大夫给陈随意看看,陈随雅没同意。后来我大哥找了过来,我就被领走了,再见到彭松,就是一年前了。”江泽洋回忆了会,继续道,“就是彭松帮我给陈随云销了乐籍。”
“是他?”林致远皱眉,“你没问,为什么当年陈随雅没带她妹妹走?”
“问了,但他没回我。”江泽洋耸肩,“后来我又帮他干了几件事,他就把云南的那条商路批给了我。”
林致远恍然大悟:“我说呢,那条商路怎么就落到你手上了!我还以为你出卖色相去勾引那几个酋长的女儿了。”
“我呸!那几个黑胖子,我呸呸呸!”江泽洋作呕道,“那我宁可被彭柱睡。”
“彭家知不知道你和彭松的来往?”
“哼,彭松好几年前就和家里闹翻了,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江泽洋冷笑,“彭家也是蠢,他们这一辈就彭松稍微出彩点,还整日把人往外逼。”
“怎么了?”林致远好奇道。
江泽洋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彭松的那个儿子,其实不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侄子。”
林致远睁大了眼:“这,带绿帽?”
“不止呢,齐家的那个女儿不知和彭家的谁勾搭上了,怀了孩子后,彭家硬逼着彭松娶的。就因着这,彭松才一气之下,把陈随雅买下来当外室的。这些年,他都没怎么回过家。后来他的这个夫人难产死了,他才回去了一趟。”
“难产……”
“恩,也不是他的。”
林致远靠在床柱上,喃喃道:“你让我消化下,我脑子有点钝了。”
江泽洋靠了过去,啧啧道:“来我帮你磨磨。”
林致远把他的爪子拍开,道:“那陈随雅为什么搬了出来,他们俩分手了吗?”
江泽洋道:“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关心陈随雅的事情?”
林致远没回答,又问道:“那宫里的刘才人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算哪根葱,彭松怎么会跟我说这事。”
林致远笑了:“他不说,你就猜不到?”
“哎呀,我哪里猜得到呢,我这人除了长得好就没别的优点了。吸引几个老色鬼我行,这么费脑子的事人家不行的啦!”
江泽洋夸张地摇着头,倒回床上蠕动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林致远也躺了回去,过了半响道:“陈随雅也够可以的,和那么个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到底是自己弟弟,总不能不管吧。”
“陈随云他可就没管呢。”
“你怎么晓得没管,彭松可不会记得若水什么玩意,更不会时隔多年还惦记着给人销乐籍。”
“你的意思是,这几年彭松和陈随雅其实还有联系?”
“哎呀不晓得啦,人家脑子不好使的。”
林致远等江泽洋睡着了,才悄悄爬了起来,去了院子里,对小方道:“别跪了,再跪腿要废了。”
小方垂着头,不吭声。林致远懒得跟这个一根筋废话,直接把人打晕,扛到旁边厢房里,扔到床上,扯过被子囫囵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