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恶狸》河边草

3、第三章

　　板蓝根药煮好的时候，洞里其他两个妖怪睡得正熟，毛毛也就没打扰他们，她蹑手蹑脚地盛出一碗药汁，学着师傅之前治病救人的样子，轻轻扶起少年的身体，把药吹凉之后，捏住少年的腮帮子，端着碗就把药灌进了少年的嘴里。

　　那妖怪也不知道受伤后漂小溪里漂了多久，又渴又饿，感觉到热汤入口也就乖乖喝了下去，只不过没想到这汤苦的厉害，下一秒少年那姣好的脸蛋就苦兮兮地皱成了一朵菊花。他皱着眉头，特别嫌弃地发出了几声哼唧，挣扎着别过脸，想要躲开这难喝的药汁，却没料到毛毛力量大的出奇。

　　在经过武力压制，哼哼唧唧喝下那碗板蓝根后，受尽了折磨的少年立刻逃离了毛毛的怀抱，他不满地裹紧了身上的小花被，一个轱辘就滚到了远离毛毛的小角落，确认安全后，瑟瑟缩缩地吸了吸鼻涕，小心翼翼地睡了起来。

　　修行千年的板蓝根味道虽苦，但药力却实打实的管用，很快少年苍白的脸上就浮现了几丝红润。

　　他抱着小花被睡觉的样子，让毛毛想到山猫家的那几只幼崽，骄里娇气的。

　　可到底是天生实力深厚的异兽，不过一两个时辰，当毛毛准备按照药方再给他灌进第二幅汤剂时，少年便有了醒来的征兆，他那长长的睫毛惹人怜爱地颤动着，缓慢地转过了脖子，接下来那艳丽的红色眼眸就迟疑地望向了在场的三只妖怪。

　　他像每只毛毛兽那样，习惯用嗅觉分辨周围的气息，所以下一秒就飞快地锁定了毛毛手里的汤碗，抓紧小花被，用沙哑的声音发出控诉。
　　“不，不要了。”
　　“不要喝了。”

　　“真的不喝么？可你是个病人。”
　　“不喝药是不会好的，不要怕苦，一口闷了就好。”
　　天知道毛毛守了他一个晚上有多辛苦，她从少年衣摆上撕下了一块白布，洗干净后捏在手里，生怕妖怪把鼻涕滴到自己心爱的小花被上。
　　当然蹭在那么漂亮的红皮毛上也是不行的。

　　这么一想，这只爱干净的小妖怪，就忍不住上前强行灌药。

　　反倒是板蓝根望着少年那副，看到药就害怕地往后轱辘的样子，心有不忍地摇了摇脑袋，伸手将自己热心肠的徒儿拦了下来。

　　“是这样的。”
　　“昨天早晨，我徒儿在溪边发现了你，见你被人所伤，在雪天里冻得奄奄一息，便把你带回来，托我医治。”
　　“你那时候看起来非常虚弱，所以她到现在也不太放心。”
　　“所以能让我看一看你的脉象么？”

　　比起做事直来直去的毛毛，面带微笑的板蓝根要显得亲切不少。而经过板蓝根的解释，原本还显得有些抗拒的少年眼神微动，他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床边的毛毛，慢慢向板蓝根伸出了手臂。
　　“嗯……”
　　“我记得你的味道，是你把我从小溪里捞出来的，那个人类，留在伤口上的力量也是你洗掉的吧？”
　　“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少年脸上还带着些拘谨，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垂头向眼前的毛毛表达了谢意。

　　原本怕这种大妖性格乖僻不好相处的板蓝根，在见到少年态度如此平和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在摸上少年手腕之后，板蓝根却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唔，你恢复的很好，已经不用吃药了。”
　　“只要继续外敷金疮药，等伤口养好就行了。”

　　少年的确如板蓝根所料是个大妖怪，在从短暂的虚弱期恢复之后，体内妖力更是火热活泼。

　　“恕我冒犯，能请你告诉我么？”
　　“是谁在打伤了你？”
　　“我们这片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修道士了。”
　　种种不确定因素，让忧愁缓缓爬上了板蓝根的心，他一边为声音沙哑的少年递过一碗清水润喉，一边忍不住摸了摸毛毛的脑袋。

　　板蓝根的话语勾起了少年不好的回忆，他愤懑不平地抿起来嘴巴，低低发出几声抱怨，哼哼唧唧地讲述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暴民！都是一群不讲理的暴民！”

　　他本是家族里最受宠的小少爷，想逃离那个人见人夸的环境，出门历练一番自己，可谁知在四处游历顺便上学的路上，在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时，阴沟翻了船。

　　最近镇上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说是布店的伙计，在巡查的时候看到有一只兽身蛇尾的红毛怪兽，半夜三更地趴着染缸，一寸一寸地扯着店里的红布。

