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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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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窗户外头像是糊了一层铅粉的天空,叫人看着兴趣缺缺。
橙黄的夕阳垂落脸颊,染上一片火热。纤细的手腕翻飞婉转,黑色的墨迹从笔尖渗透纸面。
她停下动作,凝望飘渺的天际。神色空悲。
2.
午后的风渐去燥热,轻轻刮过耳畔,掀起几缕发丝,边缘融溺于强烈的晨幕。
磨人的倦意忽然袭来,似乎无人注意到花瓣已沾上了四月的光影。
窗帘飘起一角,尘嚣也随着浮空。季眠撑着眼睑,努力克制着倦人睡意。
“喂,”椅子突地被人踢了一脚,季眠顿觉清醒片刻才勉强听清后面传来的话音,“你知道我今天碰见谁了吗?”
“周公?”她懒懒调侃。
许宜风并不搭话,而是自顾自接上答案,“斐亦黎啊。他今天还对我笑了哦。”
季眠沉默良久。在微醺的日光笼罩下便愈发迷蒙了视线,温驯的让人妄自颓然。悄然跃入耳畔的几个字似乎只是熹微晨光中的几粒尘埃,坠下水面也荡漾不起一丝涟漪。
少年颀长的身影忽然占据白茫茫的视野,压断了紧绷的思绪。最终还是抵不过眼皮上压人的重量,睫毛落下前只烦躁回道:“别吵我。”
3.
“传球传球!”男生此起彼伏的叫喊占据了整个偌大的操场,稀零的女生则躲到树下荫蔽的清凉地。
“亦黎,你的球接着。”一个白色上衣的少年将打着旋的球迅速踢给场边另一名佝俯着身子的少年。
佝俯着的少年在球飞来的一瞬间直起身,并不准备用脚,反而单手接住足球,再扔给场外的候补,“我先下了,让他们打,别老占着位子。”说完,他一边拿起矿泉水一边跑出绿茵茵的草地,裸露阳光下的皮肤全都淌着汗,衣服紧贴汗湿的背部,勾勒出坚实的肩胛。
忽略后头队友愈来愈淡的笑骂,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他扯过栏杆上挂的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拧瓶盖时才听见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便稍感歉意的准备抬腿离开,却无意在风中捕捉到自己名字后又止了步。
“我听说斐亦黎喜欢他们班一个女生哦。”
“嗯。”
“你说我要是主动,他会不会接受?”
“可能吧。”
“你好烦哦,都不认真回答人家……”
那抹简短的女音听着颇为熟悉,斐亦黎状似不在意的往前走两步,眼角余光斜斜的瞥过逐渐展露在阳光下的墙壁转角。
两个女生。头发长长的,和头发短短的。
然而他有些发怔。脚步下意识的停驻。
阳光毒辣,除了阴影下的二人,一切事物都被加强了曝光,即使灿烂的发白的人影与身后的建筑近乎相融,他突兀的停留也引起了许宜风的警觉。
一双深色运动鞋。上面沾了草折断渗出的汁和未干的晨露。脚后跟还带着青绿的碎草。
许宜风只感觉一阵发慌。红晕已爬上了耳后,脸颊烫得惊人。她扯了扯季眠的衣袖,垂下头嗫嚅着:“怎么办,他听见了。”
季眠正捧着本书,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反而成了躲避话题的利器。她庆幸许宜风终于安静,合上书,不解她话中何意。“谁?”
“斐……斐亦黎。”
话音未落,季眠便有些紧迫,她小幅度的环顾四周,当看见阳光下迈步朝这走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抽走般的窒息。
他人眼里棱角分明的轮廓五官,在她看来皆是淡漠。淡漠的眉,淡漠的眼,淡漠的唇。
因何淡漠?她想,是因她。
一次久别的重逢,让她心如擂鼓,砰砰作响。是期待,亦或害怕。
斐亦黎也不知自己怎么,鬼使神差似的,就朝着她走去。
隔得远,阳光又毒辣,想必她也看不完全他,于是肆无忌惮的流连她灵巧的眼、玲珑的鼻、柔软的唇、优雅的下巴——直至葱白十指紧抓的那本书——
语文教科书?
