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第一后》菜九夏

33、屋顶猫叫

　　晚上这顿饭竟比过年还热闹，大房仅剩下来这几口人如此也算聚齐了。

　　虽几位仍旧隔着肚皮，但毕竟也都是聪明人，沈毓也不过轻轻一点再加上这几日的种种，各位心思向着哪也就不言自明了。染香偷偷跟沈毓说，这卿竹轩许久没这么和谐了，便是当年大爷大奶奶还在，也不见这几位姨太太如此老实。

　　吃完饭后例行水果，趁着几位姨太太嗑瓜子聊天，沈毓还特意抱着眉心到那两只鸵鸟的笼子旁瞅瞅。

　　“哥哥，这是神马？”小姑娘岁数不大，话虽然不清楚，可表达能力还不错，果然沈钧儒聪明的基因序列占领了高地，孩子都还不笨。沈毓原主其实也挺聪明，不过因为性格软弱，那点聪明也就变成了小聪明，无法成为智慧。

　　眉心突然看见俩没见过的大鸟，立马紧张地抱紧沈毓的脖子，小脸一脸讶异又带着些探究的神色，那出着实逗趣可爱。

　　“这是鸵鸟，别看是鸟可是因为太重了不会飞，不过跑得很快。”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把这玩意叫长腿鸟，沈毓却不想就着这股潮流，还是按惯性思维教育着他那个小妹妹。

　　“有飞飞快吗？”大房之前有两匹快马，一匹叫飞雪，一匹叫闪电，在小孩儿看来，这俩便是速度的代表。

　　“嗯，比飞飞快。”沈毓和眉心又往前靠了靠，那俩大秃头鸟也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毓，毛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得眉心都有点蠢蠢欲动。

　　“哥哥，眉心可以摸摸他们吗？”小姑娘之前第一次在沈毓面前还软软萌萌的异常文静，等到混熟了方才发现对方的胆儿那是相当大。晚上为了热闹，沈毓特意让厨房的人支起了羊肉锅，小姑娘一看小炉子红灿灿的，竟敢直接上手抓，要不是沈毓手疾眼快及时制止，眉心那双小手能直接烧成猪蹄。

　　小姑娘的好奇心太旺盛，今儿看到奇怪的大鸟难免心动。沈毓在现代虽然知道鸵鸟这东西，可也仅止于在动物园远远瞥两眼，若真说习性，他确实没怎么了解过，不过瞅这俩鸟没一会儿老实时候的样子，便能猜出这俩鸟好动的属性。眉心还小，若被这鸵鸟咬出个毛病，他这做哥哥的责任就大了。

　　“鸵鸟咬人可疼了，再等等，到时候哥哥叫人把这鸟驯化，咱们去马场骑着它们玩儿。”沈毓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轻声细语地哄着。

　　“真的吗？哥哥要说话算话，不要像姨娘……明明说要爱眉心，却总把眉心扔到冰屋子里……”这个时代的封建礼数仍旧苛刻，妾生子只能称主母为娘，即便大房没了大爷大奶奶，规矩却仍旧动不得，赵绿萝只能是姨娘。眉心虽小，身边却也跟着教养婆子，言辞上的忌讳小姑娘也基本成了习惯。

　　之前沈毓说带着眉心出来溜达溜达，赵姨娘一看这是个抱大腿的好机会，连眉心身边的小丫头都没让跟，就让沈毓给抱出来了。可能是感受不到什么压力，小姑娘才一股脑地说秃噜嘴了。

　　听着小姑娘抱着自己脖子一声声软绵绵的委屈，沈毓先是一阵酸涩，而后又是无法掩饰的愤怒。赵绿萝这个女人脑袋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明明看起来精明得可以，却根本搞不清楚她在沈府真正的凭仗。若没有眉心这小闺女，以她之前做得那些糊涂事，别说沈毓，便是万松堂的老祖宗也不会如现在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瞧瞧现如今这女人到底办得是什么事儿？胡乱地四处抱大腿，却把自己闺女当成野草养，等眉心长大后真跟她离了心，那赵绿萝的日子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

　　“哥哥说话算话，说话算话。”沈毓拍着眉心的后背，有些心酸地接着道：“眉心，来卿竹轩好不好？到时候哥哥就能好好照顾眉心，要是忘了带你去骑鸵鸟，眉心也可以在跟前提醒哥哥。”

　　眉心因着沈毓的话先是一乐，而后却瘪了嘴。

　　“我也喜欢这，有哥哥抱着眉心，有染香姐姐的小点心，还有桂香姐姐的小曲儿，嗯长川叔叔对眉心也好，他还会竹叶编蛐蛐儿呢……”眉心将脸埋在沈毓的肩颈，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姑娘像小猫似的在那蹭了蹭，抬头软软道：“可是我不能留在这，姨娘虽然总把眉心扔到冰屋子里，可之后她每次还会把我抱出来，还搂着我哭，跟眉心道歉。”说完这话，小姑娘拍了拍小胸脯，“眉心这里会跟着疼，哥哥，眉心想陪着她。”

　　世间的事儿，并不是非黑即白，沈毓觉得把孩子留在跟前是为她好，可换个角度说，人家是血脉相连的母女，自己这么做不也是断了她们的母女亲情吗？

　　赵绿萝虽然经常不靠谱，连带着她那亲闺女受委屈，可那分裂的神经不也是被这偌大的后宅逼得？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哎，这笔糊涂账他这个外来户是无论如何也算不清了。

