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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宫中来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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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公公,老祖宗嫌人多吵闹,便打法走了那群叔叔、婶子。沈毓让卷珠把老祖宗扶里屋歇着,他特意将那几房的人送出院子。府里的叔叔只有二叔回来了,对方神色倒是平常,只叮嘱沈毓补补身体,倒也没提其他。几位婶子的表情就相对丰富多了,先是愤愤然的二房李夫人丢掉最基本的客气,甩开一众先行告辞。而后四房赵夫人更是咬碎一口银牙,虽仍面带微笑,可那嘴角咧得比哭还难看。三婶脸上的笑意倒不似作假,眼见那几房人离开,她还特意留到最后跟沈毓多嘱咐两句。
“别想太多,能去春日宴也是好事儿,说不准圣上一高兴许个好姑娘给你,以后成家立室也好有外家帮衬。”王夫人早前并不知沈毓身上有腾凤玉佩,只觉得这次圣上突然下旨让沈毓赴宴,应该是帮着沈家长房嫡子说媒。想想这京城各个权贵子弟,不是皇室直系,又有几人得了这恩典?一时间王夫人突然庆幸起自己早前没顺着大势对沈毓落井下石,现如今看沈毓对自己与那两方不同的态度,自然欣慰不少,想想以后与那二房相争也有了些底气。
沈毓任由王夫人拉着自己的手,点头道:“三婶说的是,侄子并没担心,只是突然来了消息有些意外罢了。关键早前父亲也没跟我提过,没想到时隔多年,上头居然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王夫人看了看沈毓,像是在掂量着如今的这话能说出几分,见对方一脸诚恳的受教样儿,便也没寻思其他,开口道:“大哥的事儿我了解不多,不过曾经京城传言说大哥为当今圣上出过力,许是早年积下来的主仆情分。三婶一妇道人家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今儿跟你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娘们儿茶余饭后聊出来的猜测。可这世上毕竟无风不起浪,今儿跟你说这三四分,你也得当七八分去准备。三婶觉得毓哥儿只要进宫小心行事,别被有心有事抓去了小辫子就好。”
王夫人语有保留的提醒,甭管里面存着多少目的,就单凭对方敢说,沈毓便会领受这份情谊。说话间,沈毓看了看在侧院站了一排听训的丫鬟,他略微提了一下从三房出来的百灵。王夫人也随着沈毓的目光瞧了两眼,开口道:“人如其名,是个机灵的,一手刺绣比之江南绣娘只好不坏,三婶原想|调|教|调|教|留在身边做个大丫鬟,可后来我看你屋里缺人,便由着二房安排安排把她给了你。”
沈毓点头,抱拳微笑道:“那侄子便谢过三婶的割爱了。”只要这丫头不吃里爬外,沈毓便是瞅着王夫人的面子也要提拔提拔她。
怕老祖宗在里面等急了,王夫人也没耽搁多久。沈毓临了稍微提了提明儿带着柳家表妹去韶华阁看望菱姐儿的事儿。王夫人一听便明白沈毓的意思,心里琢磨该是对方投桃报李,之后看向沈毓的神色都跟着真挚热切。
刚到里屋便瞧见卷珠在那给老祖宗捶腿,看到沈毓进来,老祖宗一边摆手示意他过来,一边询问道:“都送走了?”
