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胜清寒》夜静水寒

13、十三

　　最简单的制弓方法就是简陋的劈开一直竹竿，将竹竿弯起用绳子拴起来。

　　这种水平低级的弓蒋文慧手里正拿着一把，是云七龄起了大早，准备出来的“杰作”。

　　远处立了一个暴丑的靶子，歪歪曲曲的，被风一吹还岌岌可危。当然，这也是云七龄同学给大家的“惊喜”。众人表示没有惊喜到，全都被惊吓到了。

　　本来兴致勃勃的云七龄变成了一个垂头丧气的云七龄。

　　给了霍飞燕那边一支袖箭，剩下的两支，季鸿打算把六人分成两组，一组一把，各自发挥制作实力，哪组做的好用哪组。

　　分组的时候，云七龄承受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根本找不到合作伙伴。

　　最后，云七龄跟着蒋家兄妹一起，李清曼留下和季寒他们一起。弓箭的选材很重要，可惜大家都是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真到了要做的时候蒙掉了，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看着云七龄又满血复活的拿起小刀跃跃欲试，蒋飞坚定的阻止了他。

　　一上午大家变身木匠，削削刻刻的，做出了不少残次品。袖箭和弓箭毕竟还是不一样，完全照猫画虎是不行的。季寒也动手雕了一张弓，虽然知道准确的数据也未必能原模原样的做出来，但是比起地上其他几张惨兮兮的弓，他的作品显得高档了很多。

　　木屑的味道有点清新，有点沉淀，六个人做了一上午手工活，看着地上混乱的树枝，脚料，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满足和豪情。

　　“走，我们去试试弓箭。”季鸿拿起自己刻的弓箭，带领着小伙伴去检验劳动成果了。

　　“嗖”的一声，云七龄的箭在半路掉到了地上。这时候蒋文慧的箭接着射出，虽然与靶子擦肩而过，却跟云七龄那根半路夭折的箭形成了鲜明对比。

　　云七龄捡起箭，幽怨的蹲在了一旁。

　　蒋飞和季鸿的箭模样都还不错，主要是两人的技术不错，竟然也险险的射到了靶子上。李清曼的可能是自己力气不大，结果和云七龄差不多，但云七龄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

　　季寒瞄准了靶子，姿势十分标准。云七龄在一旁小声的念叨：“季寒这么可爱，一定做不出弓箭这么残忍的东西。射不中，射不中，肯定射不中……”

　　“啪”，正中靶心。

　　云七龄讪讪的笑了。

　　大家轮流试了试这几把弓箭，都觉得还是季寒做的比较好。虽然不能像季寒一样正中靶心，但比起来，成功率还是更高一些。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蒋飞给这把弓做了个雕花，蒋文慧用青草给它上了个颜色，当然，云七龄被勒令禁止不要碰这把弓。他捶着胸仰天长叹：“啊！苍天！我，做错了，什么！！”

　　“你手残。”蒋飞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的错误。

　　“……”

　　季寒的射箭很准，在他的指导下，众人的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有好几次射中了靶心。云七龄哀叹道：“季寒，你肯定不是人类，又能找到宝箱，又能百发百中，我相信一个真正的人类，他不是这样的！”

　　季寒身体一僵，回过身怯怯的看了看大家的表情。

　　“哈哈哈，你就羡慕吧，你个手残星人。”蒋飞毫不客气的揉搓乱了云七龄本来就毛糙起来的头发，把他拎到一边。很好，两个人的撕逼大战又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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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色的树叶编织的靶子挂在树下，远看起来，像几个绿色的馅饼。

　　首先上场的一队成绩平平，剩下的几对人内心齐齐松了一口气，看来不光是自己队里做的很烂。第二个上场的是赵俊一对，他们的弓看起来张弛有度，很有劲头，但是除了赵虎精彩的三箭，其他人表现的都很平常。

　　“凝神，放空思维，让你的身体接手控制权。”蒋文慧吸了一口气，默念着季寒的指导，静静盯住了靶子。

　　“八环”，“九环”，“七环”。一边的教官语气平淡的给她报着环数。

　　蒋文慧开心极了，这样的成绩跟在场的女孩子们比起来，还是很出色的。她看似平稳的走回队伍里，眼神却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骄傲。

　　其实比赛是毫无悬念的，季寒这一队里有三个射箭高手，在弓箭没有大缺陷的情况下，是不大可能输掉比赛。而霍飞燕这一队就很令人惊艳了，特别是几个姑娘，她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都发挥出了超常的实力，竟然完全不逊于别的队。

　　赵俊觉得很憋屈，好不容易找了赵虎这么一个强有力的队员，本来觉得自己队的实力是碾压性的，只要抢占了先机，在巨大的优势下，不可能输掉。万万没想到，季鸿那一队发了什么疯，竟然比自己更快找到了宝箱。

