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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柳亭品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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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小会儿,柳文宁带着他那个可爱的小丫鬟青芜就这么款款而来,另一头染香和桂香端着俩托盘也上了台阶。沈毓虽然觉得这柳文宁有些怪,可总归也是个看似细瘦文弱的表妹,即便不比葬花的黛玉,却也是另一种病态美。沈毓看柳文宁身子突然有些摇晃,便顺着男性本能快走两步下台阶,将其扶了上来。
柳文宁用帕子捂着嘴看了看他,点着头终于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谢谢,毓表哥。”沈毓一听这动静,手腕不自觉地跟着抖了抖。沈毓的判断没错,这柳文宁的声音虽细,可却分明是个男人的动静!
沈毓被惊得突然松了手,对方不仅没有被识破得局促,反而轻笑出了声。之见那人瞬间收起之前假扮的柔弱,反手攥着沈毓的手腕,那力气竟不比长川差多少。因俩人身后都跟着丫鬟,柳文宁便就这么快走两步紧挨着沈毓,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动静低声道:“表哥在老祖宗那可是胆大的很,此时怎么就发怯了呢?”
沈毓一开始那瑟缩纯因为意外,等着反应过来他却也没觉得多稀奇。现代社会异装癖可算不得稀奇事儿,就连变性人在泰国也是一抓一大把,柳文宁这阵仗,沈毓其实还真没太当回事儿。迅速调整了一下态度,沈毓挑唇平静道:“但凡是个人,遇到表妹变表弟的事儿,总都会惊讶吧?”
柳文宁眯着眼睛对沈毓的身后摇了摇头,沈毓立刻心领神会,便吩咐染香和桂香带着柳文宁的丫鬟青芜去别处转转。等着这一处只剩下他们二人,柳文宁这才开口道:“表妹从来都不是表妹,又何来变不变一说。沈、柳两家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这不是头一遭,当然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件。这都没什么,其实在我看来,表哥你的改变可比我男扮女装稀奇多了。”
沈毓抬眼看了看柳文宁,镇住不太稳的心神,揶揄道:“说得好像‘表妹’多了解我似的。”
柳文宁拿起一块松子糕,轻快地回道:“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我出生时,老祖宗还提议要给咱们订娃娃亲呢。若不是大舅舅执意拒绝,现在三媒六聘说不准都已经下了。虽说咱们无夫妻缘分,可小时候我哪次来沈府毓表哥不是热情相随,也不过几年的时间,表哥居然把那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抛到脑后了,表妹还真是伤心呢。”柳文宁这话一出,沈毓便是刚刚装起来的淡定都跟着就消失了。早前沈毓对柳文宁的的定位也不过是姑姑家不太相熟的表妹,以原主的性子,当初他俩即便认识也不可能深交,再加上染香从未提过这样一个人,沈毓自不会将其当成威胁,谁成想明明推断合理的事态居然出了意外。
眼瞅着柳文宁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沈毓赶紧挑过话头,沉言道:“过去沈毓有太多的不如意,一场大病,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都没了七七八八,老祖宗难道没跟你说吗?”现如今沈毓的原则便是一旦事实与自己的假想有出入,便拿那场大病做盾,能挡多少是多少。若这人再有怀疑,沈毓也绝不会解释分毫,那样只会越说越错。
柳文宁因沈毓这一句话,面色微沉,沉默许久方才叹气道:“原我是听过的,只是心中还抱着你不曾忘记我的念想,毕竟我这秘密曾经也只与你一人分享过。多少年后,你就这么忘了,叫我一人该如何释怀。”
感觉到柳文宁瞬间情绪低落沈毓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人当了真,以后的事儿便好办多了。恰此时,原先柳文宁吩咐拿茶具的丫鬟也把东西端来了,炉子一架起,柳文宁便没了其他言语,专心地煮着陈年普洱。沈毓拿起一块糕点,看了看在那低头摆弄茶具的柳文宁,那悲伤的神色并不作伪,心想他应该是真的惦念原主吧。
打从沈毓穿过来,身边来来往往那些所谓原主至亲,其实谁都没曾细究过他的身份,一两句托词便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只有这柳“表妹”会对沈毓追根究底,当得了那个结果时,会发自心底的落寞。
原主看到这一幕会很欣慰,毕竟在这个世界,还有人想着他念着他忘不了他。一想到这,沈毓原本尖锐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轻声劝慰道:“听大夫说是惊吓过度才变成这样,以后说不定还会记起来,柳……表弟。”
柳文宁将茶冲煮泡完,递给沈毓一杯,抬头微笑道:“记不记得都没关系,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在沈府唯一亲近的毓表哥。还有以后还是叫我表妹吧,从小到大你都这么喊,突然改口我还有些不适应。”
其实相比于高冷阴沉,柳文宁更适合这种如春风沐雨般的微笑,一点朱唇清扬,挑起了很是勾人的风情,这种美超越性别,让人不自觉为之赞叹。沈毓接过茶杯,点头道:“一觉醒来忘了很多,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亲近的人。谁成想今儿居然多出来个朋友,这应该也是意外之喜吧。”而后沈毓抿了口茶,陈香、醇厚、绵滑,看来这柳文宁还煮得一手好茶,普洱的味道真真是一点都没糟践。
柳文宁自个儿端起茶杯,叹气道:“可我这次来沈府,想要寻的却不仅仅是个朋友。”
沈毓一听这话,便知对方这是另有所求。毕竟他也算是原主的蓝颜知己,自己的态度终归还是要软一些,想了想,沈毓决定接过引子,问了句:“表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这个做表哥自是义不容辞。”
柳文宁挑眉轻笑道:“我想让表哥娶我,你能做到吗?”