　　“眉心真懂事，那你就陪着姨娘去梅香阁，我让桂香到你跟前伺候，受了委屈一定要让桂香告诉哥哥。”沈毓头顶着小姑娘的脑门，轻声道。

　　“嗯。”看着对方眯着大眼睛甜甜的微笑，沈毓的一颗心都跟着化了。

　　看着这个人小鬼大，异常懂事的妹妹，沈毓暗自在心里发誓，今生一定要护好她。

　　当天晚上桂香便领了沈毓的令去梅香阁伺候，那赵姨太一看沈毓的架势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纷繁复杂，有喜有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最后还是回归平和，只恭敬地给沈毓留了句，“妾谢六少爷看重，以后也会好好对我们家眉心。”

　　沈毓本想再多敲打几句，可看那女人惶恐的神色以及眉心之前皱着的小脸，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反正有桂香在，那个女人也不敢再那么猖狂，这大房只要有他沈毓在，那赵绿萝还不敢翻出花儿来！

　　送走了这波女人，沈毓还特意去找了趟贾先生。今日林林总总的诡谲之事太多，沈毓即便是猜测也仅仅有个大概的框架，具体的细节，他还是想听听贾老先生的意思。

　　“孙子有云，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贾老先生一边嚼着之前染香帮俩人准备的花生米和竹叶青，一边道：“现如今既然势已成，六少爷又何须慌乱，站在那自有你落脚的地方。”

　　“贾先生，学生只怕这‘势’把我逼死在这啊！”想想皇上的圣旨，那几位皇子的东西以及这几日的乱想，沈毓便愈发不安。

　　“六少爷，若这‘势’可造乱，砸坏了你，大爷当初不是白去了吗？”贾先生话里有话地看着沈毓，那粒儿花生米都跟着咬的嘣脆，怕是再重一下，能咬下老先生的大牙。

　　沈毓因着贾先生的话，心脏一抖。原先那些个猜测竟被坐实了七八分，再往下，他竟也没那个勇气细究，因为沈毓知道，那便是所有阴谋的初始。

　　此时的沈毓虽然想新汉好好立足，却仍旧没有跳进沈钧儒‘死亡大坑’的准备。他虽然借了原主的肉身，可也不想搀和进去白白地就这么死去。当年他在大学也是读了些史书，知道但凡跟皇上搭边的阴谋，参与者的下场永远都不会好，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罢了。

　　感受到沈毓的紧绷，贾先生叹气道：“哎，六少爷您也别紧张，那些都是猜测，真正的细里大爷从未跟老朽透漏过一句。六少爷您只要知道，现在你活着，那上面便会让你长长久久的活，并且会让你比一般子弟活得更好！”

　　“包括让我做他继位者登顶的砝码？”沈毓眯着眼睛随口一说，贾先生一下子便从凳子上站起，到门口探查半晌，关严门后这才严肃道：“六少爷，您失言了。”

　　沈毓刚刚那也不过是因为被急糊涂之后的随口一说，而后想明白周遭的险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而后一身冷汗地回道：“学生唐突了。”

　　“六少爷，老朽年事已高，送走了大老爷，再没那个心里让你也身陷险境。沈府一直不太平，最近尤甚！”说完这话，俩人同时听到窗檐发出吱嘎声，沈毓顿了顿，喊门外的染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房顶居然传来了一声猫叫。

　　“好像来了只野猫！”染香不太确定地回道。

　　沈毓看了贾先生一眼，很是默契地吹熄了桌子上的油灯。

　　黑暗中，贾先生坐到沈毓的跟前，摸着拐杖头，叹气道：“这么快便没了油，老朽也是糊涂，之前没添足，让六少爷见笑了。”

　　“哪是先生的错，是学生之前没让人伺候好。”沈毓摩挲这酒盅边朝门外喊道：“染香，去拿些上好的银油，给贾先生添些亮。”

　　“好的。”染香领命离开，贾先生这才用杵在桌子旁的拐棍敲打起了桌子。

　　“让六少爷见笑了，不仅灯没了油，便是这房也因为常年老朽不好好侍弄成了猫窝，惭愧啊。”那拐棍敲击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房上瓦片轻微移动的声音夹杂其中，甚是扎耳。

　　这个时代的密探并没有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么神奇，有些功夫，却也不至于飞檐走壁撒豆成兵。他们此时能趴在房顶上探消息应该也是从旁边的院墙那翻上来的。

　　“沈府房子多人多，既然有生气儿自是会吸引些畜生过来讨吃食，怨不得贾先生。明儿我就找人把这房顶翻翻，看那只猫儿还怎么爬上去搅人清净。”

　　“能来右三处的猫大多有主儿，都是人养的娇贵玩意，总得有处落脚地儿。六少爷也甭做得太过，给‘它’们留点路可好？”贾先生话里有话地低声笑道，说完甚至还能在黑暗中帮沈毓把酒杯填满。

　　“贾先生说得有理，只要猫儿回了该回的地儿，学生总不会为难他们。若是些识趣的，下次来沈府，学生甚至会给他们建个猫窝，送上上好口粮！”沈毓大声说道，上头瓦片拨动的声音也跟着愈发清晰，没一会儿便彻底清静了。

　　等到染香回来，帮着二人燃上油灯，屋子里俩人的面孔都有些灰暗，但神色却又都出奇的平静。

　　“主子，刚刚……”染香抬头看了看棚顶，欲言又止在沈毓身侧轻声道。

　　沈毓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贾先生也一脸讳莫如深，染香哪敢再问，只好低着头出屋，再帮着他们把门带上。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沈毓这才低声问道：“走了？”

　　贾先生点了点。

　　沈毓又问：“先生可知是谁？”

　　贾先生略作沉吟，而后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写了个“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