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
-
黄昏时刻，读书馆开始变得幽静，人丁稀少。
何洁洁搬着满手的参考书，走到了书架，一本一本放回了原位。她瞧了表一眼：“呀，多快六点啦？”就赶紧回到了位子把笔记本和笔盒收好，离开了读书馆。
操场上还留着一些人，三五个高大的田径选手正在苦苦锻炼，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他们脸上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另一边球场上，一群高三的男生各个穿着运动背心在打球，展现出自己结实的手臂线条。
夕阳照在他们小麦色的肌肤上，把他们描绘得飞扬跋扈。
他们挥霍着青春的汗血，把青春挥洒得淋漓尽致。
何洁洁恝然经过了他们，这些青春的景致完全勾不起她一丁点的注意。她把厚厚的笔记本抱在胸口，那才是她的青春。今天她又做了好多的重要记录。她抬起柳眉看了看学校的上空，像是被撕开来成千上万的金黄棉絮，洒满了一片绯红的天空。
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今天她又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在她踏出校门走了一段距离，身后就传来一把小女孩的声音，把她叫住。
梦里路惊惊慌慌地冲到了她面前。
大概一个小时前，梦里路刚从一户家门走了出来，她大幅度地摇着手臂，跟思嘉和思恩道别后就往街道走。
她似乎非常充分地利用了这段下午时间，在思思家里该玩的游戏都玩了，该看的卡通也都看完了，才甘愿回家。她乐呼呼地在街上跳跳走走。她跳动的视线忽然转变，街道和地面换上了另一幕影像，就在短短的几秒钟，影像结束后，她视线恢复了街道的画面。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从她口中蹦出了这好几个同样的三个字，然后立刻拔腿就跑起来，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就在原地踢踢踏踏了几圈，才喊出来：“对了！先找何洁洁！”接着她矮小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道的某个转角处。
她先到了何洁洁家里，找不到人，又到了海边，然后才找到了学校来。最后才在这里遇见了何洁洁。
现在梦里路在何洁洁面前，不断焦急地跳动，嘴里一直重复着“洁洁！洁洁！洁洁！”的始终接不了下一句自己想说的话。
“好好，你先冷静。”何洁洁直接把手贴在梦里路的头上，先读取她的记忆再说。
没一会儿，她把手放下，牵起了梦里路，马上就小跑了起来。
她们赶到了沿海街道，梦里路的脚步越来越慢，毕竟她刚刚一直都在找何洁洁，跑跑停停了好一段路。何洁洁停下来，先让梦里路稍微休息。
这时海岸线的另一边，渐现出一个身影，它被并排在海岸线上商店的影子遮得昏黑，看不清楚是谁。何洁洁稍微走向前去，睁大着眼睛仔细瞧了又瞧，直到它走到了不远前方，何洁洁才大声叫出来：“小涵！”
她跨步来到鹿小涵面前：“你没事吧？？”
鹿小涵柳眉踢竖地回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事呀？”她语气带着一股劲，听起来精神十足。
何洁洁继续再问：“真的没事吗？”
鹿小涵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多说，直接擦过她身旁走了。
梦里路随后才来到鹿小涵身边。
鹿小涵朝她撂下一句：“你说得没错，夏以堔果然是个恶魔！”然后就跺跶而去。
田泽市的黑夜降临得特别快。
可能是靠海的缘故，永远看起来像世界最先暗下来的地域。
南部的山岗传来一阵阵的长啸狼嚎，森林内一片漆黑，树簇丛生。
丛林中露出一个男孩赤裸的上身，他双眼在黑暗中铮铮发亮，像是野兽的眼睛。他一手撑开几乎盖过自己头顶的野草，从草丛中走出来。他小麦色的上身看起来挺结实的，助骨下缘几块若隐若现的腹肌，身上贴着几片叶子，在黑夜的天空下，仿佛丛林中的一尊雕塑。
他把留下在树林边缘的衣服拾起穿上，然后骑上停在巨石旁的自行车，就下了山。