沈毓咧着嘴角,快走两步,坐到老祖宗跟前回道:“送走了,刚刚|三|婶|在|门|□□代了两句,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老祖宗一听沈毓跟王家人亲近自然欢喜,拽住沈毓的手笑道:“你那三婶就是个破落性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总是叨叨个没完。不过却难得地没什么坏心眼,若哪个入了那丫头的眼,那丫头便会一护到底。墨哥儿和菱姐儿也都是讨喜的性子,多和你三婶走动走动,以后总归方便些。”
其实在沈毓看来虽然这老祖宗表面向来喜好不明,对各个儿子似乎也是一视同仁,但若哪一房的媳妇儿讨喜,老祖宗对那一支儿的人仍旧会多看顾些。明白对方的意思,沈毓笑着应道:“是了,虽然几个婶子对我都不错,但这三婶就因为飒爽性子最让孙子喜爱亲近。之前在慕柳亭我还跟文宁表妹约好,明儿个去韶华阁串串门呢。”沈毓半真半假的应承着,老祖宗果然最喜欢儿孙和睦这类的言辞,两三句话后,就连脸上的笑意都跟着灿烂了几分。
以老祖宗的精明,沈毓和柳文宁那点想法又怎能绕过她去,聊到这,她这才开口谈到那春日宴,“春日宴自新汉太宗年间始办,之后每六年一次,正好与十年一次的选秀错开。前些年圣上无心后宫,再加上几位皇子均年幼,这春日宴便一直无人敢提。今年也不知圣上听进去了哪位阁老的话,又将春日宴提上了日程。其实若是个女子得了青眼,去转转总是好大于坏,可毓哥儿毕竟是个男子,皇上又圣心难测……哎,我这心总是不踏实。”
沈毓能感觉到老祖宗对自己的担忧,可那种隐隐约约的温情总还是掺杂着利益的权衡。其实这很正常,春日宴的名帖之于沈毓这个男丁定然没有将其交付家中其他适龄女子来得收益高。再加上晌午的那一面已然让老祖宗开始正视沈毓的地位,未来大房必须靠沈毓起势,原本只有个名头的大房嫡子此时就变得无比精贵了。如果在这个档口出了什么岔子,别说老祖宗不甘心,便是沈毓自己心里这关也过不去。
沈毓看了眼在那捶腿的卷珠,对方很是知情识趣地垂目起身,跟老祖宗行了礼便到外屋去伺候。等着屋里就剩他们祖孙二人之时,沈毓这才开口道:“奶奶,关于宫里,当年父亲还在时是否曾单独留过什么话?”
老祖宗皱了皱眉,想了一圈,最后摇头道:“你也不是不了解你爹,那人场面惯了,遇事儿向来都是一个人撑着,不愿与人商量。当初他走得匆忙,等再见便是阴阳两隔,母子难聚,哪还能得他什么嘱托。”说到这老祖宗叹了口气,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只是当初我进宫觐见太后,对方曾经提过圣上有意让皇子与老大家结亲,只是太久远了,大房之后没什么嫡女,老大似乎对这茬也不太热衷,现如今也只能当个小话听听。”
听到这,沈毓不由的心头一震,从头到尾老祖宗居然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一块腾凤玉佩。沈毓那个便宜父亲连贾义老先生都抖落些实话,为什么对他向来尊重的老母亲却守口如瓶,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沈毓虽然对老祖宗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但性子里谨慎又让他很难在没有观察清楚的情况下把一切说出口。
攥了攥老祖宗保养得宜的手,沈毓低声引导道:“奶奶有没有想过,这一次圣上让我入宫便是要成全……”当年太后所提,当今圣上所想。
沈毓话未说完,老祖宗眉梢一挑,面色不虞道:“别瞎想!早前老大在时上面都没追得紧,现如今逝者已去,他们总不会用这为难你,为难沈家。”感觉到沈毓全身的紧绷,老祖宗接着劝慰道:“虽说春日宴非皇室男丁去得少,可也不是没有。雍熙六年,祖丞相府上的大公子祖文彬也曾得过眷顾,后来那人与兵部侍郎家的小女儿看对眼结了亲,自成一段佳话,这一次毓哥儿兴许也是如此。”