“噗。”他不厚道的笑了。
他这一笑,更是迷的许宜凤神魂颠倒。她紧握季眠的手指捏了捏季眠的掌心,以示内心的欢呼雀跃。
距离愈发拉近,斐亦黎亦敛了神色,换上虚浮的笑。
“hello,”他的眼角弯起狡黠的弧,目光定定的对准俏脸通红的许宜风,不去看她旁边的人分毫,“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接受。”
4.
春华尚存的七月,季眠还留着长发。
将及腰的发高高挽起,额头饱满光洁。在那之前,她从未体会到碎发扎着脖颈、轻扫耳后的酥麻感觉。
“小季,”韩任把裤腿卷到小腿弯,浑身的热汗,“斐亦黎叫你去玩,去不去?”
季眠从窗台上探出头,大声回道:“去。”眨眼间没了人,恍惚还可见黑发的虚影。
韩任晓得她准备去了,安分的在楼下等。等得不耐烦了,正欲打电话催促,眼前的大门已开。
韩任打量着一如既往光彩动人的季眠,由衷赞叹:“亦黎真是八辈子福,有你这么美的伴儿。”
季眠笑嘻嘻的露出几颗白牙,抢过韩任手里的球跑在前头。
十六七岁的少年长身玉立,远远便看见蹦蹦跳跳的身影,忍俊不禁。
“接球!哈!哈!”季眠夸张的笑了几声,把球无厘头的随便一丢,少年提腿轻巧接住,一个翻腕便拿在手中。可下一秒竟失了手——怀中忽然偎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眯眼嗅着他身上每一寸清香。
斐亦黎弯起眉,抬手搂住她,任由她胡闹。
他不是喜欢高调的人。知道季眠的只有几个特别交好的哥们儿,旁人虽没有刻意瞒着,却依旧鲜为人知。
可喜欢她喜欢到心底里,只有他自己清楚。
5.
夕阳摇摇欲坠的掩去一身光华,黑暗缓缓投下浅薄的剪影。
五点三十五。放学。
刚托起沉重的书包,许宜风恰如一阵风的冲出教室。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门口,季眠敛下眸子,心里似乎怅然若失。
心不在焉的推开教室门,差点被同学丢在走廊的扫把绊倒,一个狼狈的踉跄,不知怎么害得她哭了出来。
小声的,柔弱的,少女的低泣淹没了迟暮的午后。
“季眠,亦黎说中午带我看球赛,你去不去?”许宜风咬着吸管,手指有规律的轻叩桌面。
“去干嘛,晒死吗?”季眠夸张的翻了翻白眼,嘴角自嘲的苦笑便显得像玩笑。
“不是啦,机会难得啊,亦黎球队还有很多帅哥。”
“你也知道今天作业好多,我中午要……”骤然作响的上课铃掩盖了剩下的语句,嘈杂中只听到许宜风仓促的断语,“又不是天天去,你要去,就这么定了。”
时针轻快的指向“12”,同一时刻分针与其重叠投下的浓厚阴影,仿如少女沉重的无奈。
季眠咬着笔盖思索如何拒绝待会儿的赛事,以至于临近下课最后几秒似乎也煎熬起来。
“哗啦。”
仿佛倾盆大雨,下课铃轰然坠入空气余波,打在地面上后化作喧腾的沸水。
许宜风自后面扯了扯季眠的衣摆,聪明的没有放开,季眠仅能哀叹一声,“走吧。”
屋檐不断汇聚水珠,再绵延成一条细丝,淅淅沥沥的摔碎一地。
下雨了。自然比赛还未开始便落了幕,而引得季眠愈发尴尬。
三人围坐的小桌边新搭了一把伞,湿淋淋的,挨着地面的伞尖溺出一滩发亮的积水。
斐亦黎才到不久,气氛忽而僵滞,许宜风知机的扯开话头:“季眠,是我疏忽,今天下雨没赛场了。”
季眠不敢抬头,也不敢与那道时而掠过她的凉薄视线相接触,压低头道:“就是耽误吃饭,其他没什么。”