海角公路上稀疏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在每几百米的距离投下一个光影。公路有些暗，但他眼睛明亮得很，在路上骑行根本不是问题。他很快就回到了沿海街道，这里一排的商店仅剩几家还在营业，不远处亮着一面印着“7”字形的招牌。
他在店面前把车停下。
他习惯从南边的森林回来就到便利店买一罐饮料喝。
晚间凉下来的街道，路灯围绕着几只飞蛾，在光源下绚丽飞舞。
鹿小涵刚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发丝，回到了寝室就跳入被窝中。她打开了窗，靠在窗台上，望着那些猛烈地把身子撞向灯源的飞蛾，脑子记忆起这些天来迫切撞进夏以堔的生活圈里的自己。
她关上窗户，慵懒地从床头旁的书桌随手拿了一本书。躺在床上阅读了一会儿，脑子里又一团杂线似的扎在一块，她把书本重重摔在床边，从胸口吐出一口怨气。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翻过身去，面朝床双一直腿猛踢在床垫上。
然后又转过身来，四仰八叉地躺着，她眉头紧锁成一团，在眼内眦挤出了几颗泪水，口中又连续蹦出好多个“恶魔夏以堔、恶魔夏以堔、恶魔夏以堔……”
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隔天早晨，鹿小涵没睡过头，一早就换好制服准备出门。
或者说，她一夜都没睡好，状态跟第一次遇见夏以堔这个人的时候差不多，唯独不同的是，这次她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她踏出家门，回过身来把门锁好，察觉眼角边有个人靠在围墙上。转头一看。
恶魔——
她立刻掉头就朝反方向迅速走掉。
“喂，鹿小涵！”那个人马上追到了她面前，拦住她。
鹿小涵立刻往他身边的空间钻了过去，然后加快步伐。那个人再追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鹿小涵倏地转过头来，两只眼一瞪，那只手就立刻松开。
他什么也没在说，就一路跟在她后面。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雨树的街道。
早晨的阳光还没办法穿透过茂密的树冠，整条街道沉浸在一片墨绿阴影中，显得有些昏暗。时而不时飘过冷冽的风，吹得人鸡皮疙瘩。夏以堔走在鹿小涵身后，不近不远，凝注着她的背影，额头上的发丝盖过了自己部分的视线。
鹿小涵在校门口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乍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不好气地说：“你别跟着我进校门！”然后很快地就回过头去：“我先进去，你几分钟后再进去！”
说完她甩起长长的马尾，就走了。
夏以堔一个人呆在人行道上，真的听从鹿小涵的话，傻傻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进入校园。
朝阳开始盎然起来，往冰冷的操场披上温暖的皮衣。
凝聚在一块的红土开始被一只只鞋子踩过，一点一点碎散开来。
今天是初中三年级班和高一班的体育课，整片操场都是白色的运动服。
鹿小涵混在女生队伍里，在操场的一边玩着排球。她动作一项不太灵敏，经常都接不到球。但自从心电感应的能力进步（暴走）以后，她觉得打起球来挺得心应手的。
高一的女生们互相打了几个眼色，想给初三一个左击。但她们的阴谋却赤裸裸地暴露在鹿小涵的眼底下，鹿小涵及时冲到了左边挡下了那一球，又救了队伍一分。班上的女同学们个个像看见救世主般朝她拥去，早已忘了夏以堔的事儿，昨日心中的嫉妒也彻底消散去。
她觉得现在着状况挺好的，不被女生们憎恨，反而大受爱戴。但她也觉得应该适而可止了，因为这已经是她第七次挡下对方的突袭，而高一那边的女生也开始用各种诡异的眼神向她投过来。
于是她伸起手对同学们喊：“抱歉，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玩吧，我过去休息一下！”然后就离开了球场。她正想往操场边缘走去，眼睛却撞见夏以堔像鬼一样皭白地坐在那里，立刻就掉头走向操场的另一边。