沈毓被柳文宁这话弄得一愣,之后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其实他也猜出这柳文宁的心思,不外乎是“不想入宫”。春日宴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机会,可对于柳文宁来说,那无疑是场灾难。早前宫里下旨,柳文宁即便排斥却也不敢抗旨,而他在春日宴前常住沈家,估计也是想寻这个早年还算亲近的表哥做个挡箭牌,说不准上面还能松松口。可谁成想这一来竟事出有变,表哥不再有当年的情谊,这条路竟就这么生生地堵上了。
能猜出来是一说,可能不能答应却又是另一说。相比于新汉人,沈毓因为曾受过新式教育,自然对近亲相恋什么的相当排斥。再加上对方明明白白就是男人,对于沈毓这个直了三十来年的男人来说,取个同性老婆总归还是很难很难接受的。当然此时沈毓根本没想过自己那订婚玉牌,毕竟那玩意幌子大于实质,沈毓觉得若皇上觉得没必要,这辈子他都不会用那劳什子的玉牌跟皇子结婚。
感觉到沈毓的纠结,柳文宁轻笑道:“看把你吓的,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既然表哥都把我忘个干净,我又哪有脸求你娶我。更何况早年大舅舅便一直都不曾松过口,只能说我跟这卿竹轩无缘吧。”
感觉到柳文宁并没有执着于此,沈毓这才松了口气道:“我明白表妹在为春日宴发愁,可说实在的,来沈家也不过是躲虎遇狼。沈家鱼龙混杂,很多人心里都装着歪心思,累得慌,烦得慌,跳跳路都不顺畅,留在这绝对不是个好归宿。”既然这人跟原主交情不错,便应该清楚他的处境。俩人是同一国的,有些话沈毓也不太避讳。
柳文宁因沈毓这句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我啊也是急得乱找办法,不过你大病一场忘了许多,可居然开了窍。当初我跟你说那几个女人不好,你居然还骂我心思歹毒,害得我那次早早回了苏州,咱们俩连一个月都没待上。”
二人间的气氛因这些小话轻松了不少,沈毓抿了口茶轻笑道:“是啊,以前总觉得谁都是好人,结果就是他们让我生不如死,我这也算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之后的感悟吧。”沈毓这话说得轻松,可不知道为啥,柳文宁竟还是觉出其中咬牙切齿般的沉重。能不沉重吗,就是他们让原主丢了性命,那人兴许早就被喝了孟婆汤,可沈毓还是挺替对方愤恨。
柳文宁收起了微笑,紧跟着帮他添了杯茶道:“当初大舅舅和舅母还在是,你被各种学问压得不快乐,可那时毕竟还有人护着,总不至于可怜。似乎从这两年开始,便是平常的日子,你也难舒心。我当初捉摸着让你提亲,到时候沈府不缺你这么个少爷,咱们可以回苏州过日子。我的问题解决了,你也解脱了。现在既然你有了别的打算,我也只好放弃了。”
沈毓拍了拍柳文宁的手,没了微笑,表情相当真挚道:“谢谢你。”
柳文宁摇了摇头,叹气道:“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两人凑成堆取暖罢了。现如今既然你没了娶我的意思,那咱们便各自熬着吧,看看谁能先有出头的那天。不过看现如今的状况,我觉得你的可能性大些,到时候真挣脱开所有的枷锁,你可别忘了帮持表妹一把。”
沈毓微笑地看向柳文宁,点头道:“那是自然。”
抿了口茶,柳文宁斜眼看了看四房探头探脑的丫鬟小厮,轻笑道:“咱们这茶喝的,怕是把四舅母的好奇心都吊出来了。你怎么挑了这么个地儿?这不擎等着人看热闹呢吗?”
沈毓也抬眼看了看那个方向,挑唇淡定地解释道:“你是马上要参加春日宴未来的妃嫔,我是压着二房不能让他们高升的嫡子,这样招人恨的俩人见面,第二天必定会被人泼粪。慕柳亭当年只是个没名字的‘无名亭’,姑姑和姑父在这见过一面二人便定了终身。老祖母因为高兴就让姑姑帮着给这亭子取名字,这才有了‘慕柳亭’。今日与表妹相见,在其他任何封闭的地方,总归还是会被妄加揣测,可若在四面通风的慕柳亭,所有的一切既名正言顺,又多出些特别的含义。上面追究不来,下面鼓捣不来,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