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魂》溟七

6、第五章

　　林子起看着端坐在下方的林宵穆，眼中染上了无奈。
　　“穆儿……”林子起斜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他有些不知道应该跟自己的这个儿子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留下对方，林子起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林子起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坐在下方的林宵穆就提前开口。
　　“父皇可是想说关于……”说到这里，林宵穆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点“关于沐儿的。”
　　被猜到了心思，林子起也没有懊恼，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父皇知道你对最近宫里的传言很是在意，但是不管怎么说……”林子起沉默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
　　林子起的沉默让林宵穆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黯淡幽深。
　　“按父皇的意思，儿臣应该与他们交好，即使他们侮辱沐儿？”微微挑起眉毛，林宵穆身体向后倾斜双手环胸，目光直视着林子起“儿臣……做不到。”
　　“儿臣只有一个弟弟……”林宵穆站起身来，挺直腰深，目光紧盯着林子起“他叫林宵沐，沐恩的沐。”
　　说完也不理会林子起，直接转身大步离开御书房。
　　看着那个离去的小小身影，林子起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个孩子跟……好像，让他都无法训他……
　　轻揉了揉额角，林子起嘲讽的勾勾嘴角，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想到这里，林子起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挡住了他透漏出情绪的眼眸，静坐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林子起重新拿起一旁的毛笔，继续处理面前的奏折事务。
　　林宵穆离开御书房后也不去其他的地方，直接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只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林宵穆再次遇见了独自一人的陌尘。
　　陌尘静坐在凉亭中，手中捧着一杯茶，身后是一片竹林，伴随着微风的吹过，竹叶间发出“沙沙”声。
　　本来想要直接走过的林宵穆，却在经过的瞬间被叫住，转头看向将脸转向他的陌尘，只好转身走回凉亭中坐下。
　　“殿下何必如此着急离开呢，坐下休息一会儿不是更好？”微抿一口手中的茶水，细细品味着其中的美妙，耳边聆听着竹叶的摩擦声，此时的惬意让陌尘的声音中也染上一层笑意。
　　没有得到坐在对面人的回应，陌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人人常说‘国师是世上最为冷情之人’，可在臣看来，臣反而不如殿下来的冷情无心……”
　　微微掀起眼帘，林宵穆淡淡的看了陌尘一眼，对于对方的话也不加与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看脚下的地面。
　　“也罢，谁让殿下的心早已不在您的身上了……”陌尘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手随意的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向后靠去，让自己更加的放松舒适。
　　“臣在殿下出生的那一晚……就已经知道了在殿下与二殿下之间只有一个能够存活下来……”
　　林宵穆倏地抬起了一直看着地面的头，目光幽暗的盯着对面的人，垂在身旁的右手紧紧地攥住衣摆。
　　“虽然臣知道，但臣却从未想过要去改变这个结局，因为这是被天所定下的命运，无人有资格去改变一切……”右手忍不住抬起抚上被绸带遮住的眼眸，放在腿上的左手微微握住衣袍。
　　“为何？”
　　“为何？臣也想知道为何……为何人的命运要被上天注定……为何做出了改变，最后却被告诉原来天命本该如此……殿下你说这天命……是不是很可笑……”
　　看着对方嘴角上勾起的讽刺的笑容，林宵穆不懂他为何这么说，国师应该是最相信天的存在，可陌尘此时此刻却仿佛在嘲讽天所决定的一切。
　　“罢了，不说这些，臣叫住殿下只是想说一件事而已。”一瞬间，陌尘的笑容恢复到往常的模样，整个人又是那个君子温如玉的陌尘，而刚刚的那个讽刺的笑容仿佛从未出现过。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晚可能是对殿下而言可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一晚也说不定呢……”
　　“重……要？”
　　食指抵在唇前，轻声发出一声“嘘”，带着调笑韵味的笑声从那嘴唇之间发出。
　　“至于是什么，臣可就不能说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发现的好~”
　　陌尘说完这些，便站起身向着亭外走去。快走出亭子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
　　“殿下可听过并蒂莲？”
　　微微颔首，突然想起对方现在是蒙着双眼的，便启唇回应“听过。”
　　“既然听过，殿下可否回答臣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并蒂莲中的其中一个凋零了，那您说另一朵会怎么样呢？”问完这个问题也不打算要答案，再次迈开步伐向着观星阁的方向走去。
　　林宵穆盯着陌尘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向着回寝宫的方向走去。
　　“若无法挽回，那便……共赴黄泉有何不？”这句话不知道是回答刚刚的那个问题，还是在回答自己内心……
　　已经走远的林宵穆没有看到，在他走后不久，陌尘的身影从一旁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共赴……黄泉……”回味着刚刚听到的答案，陌尘摇头笑了笑“共赴黄泉……又谈何容易啊……”
　　“偷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果然瞒不住你……”从一旁的假山之后走出了一个人，双眼中没有被发现的惊讶，反而一片平静，仿佛早已猜到会被发现一般。
　　“……不知陛下为何在此偷听？”没有转向对方所在的方向，负手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要行礼的意思。
　　双眼紧盯着站在那里的身影，眼神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让人无法看穿，越发的吸引人沉醉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去回答那个问题，林子起只是这么看着那抹身影。
　　“陛下若无其他事情，臣便告退了……”话音刚落，陌尘便转身大步向着观星阁的方向走去。
　　看着大步离开的身影，林子起抬起一直被衣袖遮挡住的手，看着手掌心处留下的一道道伤痕，月牙般的痕迹间带着少许的血，指缝之间也带着丝丝血迹。
　　“还在恨我吗……子墨……”声音微微颤抖，甚至带着细微的哭意。
　　一个人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时的他不想一代帝王，反而脆弱的让人心疼。
　　庭院外，陌尘停下了脚步，抬手放在眼前的白绸上，常挂在嘴角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那家伙……这次会哭吧……”低声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语，摇摇头忍不住苦笑起来。
　　笑过之后，嘴角再次挂上温和的笑容，为自己戴上了一张面具，让他人无法看穿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