　　射箭不是赵俊擅长的，如果他拿到了宝箱，一定不会选这一项，不过不管他怎么遗憾失望，他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输掉了。

　　虽然得了三支响箭，可是离他本来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贺家近期隐隐有了出山的动向，正是用人之际，他本想趁此机会，顺势加入贺家的军队，在军中某个一官半职，虽说没有这个名头，贺家也未必不给他们赵家这个小小的人情，但是名声好听点，谁不想愿意呢。

　　收拾了各自东西，大家一身疲惫的下了山。等在山脚下的司机们纷纷接走了自家少爷小姐，季寒坐在大胡子司机的车上，发现高高的黑黑的赵虎还站在原地，赵俊的车早开出了几百米了。大概是赵俊心绪不佳，遗忘了他这个“远房的表亲”。

　　季寒敲敲车窗，对大胡子司机说：“司机叔叔，等一下，带着那边那个人一起走吧。”

　　司机拐了个弯，在赵虎前面停下了，季寒把头伸出车窗，对他笑着说：“赵虎，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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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寒回到家里，放下背包，管家告知他林表哥已经到了。

　　季寒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到书房去见表哥。

　　林景之安静的坐在季寒的椅子上看着书，远远看去，好像一道入画的风景。明明也穿着同样时髦的衬衣，季寒却莫名的想起了很久前拍出天价的一幅林间抚琴图，水墨的，飘逸的，和山水化为一体，共草木一呼一吸。

　　林景之抬头看了季寒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只是低低的跟季寒说了一声：“看着确实比以前灵透了。”

　　季寒走到表哥旁边坐了下来，觉得仿佛自己一开口，就会打破眼前自成一方的意境似的。他无声的微笑了一下，在一边歪着头看他读书。

　　时间过得很缓慢，两人之间安静淡然。

　　一本书看完，林景之将其放回原处，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季寒。

　　季寒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几年前他见过季寒一面，那时候的季寒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话少，头压的很低。他把季寒送上去往英国的汽船时，其实并不确定那个内向的孩子，是否清楚他将会面临着什么。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地域，还有那种隐形的却无处不在的对黄色人种的排斥。

　　他以为季寒的回信会是茫然的，无助的，充满抱怨的。可是季寒寄给老爷子的信却统统没有这些。字里行间洋溢的随性和洒脱，让他充满讶异。少年似乎一夜之间冲破了十几年的枷锁，像一幅酣畅淋漓的泼墨山水，让人为之惊叹，心驰而神往。

　　楚毅是老爷子费了不少心思为季寒找来的管家，他学识丰富，见闻广博，精通西洋三国语言，难得的是为人方正，历尽磨难而不忘初心，若非他遭逢大难受林家庇护之恩，还真请不到他看护季寒出国留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博学多识之士，随季寒回国后，却拒绝了林家递出的橄榄枝，直言一心留在季寒身边。

　　据楚毅的说法，季寒聪明过人。西洋的技术工学领先了国人一大步，他们制造的枪械机器，是国人远远达不到的水平。不论政府还是军阀们，都派遣了大量留学生出去求学，然而像管家所说的那样，能与那些闻名于世的教授学者们相谈甚欢的，却凤毛麟角。可是季寒做到了。

　　在季寒来个世界各个角落的回信里，林景之看出他一心游玩，并没有学术研究的意向。然而他仍然觉得季寒的天赋深不可测，从管家传回的只言片语里，蕴含着的深意让他激动又不安。激动的是民族工业也许会迎来新的崛起，不安的是，也许季寒不过是他空想一场的镜花水月。

　　然而，季寒的小机器人，小巧的恒温器，太阳能充电的照相机，这些小玩意都很小巧，制作成本也足够昂贵，无法投入大规模生产。可是林景之在这些神奇的小玩意中看到了一种希望，毕竟，这是一些连国外都没有过的技术。

　　而季寒回国时，楚毅寄回来的改良的香皂制作工序，让林景之最终坚定了抓住季寒的念头。在外人看来，这批命名为法国香薰手工皂的香皂，不过胜在造型精美，芳香醉人上。

　　可是林景之自己明白，真正有价值的绝非这些华丽的造型，季寒构思的制作流程至少能节省目前七成的制作成本，效果却更胜之前数倍。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林家的制皂厂将在功效和价格上完全碾压洋货。面向上流群体的手工皂不过是个简单的开场，平民化的普通皂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把洋皂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彻底撤出华夏。

　　季寒惊叹的看着面前的表哥气质卓然，尽得魏晋名士的风流傲骨，丝毫没察觉到名士表哥正在心里运筹帷幄的盘算着，怎么把他清瘦的小身板压榨出最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