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端放至少年面前,他眯了眯眼,还未动作,许宜风正好接过下文,“亦黎,先给她吃,我们不急。”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秀眉下乌黑的睫毛轻颤,不一会儿就挂上了细密的凝珠。眼界边缘出现一只修长的手,缓缓的把面碗推向自己,细微间稍带生硬。
“谢谢。”她从喉咙挤出一声糯糯的道谢,继而埋头吃面。
她吃食的速度不快,好像担心汤汁会迸溅一桌而小心翼翼,算不得什么优雅。斐亦黎瞧见这幅光景,不禁想起寥寥几次二人相对而坐用餐,她也是这般模样。
许宜风与斐亦黎相处时日不多,盯着他隐于乌云笼盖光线的方向下模糊的侧脸,又不好意思,也不知两全其美的法子,只得噤声。看到季眠耳后淌下一滴汗才再次抓起话题,“季眠,你抬头。”说着,翻出一包纸巾欲递上。
季眠本是专注眼下这一碗面,许宜风蓦地插话让她惊了一惊,下意识猛一抬头,一对潋滟黑眸仿佛因热气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人好不生怜。
斐亦黎有一刹那的失神,但将神色瞬间掩去,徒留不冷不热的寻常态度。
脸颊似乎被一霎炙热的目光烫伤,季眠亦迅速的低下头,温吞接过许宜风递来的纸巾,抽出一张来拭汗。
许宜风非擅察言观色,此番情况全当细枝末节,视若无睹,托腮等候下一碗面。
一时三人无言。季眠快要被这沉默燃烧殆尽,“我去趟厕所。”
又过半晌,斐亦黎朝许宜风弯了弯眼角,“我催一催面。”许宜风点点头,目送了一会儿他的背影,阖眼小憩。
6.
季眠听闻行至身后的脚步声,留意的瞄了一眼,却着急起来。
应是她自作多情,料想斐亦黎也不会跟着她。季眠加大步伐,仓皇的如同落荒而逃。
可后面那人竟一个箭步绕到自己身前,生生将她挡在女厕门外。
“好久不见。”他长得高,看向她的时候视线倾泻而下,把人整个包围。
季眠想要看看他眼底是否还有曾经的温存与柔软,却屈于现实的忍痛,微垂眼睑。“嗯……”
“嗯?”他拖长的尾音扯出疑问的弧度,一只手越过她耳畔撑上她身后的墙壁,“这么快就忘了旧爱。”
似乎被他的言语划伤,季眠愤然昂头与其对视,“斐亦黎,你他妈有种别来招惹我。”
他轻笑几声,一把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如漩涡,正慢慢拖拽着季眠,“招惹你?我招惹不起。”
季眠愕然,呆呆的看着他,许久才冒出一个“什么”。
他俯下身,紧贴她细长的颈项,留恋的由鼻息摩挲着此处的皮肤,冰凉的手钳制住她的妄动的肩,如对奄奄一息的猎物的胜卷在握般,一字一句轻缓重复:“我说,我招惹不起你。”
仿佛心中燃起一根烛,火焰摇曳,投射于颤巍巍的剪水秋瞳,闪烁明灭不定的光。
于是,她抬眼,凝望那人离去的背影。
费时筑起的城墙,轰然倒塌。
不过毁在一呼一吸之间。
自从阔别一年,季眠发现斐亦黎总挂着温润的笑,好像那嘴角永远是那么翘着的——尽管予她永远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淡漠的,淡泊的,淡然的。
即使两人在狭小的走道相遇,他连眉梢都未曾有丝毫颤动。
若不是女孩子心思细,惹得他注意,有星河般的明眸里承载了满满的吃惊,娇艳如花的唇瓣微微颤抖,“你…… ”她戒备地侧了侧身。
斐亦黎看出她的警戒,眉头拧起,“八成想多了。我送人回家,难道你以为我跟踪你?”最后一句,他忍不住失笑。
