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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三章 枝上柳绵吹又少(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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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宛心将要订婚的缘故,子杰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受,还隐隐多出了几分不舍和怜惜,接连数日,这些繁杂难言的情绪都弄得他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再加上子杰多次电话、殷殷留言甚至去宿舍楼前苦苦等待,子衿都避而不见的态度也是真惹恼了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气性忒大,一怒之下也就不再去子衿楼前浪费光阴,到了周末,就索性陪着宛心一起逛这个对于两人而言都是神圣而陌生的首都北京 。
一旦撇开了情感纠葛退回普通朋友,谢宛心绝对是个极好的玩伴,不仅聪明多才,而且善解人意,最难得的是自那夜之后,宛心始终对子杰有礼有节,交往之中透着关心,关心之时保持距离,加上两人志向相同、兴趣相近,一旦交往之中不涉风月,竟迅速发展为极为谈得来的好友。刚开始只是周末相约同游,后来慢慢地发展到平日下班之后,两人也会隔三差五凑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未来的打算以及子杰爱而不得的苦恼。直到这时,子杰才真正感到仅仅四岁之差,宛心比子衿成熟了至少十年:他的子衿,永远是以妹妹的身份时而娇憨时而冷漠地肆意任性着,几乎从来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她这时冷时热的态度变化;而宛心,则始终那么知心那么体贴地默默陪在那里,他的一点点苦恼一点点伤痛都能让她心酸不已几度唏嘘。子衿,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这样一个贴心温柔的好姑娘呢?
这么嗟叹的时候,宛心会体贴地拿下他手中酒杯,大度而温柔地开解他:“年轻时谁没有过一段痴迷大过自尊的爱恋?她是你情感的全部,所以你为她癫狂为她心伤,而她的世界也许广阔无垠,未必来得及看到你的一腔痴情。你说那个秦风对她有想法,可你不能怪子衿啊,清华北大集结着全国各地的优秀精英,两个学校的女生又都那么少,子衿清秀可人,追她的男孩子就算多些也再正常不过了,你又不在她身边随时看顾,怎么可能要求人家一个漂亮小姑娘不对别人动心啊?”,眼见子杰脸色越来越难看,宛心的言语更加轻柔:“感情这种东西,你要不就索性全部信她,哪怕是自欺欺人呢,也要自己告诉自己你的妹子就算不理你、就算和别的男生来往心里也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你就告诉自己那些成群结队的追求者她是看也是不看一眼的,人家对她的亲昵都是自作多情。要不呀,你就别整天自己折磨自己,凡事看开些。你想啊,你俩相隔千里,她在念书你要出国,人家为了未来考虑,不愿和你过多牵扯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说句不好听的,你天天要去美国,而她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怎么可能抛开家庭和学业跟你走啊?所以你就算自己痛苦到死,她也未必对你有任何超越兄妹之外的想法啊?与其勉强彼此,不如相忘江湖呢。”。
子杰呆了良久,直到宛心把一瓣瓣去完桔络和白皮的干净橘肉递到他的口边,才猛然惊醒,充满感激地看着宛心:“说得好。请问你是怎么看开的呢?”。宛心淡淡一笑:“爱不就是希望对方幸福么?与其让你为难,不如我先放手,真心祝你找到真爱开心一生。你看,现在我们的关系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么?”。子杰大为感动,不禁握住了宛心的手:“宛心,我没想到你这么大度,以前太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宛心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云淡风轻地挥了挥:“都哥们儿了,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嘛!你别每天自己折磨自己,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看看我,当初为了得不到的感情几乎毁容,现在一旦放手,不也有人排队等着娶么?人哪,不能一棵树上吊死的。”,子杰更是愧疚,忍不住真情流露:“宛心,你不会是感情失意随便找个人胡乱嫁了吧,那我会自责一辈子的。”。宛心又挥手:“行了行了,和你没关,我自己愿意好不好?咱能不能不谈他呢?”子杰眉头紧皱,难得地执拗起来:“你都要嫁他了,却从来不肯跟我提起半句这个人,你真爱他么?”宛心柳眉竖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固执啊?我爱不爱他对你那么重要么?”,子杰点头,深邃的双眼直直盯向宛心:“是!你不幸福,我永远不会开心的。”宛心泪水哗地涌出,楚楚看向子杰:“林子杰,有你这句话,谢宛心今生无憾。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幸福,也请你,努力幸福!”,一语完毕,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旋即利落转身,潇洒离去,只留下一个挺直而坚强的背影久久停驻在子杰充满赞赏的眸光里。
三个月的实习期转瞬即逝,临返校前,子杰终于还是没忍住,请了半天假在宿舍楼下终于等到了子衿。俩月不见,子衿又清减了几分,在初冬的萧索里静静立着,目光中透着令人难过的客气和疏离。子杰怔怔地看着她,满腔话语都被那双清冷的眼睛给堵了回去,踌躇良久,才字斟句酌地说:“我两天后返校,临走前想看看萧叔,可以么?”。子衿眸光黯了一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用!”。子杰心中难过,再没了平素的自如,低头看着脚下土地,语气中已经含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子衿,咱们多年兄妹,你就算不愿见我,两家的交情总还在吧,我就想看看叔叔,都不行么?”。子衿眼圈一红,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心肠说了句:“谢谢,不用。”。趁着泪水涌出之前,扭头跑了开去,只留下落魄的子杰呆呆立于原地。
次日,子衿一边给多次开颅手术几近痴呆的父亲喂饭,一边擦着他不时滑落的口水笑眯眯地聊天:“爸,记不记得子杰哥哥?他来北京了,要来看你,我才不让他看呢,我的老爸英明神武,哪能随便让人说看就看啊,是吧?”,萧父看着子衿傻傻一笑,嘴里嘟囔了句什么,把好容易喂进去的食物又吐了出来,眼看着子衿手忙脚乱地去擦自己的衣襟,他颤巍巍抓住了女儿的手,拉到怀里一个劲儿地大声重复“来,来!”,子衿的衣服在他一番抓扯之下沾满了黏黏的食物,她却不愿当着父亲擦拭,认真听了一会儿,笑着点头:“知道啦!你想见他,可是他已经走了啊,子杰哥哥行程很紧的,下次他来,我带他见你可好?”,萧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又傻傻地对着子衿笑啊笑,爱怜万分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弄得那头乌黑顺直的长发也慢慢沾上了粘液,子衿笑着搂了搂父亲,哄着他又多吃了半碗菜粥之后,才哼着歌儿离开病房。刚一出门,强忍了许久的眼泪扑簌簌流下,一滴滴落在剩了半碗的稀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