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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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前生的冤孽，命里的魔头。”女子的声音凄厉尖锐，回响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又深深叹息。
又忽然没了气息，周围湿漉漉的，空气里是湿润微咸的味道，过了很久，才有了些声响。不同于之前的撕心裂肺，似怨似泣，低低的抽咽声揪着心口：“那时我真是一往情深，满心以为你也是欢喜我的，我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你。”
“可是你…”声音一转，变得尖锐起来，像远远的天边射来的利箭，狠狠划破天际，感受得到说者咽喉的撕痛，“可是你却对我不起！！可是你却对我不起！！！”
说完有些喘不上气，隐隐约约又听到女子的哭腔。
还未反应过来。
眼前突兀得出现了一大片火光，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幽暗并不宽敞的洞内，烈火一瞬间燃烧了整片黑暗，熊熊的火光里，依稀见到蜷缩着一个身影。
衣衫是寨里那种花色深布短衫，女子侧过头埋在怀里的骸骨里，火光照亮她露出的半边脸上纵横丑陋陈年的疤痕，明明灭灭渗人得很。
好像感受不到燃烧的痛苦，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一会儿又好像怕怀里的骸骨跑了狠狠的抱紧不放手。
她看过来了！
透过大火，她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了，却仍能感受到那视线的凝视，她抱紧怀里的骸骨，仿佛这火不烫人，这骨不硌手，只微微笑着，那张狰狞的脸笑起来有些心慌的诡谲。
“你看，最后还是我和夏郎在一起了。”
那绝望的眼让何红药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睁大眼睛，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床梁说不出话。
这些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些古怪的梦了，甚至她觉得这梦境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只是这些天越来越清晰，甚至没有办法将它只是当成一个简单的梦。
即使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却仍是心有余悸。
黑夜里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眼前好像还在那片火光里震惊无法自拔。忽然感到脸上凉凉的，红药下意识伸手摸上脸颊。
怔怔感受着手上的湿润。
过了些许，她才缓缓从刚才的梦魇中平静下来。
室内无光，红药不喜亮。她在黑夜里视物并不难，可现在却觉得眼前是一片幽暗的。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三年了。
她有家人，有族人，有这一片天地。可能活得太安逸，她有时候都觉得前世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前世...前世是怎样的呢。
何红药并不是何红药。
前世自己幼时孤苦，得幸被师姐阿宁收留，取名将离，意为浮生若梦，世事将离。
万花谷，桃源似梦。谷内琴棋书画医工茶，包罗万象。花海绮丽，秦岭壮阔。繁华里的世外桃源一点不错。
一切在天宝十四年，嘎然而止。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起兵叛唐。至此，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万花谷弟子，离经为盛世大唐，花间为乱世河山。隐世之人，不隐乱世。但求问心无愧，但求不愧对苍生。
后来呢...
红药有些不愿意再想了。
师姐阿宁是死在自己怀里的，为了替自己挡刀，阴差阳错被砍去手臂。
江湖漂泊几载，天宝十七年，各大门派一些弟子，自发攻往大明宫。
无一人生还。
现在回想，又觉得这一切离自己并没有多远。那铺天盖地的鲜血有好像历历在目。
何红药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她知道自己又落泪了。
又在塌上躺了一阵，估摸着后头的天光。何红药才缓缓起身。
十三年前刚来这儿，是一丧亲幼童，与兄长从江浙流落云南投往五仙教。
双儿不过几岁，其中辛酸自是难料。好在红药适应的快，发现虚空背包都在，武力内力又可以再练。这样一年多，也到了五仙教。
十多年过去，兄长一人辗转教内，平定教乱，登上五仙教主之位。
自然作为教主妹子，享得清闲，卧在万妙山庄，每日不过看看蛇窟养养金蛇。
今日也一样。