他不喜欢皱眉。却对她皱眉。
季眠想,这是自己第一次见过他皱眉吧。
顿时,心里滋起翻江倒海的苦涩,她抹抹嘴,意图掩饰方才的尴尬。
暮霭渐浓,她半侧身子轻轻倚着红漆柱,老旧的昏黄灯光映出半边线条柔软的脸,和扭头微微拉扯出锁骨轮廓,分外清晰。
谁都有资格反驳他,唯独她不能。
季眠合了合眼,有些挫败,最终泪水还是蓄满眼眶。
斐亦黎觉得自己很孬。腿像灌了铅,只好呆呆伫立于夜风中,看着她湿润的眼角。
银月高悬,周围打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恬静的落下棕黑碎发之上,映出细腻的质地,那缱绻的眼角泛着缠绵水光。
悱恻的眼神穿透明月铺下的薄纱,顺着浓郁夜色,将他浑身侵袭。潋滟当中,藏匿无垠的悲伤,温柔而有力的攫取了他每一声心跳。
“别哭了。”手臂曲成僵直的弧度,硬生生停在半空,喉咙里卡了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哽咽,埋进心底。
仿佛谁都没有说话。少女如某天下午的低泣突然无限放大,盖过翻涌的滚滚红尘,徒留青春剥离后的悲哀,散入料峭夜风,无处寻。
眼窝盛着一轮清冷月光,眸子里反射出点点零星,比天上的还要亮。“斐亦黎,”她倏地掀起眼皮,牢牢望进他的双眼,“你是不是送陈析桓回家?”
他被那双快要坠落满天繁星的黝黑眼仁死死拽住,一同泯灭,“是……啊。”
“没事了。你滚吧。”
7.
美好掩藏的肮脏,远比明面上的更触目惊心。凋谢后的垂死,溃烂后的腐蚀。
然而在青春的花季,一边欣欣向荣的开着娇艳的花,一边滋生着腐臭的污秽。
陈析桓把季眠叫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窗棂旁眺望不远处操场上的飒爽英姿。
花香漫过枝头,朝着季眠扑面而来,她皱了皱鼻子。
陈析桓长得不算高,但比起女孩子尚高一些。所以季眠不用费力的抬头仰视。陈析桓整个人很纤细,尤其男生的腰线少有似他这样瘦条,加之皮肤白皙,不免显得有点柔弱。认识他之后季眠就想,斐亦黎的好哥们怎么能这么娘。自然也不是太喜欢陈析桓。
季眠抽身离开窗边,懒洋洋的看着陈析桓,“阿眠,亦黎不属于你。”
她依稀记得陈析桓是笑着说的,眉眼弯弯,将一张清秀的脸展现到极致的阴柔。
“什么意思?”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喜不喜欢你,我都明白的。”
“哦。那你明白什么了。”
陈析桓笑得狡黠,眼里闪烁明媚的光,“他不喜欢女孩子。”
话音刚落,季眠几乎惊愕的睁大眼睛,不可抑制的笑出声:“哈……你意思是喜欢你吗?”
“未必。我和他从小长大,他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
“所以?要我和他拜拜?”
他抿着唇思索一会儿,才点点头,“那样他才会认识到,他喜欢的是什么。”
“你大可继续,你应该知道以前的事情。”陈析桓又笑了一下。笑得毫不设防。
那一瞬间,她的胃里突然开始翻江倒海,呕吐的欲望涌上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恶心,特别恶心。恶心什么呢?是陈析桓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还是那白净皮囊下的阴暗龌龊?
