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恶狸》河边草

5、第五章

　　在饕餮爆出自己名号之后，现场寂静了几秒之久，而首先反应过来并且暴起伤妖的，是依偎着板蓝根的毛毛。只见这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抱紧了自己的师傅腰部，接着就是一阵不满地摇晃，她力气本来就大，嚷嚷起来连板蓝根都被她抱得来回摇晃。
　　“都赖你！”
　　“当初为什么不给我起名字叫红红嘛！”
　　“你听这名字红红的，多好听。结果，现在这名字都被人起了！”
　　“为什么我就叫毛毛哇！”

　　“唔……”
　　板蓝根被她弄得脑袋发晕，他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低吟，垂眼望着毛毛的神态像极了那些宠溺孩子而无可奈何的家长。
　　“可是毛毛这个名字也很可爱啊……”

　　不过比起安抚躁动的毛毛，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不仅仅是板蓝根，连面对外人绝不开口的竹叶青都注意到了这点，令人意外地发出了嘶声。
　　“药仙，是，什么？”
　　那是个人妖之战前便存在的男人，集人间气运于一身，尝遍百草，医治世人，因仁爱出名，是目前仅存的“仙人”之一。

　　不过短短几句形容，其中蕴含的可能性，便让板蓝根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下意识摸上了毛毛的脑袋，摸上了那个藏着让他终日惴惴不安的血块。
　　“终于……”
　　“如果真的是什么病都能医治的药仙。”
　　“那这孩子头里的血块也能治好吧？”
　　板蓝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包含的情绪沉重而悲伤，让抱着他的毛毛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疑惑地抬头望他。

　　“欸？她是生病了么？”
　　红红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毛毛，回忆起睡梦里那双按住自己，强行灌药的手臂，就感到一阵的发憷，显然没料到这个活蹦乱跳的毛绒绒会是个生了重病的主。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罕见的外形，以及和蛮力不符，毫无灵力不会化形的情况，如果是疾病导致的，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思至此处，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饕餮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么？我一定会帮忙的。”

　　“那就把这孩子，一起带过去吧。”板蓝根用手指怜爱地划过毛毛的脸颊，总有千万不舍，最后也化为了这句请求。
　　“作为饕餮这种大妖，应该可以带上书童之类的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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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毛毛脑中的威胁似乎有了解决的办法，但林中还有另一个将近的威胁没有除去，午饭后，在板蓝根的叮嘱下，毛毛带着大病初愈的红红，以及不愿离开自己的翠翠，一边参观被雪覆盖的山林，一边探寻修道士出没的痕迹。

　　看着出行的两妖都保持着兽身的样子，跟在后面的红红想了一想，入乡随俗地摇身一变，化为了狐狸大小的一只妖兽，它身披火红色的一身皮毛，头顶着两颗嫩笋似的尖角，晃晃悠悠地甩着灵活的蛇尾，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走着，留下一串梅花小脚印。

　　就红红而言，他们饕餮一族处在炎热的南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就算受伤后被冻得不行，但到底还是好奇的，所以没走几步，就兴奋地一个猛扎子跳进了松软的积雪里。

　　毛毛望着他那活泼的红色背影，突然也就理解了他父母叫他小红红时，心中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而吃饱了昏昏欲睡的翠翠则被这动静闹得心烦，他抬头瞥了眼饕餮，嫌弃地嘟哝了一声“幼稚”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了一句告诫——
　　“寒症，再犯就，喝药。”
　　“很多，很多，再，多喝点。”

　　虽然是轻轻耳语，一个“药”字却准确钻进了红红耳朵中，只见他毛发一炸就跳出了雪堆，重新老老实实走起小碎步来。

　　而沿着冬日里唯一的流动水源小溪行走，着重留意妖怪们常去觅食的几个地点，毛毛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一丝血腥味混进了寒冷的空气，同时传来的还有隐约的哭声。

　　五感同样敏锐的红红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与毛毛对视一眼，警惕地走向了森林深处，穿过一片树丛，入目的便是一只被困在笼中，伤痕累累的雪狼，空气中浓重的血味正是从她身上传来的，笼外还有一只瘦弱的幼狼，正焦急地绕着绕着母亲打转。

　　小狼显然很想为母亲咬开这坚硬的笼子，却不料怎得一靠近就被爆发的灵力击倒在地，眼见幼崽正痛苦地呜咽，护子心切的母狼发疯地撞向笼壁，相同的灵力再次暴起，如此往复母狼雪白的身上边再多了几道血痕，眼看就要力竭，终于等到了前来查看的毛毛一行人……

　　“毛毛大人！请救救我们母子吧！”

　　据雪狼所言，她在清晨带着幼崽觅食时，突然闻到一股异常鲜美的肉香，与林中的那些寻常野兽不同，甚至还附带了些灵气，对于她这种稍有修为的妖怪来说实在是无比诱人。

　　本想着自己作为林里实力出众的妖怪，能挣开猎户手里的多数陷阱，却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等级的灵器。