沈毓虽然觉得这一次入宫跟那腾凤佩有些关系,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今日得老祖宗一番解释,倒也安了心。若这只是单纯的相亲会,沈毓便没什么忌讳的。毕竟现如今沈毓确实到了年龄,之后要执掌大房,总该先成家再立业,领回来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绝对是利大于弊。
虽然待在这个年代的时间不长,可沈毓的代入感倒是颇强,既然回不去、走不了,那他必须得适应这里的规则,实现利益最大化。至于自由恋爱、追寻真爱一类的风花雪月,沈毓这样的大龄剩男在现代便没那个意识,到了如今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汉,更是不会用这个触谁的眉头。
折腾了一天,这也快到晚饭口,老祖宗嫌来回折腾起来麻烦,便决定在卿竹轩用饭。修小厨房的泥瓦匠今儿也就过来点个卯,饭菜什么的也还需道大厨房取。虽说之前沈毓净被那大厨房的吴妈挤兑,可也没存什么报复的心思,毕竟府里这样捧高踩低的多了去了,如果沈毓挨个收拾,也着实没那么多心力。
可谁成想大厨房那些厨娘丫鬟也是点儿寸,今日老祖宗在卿竹轩用饭,恰又赶上饭食的苛责,老祖宗看到下人端过来凝在一起的冷饭冷菜,像是比平日还要糟糕,一时间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沈毓抬眼看了看在一边镇定自若的染香,不由咧嘴一笑,估计又是这丫头搞得鬼,临了也不忘埋汰埋汰那帮人。
老祖宗用手扑棱开一桌子的饭食,咒骂道:“厨房都是些死人吗?就这饭食也能拿出来给主子用,那热饭热菜难道全都填进狗肚子里了?毓哥儿心善不与这些狗奴才计较,也不爱多提这个,我这个做祖母的竟不知这府里以下欺上居然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程度!卷珠!去把老二家的和大厨房的吴妈叫来,我倒要看看她们这是搞得哪一出!”
卷珠应了一声,招呼身边俩丫鬟跟自己去叫人,沈毓走到老祖宗跟前一边拍着对方后背帮着缓气,一边劝慰道:“其实平时没这么难看,菜菜汤汤总还是过得去。今儿兴许是厨房事儿多怠慢了。奶奶也别动气,都说是狗奴才,不值当。”
老祖宗顺着沈毓的搀扶坐到一旁的榻上,敲了敲他的脑袋,怒其不争道:“知道你这孩子心软,不愿与人相争,可如果一味的忍让,总是会让些不知感恩的奴才乱了府上的规矩。早前你跟我说要小厨房,我也没太深想,今日看到这一出,却也明白个大概。小厨房平日里做些小吃食也就是了,你这全然躲出去,不就是顺了那些狗奴才的意?有我老太太在,他们还敢反了天?!今儿我便让他们看看,这国公府到底还姓不姓沈!”
话音刚落,那大厨房的吴妈便哆哆嗦嗦地被推了进来,眼看着屋里零零落落一地的碎盘子碎碗,扑腾便跪倒在地,颤抖道:“老祖宗息怒,老奴今日一个没看住便让人怠慢了六爷,老奴知错了,求老祖宗责罚。”
老祖宗此时正在气头上,哪能听得去这些,抓起一旁的龙头拐杖便直接把那吴妈戳翻在地,对方翻了个滚,复又跪了过来,老祖宗拿茶碗直接扔了过去,怒吼道:“平日里你什么精贵的全往我那万松堂搬,我还道各院都一样。谁成想今儿我一看你们居然给我孙子吃这个,若不是今日看见,你们是不是下一次往这卿竹轩端猪食啊!”
吴妈哆嗦地拼命磕头,告饶道:“老奴也是一时疏忽,以后便是劈了我也不敢……”
老祖宗一听这话更是气愤,这明摆着是给大房穿小鞋,还总借口一时疏忽,这哪是要改的态度!尚未等吴妈说完,老祖宗直接让卷珠去扇那老妇几时巴掌,方才解了胸中郁结,最后抽得吴妈话都说不完整。
这屋里雷雨正盛,那二房李夫人搁门口站了半天也不敢进,生怕被她那婆婆余怒波及。桂香一直在外面伺候,看到二夫人转了转去不进屋,直接过来嗷唠一嗓子,大声道:“二夫人,老祖宗在屋里等候多时,请随奴婢进来。”
李夫人被弄的一个激灵,只差伸手揍这多管闲事的丫头。屋里的老祖宗一听李夫人过来,直接没好气地低吼道:“还在外面干什么?等着我扶你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