推开门，一派绿意。侍女一旁端站着，见红药出来，恭敬地低头又退向一边。
“昨日有动静？”红药问。
侍女低眉回答：“又有一小批余孽，差点进了庄内，但已全部俘虏。”
何青藤，也便是红药兄长，年轻即位，即使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武力高涨，也有些人不服。
何青藤几年武功大成，一人抵挡几批刺客毫发无损。那些人便把主意打到何红药的头上，何青藤疼妹子，自小不让她碰那些江湖污秽，只把她当那些世家小姐般养着供着。
不懂武功，不擅毒物，又是何青藤重视的人。即使庄内高手护航，可怎么看山庄都不会宁静。
红药笑了笑：“如往常一般。”
侍女小心翼翼抬头，问：“又将那些人放了？”
红药好脾气地看过去：“那你觉得往常是哪般？”
侍女慌忙低头：“是。”
兄长愿她一生富贵，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红药便依着他来。
像个可爱的姑娘，天真的蠢善良。就当不知道那些人放了后，便又放到了地狱。
红药理了理鬓，吹了声哨。
“呲——”的一声，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道金色。一条小金蛇刺溜一下窜到她手腕上。吐着蛇信，缠绕在手腕上。红药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多出来的金镯子。
一旁的侍女脸色一白。
是了，说来这唯武独尊的世界，会这般害怕自己这“不通武艺”的庄主。
也幸亏何青藤将这五仙圣宝给了自己。
手腕上这一串，可是连当时五毒最毒的大圣也毒死了。
喂了些吃食，小金懒洋洋地挂在手上，一动不愿意动。
红药想了想，便打算去蛇窟看看。这一天任务又完成了。
正经过蛇窟旁边，忽听得树丛里嗖嗖声响，知道有蛇逃走了，红药忙遁声追过去。果见一条五花在向外游走。心下很奇怪，蛇窟里的蛇养得很驯，从来不逃，这条五花到外面去干什么？
想来有些古怪，红药定下心思，也不去捉拿，一路跟着。只见那五花到了树丛后面，径向一个人游过去，她抬头一看，不觉心里一懔。
是个陌生但眉清目秀的汉人少年，逆着光，手里拿着束点着火的引蛇香艾，冉冉升起的雾又氤氲了本身俊朗的面貌，又身后丛林衬得生辉，极是好看。他也看到了红药，向她笑了笑。他实在生得极好，就这么笑看着她。
这一笑就将她怔住了，三分邪气七分夺目，明明好像从未见过的样子，却总是隐隐生出几分熟悉。不禁皱了皱眉。
那人也没在意，转过头从背上拿下一只木箱，放在地下，箱子角儿上有根细绳缚着一只活□□，一跳一跳的。那五花想去吃□□，慢慢地游上了木箱，正想伸头去咬，那少年一拉绳子，箱子盖翻了下去。五花一滑，想稳住身子，那少年左手一探，两根手指已钳住了五花的头颈。
红药见他手法虽和五毒不同，但手指所钳的部位不差分毫，五花服服帖帖地动弹不得，便知道他是行家。
这架势让红药眉头皱得更深了。
陌生人，来到蛇窟，偷引五花蛇，熟练手法捉住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如此，又能躲过庄内高手的排查。
来者不善。
五毒教在江湖霸名远扬，倒也有人来打主意。红药冷笑，她不作声响，倒想看看这少年想做些什么。
又见他右手拿出一根短短的铁棒，伸到五花口边。五花便一口咬住。走近细看，原来铁棒中间是空的，五花口里的毒液不住流出来，都给铁管子盛住了。红药这才反应来，原来他是偷蛇毒来着。
红药立马一声呼哨，那少年听声音古怪，抬头一看，那五花头颈一扭，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忙把五花丢开，想打开木箱拿解药。
想解毒？
一记商阳指，打落木箱，那少年有些惊讶看向红药，还未细看，便已蛇毒发作，昏了过去。
五花蛇又名五步蛇，顾名思义，蛇毒剧烈，想取蛇毒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本事。
红药走上前踢了两脚，见地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又是冷笑，生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来管蛇窟就敢来盗蛇毒，真会挑时间。
可明明不想管这清俊小贼的死活，红药走了几步又生生止住了脚。回头望过去，那人俊秀的脸不一会便苍白得过分，下意识还在战栗，求生的欲望浓烈。
“别走，别走。”红药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救他吧，救救他吧。”
她有些迷惑了，又看向那少年，心里的悸动又止不住。
红药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靠近那少年。她发现自己莫名地在颤抖。
她蹲下身子，更近地看向他。
真是一美少年。
可是，红药又不安地探上自己的胸口，心跳从未这么快过。甚至胸口压抑着的，难以忽略的，忽然冒出的绝望又那么浓烈，似曾相识。
“救他吧，救救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