她只是转身,带上门进了教室。
身后,那双带笑的眼渐渐凝成刺骨的利刃,一刀一刀剜着前面的人的心窝。
8.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心,细细密密,彻骨痒痛。
——斐亦黎。
“嗯?”少年的侧脸逆着光,任由阳光一寸寸吞噬清晰的棱角,“你怎么来了?”
——我们分手吧
“别开玩笑。今天我哪惹你了?”
——我们分手吧。你知道我不爱开玩笑。
低垂的眼眸里,漫溢着磨人的哀伤。
沉默织成的网铺天盖地的落下,蔓延每一分鼻息。
“……好。分手。”
春日的风浅浅拂过泥土里腐臭的气息,散了一地。
9.
黛色窗帘微微鼓起,膨胀出优美的弧度,丝丝缕缕阳光顺着檐淌进来。
斑驳碎影点在无暇的皮肤上,像抹不去的污痕。
身前的椅子被一只手反手转向外,许宜风一屁股坐下,托着腮帮子长吁一声,“最近我见到亦黎的青梅竹马了,男的可以这么说吗?“
“嗯。”漂亮的睫毛莫名扑扇一下,波澜不惊的眼底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然后……他长的比我还好看,”顿了顿,大概委实找不见合适的措辞,“我都觉得他俩是一对基,绝配。弄的我成电灯泡了。”
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季眠合上书,扬眉注视着她。
“怎么了?”许宜风疑惑地拧起眉头。
两人相识将近一年,季眠虽不认同与许宜风深交,因为性格南辕北辙,却不得否认其人不错。
所以,有些话,她不想瞒许宜风。
比如,她们还是初中生时期的一起轰动一时的校园暴力案件。
尽管事发学校并不临近当时季眠的学校,但也听闻在那所学校一位交好的朋友描述过受害人最后惨死的模样。
“……那个女生衣服被扒了,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混着血,头发扯下一大把,似乎还被人轮过……有几张洗印的裸照丢在地上……眼珠子往外鼓,脸色乌青乌青的…… 太吓人了。”
那位朋友说话时震悚的表情,仿佛隔着尘雾,依旧历历在目。
后来传言,那个女生因为喜欢上同班一名男同学才死的。
季眠很少关注这类事,只是以前同斐亦黎在一起时偶然听他提起,似乎和他有关,便留了印象。
……
“你大可继续。”
“你应该知道以前的事。”
……
“季眠?”剧烈的热度忽尔通过手心覆上额头,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季眠一下子拍掉她的手,椅子往后挪了几分,避开她迎面的呼吸。
许宜风翻翻白眼,撇嘴道:“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以为你傻了。”
“许宜风。”季眠颔首,不去直视她的眼睛。
“嗯?”
“没。”
10.
晴光掠过微风,最终拦在山腰际。
海、天、云,恍惚一眼,入目湛蓝。
两岸寒树,望而生畏。径直沿着这条潺潺溪流向前,是唯一一处鸟瞰整个峡谷的高崖。
洗尽铅华的空,仿佛只是一片坠落的穹窿,压得季眠喘不过气。
终究敌不过时光刻下的沟壑。在那以后的每一个夜晚,梦魇牢牢缠绕。
三年,却愈发将那时光里的尘埃烙印的深刻了。
她安静地看着天,仿佛还能看见少年若隐若现的轮廓,仿佛青春韶华依旧延绵在奔腾的海平面。
最后,纵身一跃。
11.
澄澈的蓝渐渐覆盖天幕,树上银花结盏,投下浅浅的光晕。
教室外空荡的走道静谧的像是与窗外放学后如开闸洪水般的喧闹隔绝。
小声的,柔弱的,少女的低泣淹没了迟暮的午后。
空气中凝结着溺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