　　怪物那脸看起来又像猫又像熊，还有蛇尾巴，小地方谁见过这排场啊，伙计当时就吓破了胆子，大喊着有妖怪来了，聚集全村开了个会。

　　听说有妖怪，那最近什么发生的不好的事，什么“李家的女儿为啥嫁不出去”“王家的阿婆老失眠”“刘家儿子为什么一直考不中状元”就一股脑全栽在了妖怪身上，刚好又逢年末，大家寻思会不会是年兽，就筹钱请了两个云游的修道士除妖。

　　而小少爷不谙世事，正想偷偷看看这人间烟火，却不料被抓了个正着。

　　一堆人看准了他这头红发，卷起袖子上来就要揍他这个围观群众。

　　“人类真是狭隘、自私、排外啊！”
　　“竟然随意欺负路人妖！”
　　小少爷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当时反击起来也毫不含糊。

　　“那两个人手段虽然多了一些，但也没有那么厉害，本来我是能打过的。”
　　“但谁知道有第三个人在场。”

　　那些个修道士只当少年是什么奇珍异兽，是自己云游四海天大的机缘，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但还是拼了命地想将他收服做为灵宠。

　　只有那个男人，轻轻扫了他一眼，便一脸厌恶地道出了小少爷的身份。
　　“我听他说了句‘这不是我要找的妖怪’，没等我反应过来，脑袋就挨了一记。”

　　这力量绝对是仙人才有的，当时小少爷就觉得自己要被剖体挖内丹了，可谁知道领头的那位仙人却说“此妖只是顽劣，并未伤人。”叫两人放了他，接着便匆匆离去。

　　“他虽然走了，但我看那两个人眼里还有不甘。”
　　“近期以来可能会上山找我。”

　　“但别怕！你们救了我！”
　　“我留在这里晚些再出发，谁来我就帮你们打谁！”
　　“本大爷可是大名鼎鼎的饕餮啊！”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小少爷插着腰，在响亮地报出自己身份的同时，展露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可惜毛毛是只乡下妖怪，生活在林子里的她并不懂“妖怪上学”、“仙人”、“饕餮”这些个词汇代表着什么，她正兴致勃勃准备开口的时候，板蓝根先一步开口，挡住了毛毛。

　　“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说了这么多，你一定累了吧。”
　　“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吃点东西吧。”
　　板蓝根冲饕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在示意毛毛出去拿食物的时候，顺带着给挂在毛毛脖上，一直沉默不语，蓄势待发的竹叶青递了个眼神。

　　所谓的食物储物间是翠翠的胃。
　　这条竹叶青早早失去了毒牙，又受了饥寒交迫，之后的修为路线就彻底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不能毒杀就想办法绞杀，害怕饥饿就拼命吞下所得的一切事物。
　　为此竹叶青一路努力，便获得了现在这幅巨大的身躯，以及那近乎无尽的胃，除了自己日常消耗，其他的食物基本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只可惜吝啬的竹叶青并不会主动吐出自己的食物。

　　所以望着眼前一反常态，正缓缓吐出一头猪的巨蟒，毛毛显得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得赶紧去溪边再抓几条鲜鱼呢。

　　“拖去，洗洗。”
　　翠翠发出几声催促，在发现师姐一脸疑惑后，他歪着脑袋，发出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还没，明白么？”
　　听了饕餮对红毛怪物的叙述，回想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再结合板蓝根微妙的表情，竹叶青很快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师傅明令禁止不许吃妖怪，但手底这两个徒弟到底还是肉食性的妖怪，嘴里需要时不时沾些肉味的。

　　冬天林中食物匮乏，眼看着山下小镇人们杀鸡宰猪，热热闹闹准备过年，板蓝根便掏出了一些收集的药材，让两个徒弟拿去换钱，买上些自己喜欢的吃食用具，放松一下。

　　他给徒弟身上施加了几个简单的幻术，给毛毛系上了心爱的红毛小披风，然后千叮嘱万叮嘱——
　　“幻术时间有限，早点回来哦。”
　　“翠翠你要看着你师姐，不能让她干坏事哦。”

　　虽然板蓝根这么叮嘱过了，可是竹叶青生吞了两头猪一只羊几串香肠，吃开了性子，又被毛毛撺掇着，一起喝了新酿的米酒，昏昏沉沉中便任由自己的师姐为所欲为。

　　只听见毛毛坐在翠翠的脑袋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胡话——
　　“翠翠啊！”
　　“你看周围，周围！人类的东西都好红啊！”
　　“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变得红红的！”

　　小妖怪骑着巨蟒就溜进了镇里的染坊，兴冲冲地扒着染缸就要往里头跳，然后幻术一散被人类的伙计抓了个正着……

　　“所以，人类众筹，打妖。”
　　“是要，打我们啊。”

　　结果，却胖揍了不明真相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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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过节看文的人都好少啊
没有留言，没有收藏，委屈！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