　　而一旁的红红已然猜到了几分，在嗅到熟悉的人类气味之后，更是气得炸开了一身绒毛。
　　“是他们！”
　　“他们一定是想趁我虚弱把我抓走，居然还布下了这种陷阱。”
　　“我这就把你们救出来！”
　　饕餮愤愤不平地说着，气呼呼地举起了自己小小的爪子，接着，肉眼可见的妖力在他得肉垫边聚集，甚至还带起了一股旋风，眼看就要往笼壁上拍去。

　　“等等！”
　　“这种事情让我来！”
　　在红红动手的那一刻，毛毛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作为林子里手艺最出色的妖怪，关于陷阱，毛毛了解的东西，要比头次出门的小少爷多得多。

　　从刚刚雪狼母子受伤的情况判断，这笼子应该是个会反弹猎物攻击的灵器，而且根据抵抗程度不同，灵力的伤害也有所不同，不然小狼也不会只受到这点皮肉伤了，所以谁知道红红那爪子下去，会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呢？

　　“我试着把它拆开。”
　　“翠翠你带着他们先退到一边去。”
　　待竹叶青领着妖怪们退到安全距离后，毛毛弯腰捧起脚下的一抔积雪，呵气用融化的雪水，润湿自己干燥的手掌。

　　当她将手掌轻轻贴上笼壁时，她所接触到的就不仅仅是肉眼看见的世界了。

　　手下的是什么？
　　对于外人来说，它可能只是个设有法阵的铁笼。

　　但对于毛毛来说，它更像是一只鲜活的小动物——
　　以冰冷的合金为肤为骨，精细的阵法纹路中流淌着名为灵力的血液，那泛在空气中轻柔的波动，便是它的呼吸。

　　实在精妙，实在有趣，这是毛毛在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品种，让她甚至生出了把玩之心。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细致耐心地检查，试探地用自己的方式与它交流。

　　【是吗？】
　　【你是这样的东西么？】
　　【原来是这样运转的啊！】
　　【是要从这里……对吧？】

　　了解清楚之后一切就好做了，她就像书上那位手持利刃的庖丁，准确地一刀致命，顺着肌肉纹理，将肉块分开，把骨头从里面抽出来。

　　拆开、拆开、不断分解……

　　站在一边的红红为了防止再有妖怪受伤，看得尤其仔细，本来做好随时保护毛毛准备得他，只觉得当那只小小的妖怪，将手掌贴上笼子的那刻，气氛便突然有了变化。
　　眼前的妖怪明明只是普通地检查灵器罢了，身上的专注却完全感染了他，使得他像在观看族内长辈比武时般，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于是当他听见笼子突然发出一声，仿佛生物垂死挣扎的尖叫的时候，看着那所谓的反弹伤害的灵器，一点一点被拆开，在那些“咔嚓”、“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中，一种震撼自红红心中油然而生。
　　“真厉害啊。”

　　不同于红红的震惊，和毛毛相识已久的雪狼以及竹叶青，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雪狼吞下了翠翠扔下的止血草药，怜爱地舔了舔凑上前的幼崽，并向毛毛慎重承诺开春一定会给她薅出一身狼毛小披风后，就拖着受伤的身躯，急忙离开了这个随时会有修道士造访的地方。

　　而一边站着的红红，则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变成了少年的模样，他几步走到毛毛跟前，望着她的双掌，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毛。
　　“刚刚那个奇怪的笼子在垮掉之前，好像还是发不出了不少灵力。”
　　“ 你直接抓着它，手掌不要紧吧？”

　　光是看到他漂亮的头发，毛毛就感到一阵雀跃，如果能被这么好看的妖怪主动关心，更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于是她立刻炫耀似的，将两只爪子向着少年，高高举了起来。
　　“一点事情也没有哦！”
　　“都说了我毛毛大人很擅长这种事情！”
　　她不像师傅板蓝根那样有着可以治病的妖力，也不像师弟脑子聪明，可是搞起破坏却是一等一的强，无论时刨土还是挖树洞或者拆房子都不在话下。

　　“不过冬天到了，手掌经常会很干。”
　　“直接抓雪也不够润，不然我能拆得更快的！”
　　毛毛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了身前的饕餮，他抓了抓后脑勺，嘟哝着“干吗？”，在兜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又小又扁的瓷罐。

　　“这好像是我娘塞给我的。”
　　“叫我涂爪子，我觉得太香了，平时也用不着”
　　“你们姑娘应该喜欢。”

　　少年用手指从罐中挖出一块乳白色的膏体，轻柔地将它揉在毛毛黑色的小肉垫上。

　　他似乎还是担心方才的灵力对毛毛造成了损伤，所以动作小心又认真，这个角度毛毛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羽睫，以及藏在其后橘红的眼眸。

　　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像是某种花蜜的香气，使得毛毛忍不住问他。
　　“这个闻起来好好吃。”
　　“我能舔么？”

　　“不行，不能！”
　　“你多大了？不能吃手手了！”
　　饕餮这么说着，严肃地捂住了她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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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留言在哪里？！
咕咕叫着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