刚刚在教室里也是，她在夏以堔进班以前，就拿好运动包离开了教室。
完全不想跟他碰上面。
篮球场那里，博司其和班上男同学一起，把高一的学长们压迫得毫无还手的余地。场上右侧飞来一球，他迅速接过然后长驱直入地攻进了内线，又拿下了一份。他挥起手比抹去额头的汗水，粘在额头的发丝全被拉向了一边。这举动依然引来了场外几个女孩的叫声。
回防的瞬间，他有些在意地瞄了坐在操场边缘的夏以堔一眼，他换好了运动服，却没下场来参与比赛。他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放在球场上。好像已经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鹿小涵坐在操场的一边，刚好在雨树的阴影底下。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对面的夏以堔一眼，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运动服，和盖过部分大腿的短裤，露出来修长又结实的双腿，蓬松的头发遮住部分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心里纠缠起各种郁闷，因为他是个恶魔，也因为他好看极了。
夏以堔忽然站起身来，腿部凸显的关节下方绑着白色的胶带，他一下子就在操场的某一棵雨树的树干后消失。
鹿小涵才甘愿地把目光收回来。她双手绕抱着两只蜷缩起来的腿，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帆布鞋，发闷起来。
十四小时前——
码头的甲板上，鹿小涵被夏以堔逼得靠在栏杆上，一动不动的，她肩膀往身体内缩紧，不敢抬起头，像现在这样低着眼，注视着自己脚下的帆布鞋。
“你怕了吗？没人会来救你的。”夏以堔低沉的声音不断反复在她耳边响起。
她没法合上的嘴唇开始颤抖，她伸出手指盖在下颚，试图把抖动的嘴唇掩遮起来，谁知她手指才抖得更厉害。她完全猜不透夏以堔接下来想干嘛，也不敢去想，脑子里翻涌着混乱的思绪，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
她甚至早已忘了自己的能力，若成功控制能力读取到夏以堔的想法，或许会让她镇定些，又或许，她会直接崩溃。
她稍微抬起眼，视线里印着夏以堔白色的衬衣，外眦的边缘是他两只修长的手臂。视线再往上挪，就看见夏以堔白皙的脖子，再上面一些就是他干净下巴。这时他下巴稍微低了下来，鹿小涵吓得迅速低下头去。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嘴唇发出薄弱的吭气声：“你……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气氛沉默了一阵子，接着她感觉到夏以堔稍微把身子挪开，还给了她视线一点光明，然后她听见他用那把清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你猜。”
夏以堔这句话挑起了她脑子里各种恐怖的幻想，让她更加害怕。她赶紧摇了摇头，没出声做任何回应。
“你真的不猜吗？”
鹿小涵继续摇着头，那么恐怖的事情她才不去想。
忽然间，她头顶上厚厚的头发传来陷压下来的触感，瞬间让她头皮发麻起来，仿佛上千只银针扎在她头顶上，直直穿入她的脑袋，刺感延伸至颈部的神经末梢。鹿小涵迅速缩起头，紧闭起眼，在两边的眼角挤出几颗畏惧的泪珠，身子连续打了好几个颤栗。
时间又随着夕阳的光线流去了一些，鹿小涵感觉那股压力始终没从她头顶拿开，她也始终不敢把眼睁开。
直到一股暖暖的温度隔着她发层慢慢传来。
她微微睁开眼。
“不是叫你猜了吗？”
一缕夕阳擦过夏以堔脖子和肩膀之间的弧线，温暖地照在她的脸颊上。她靠在栏杆上的背部隔着制服隐约感受到海面吹来的风，有些微凉，透过单薄的衬衣沁入她的背部。
她模糊的视线不安地向上边移动，寻找到他的嘴唇，色泽有些昏暗，但……他正在笑。这个笑容不像前几分钟的笑容，那个充满邪气的，险恶的，阴森的。
夏以堔正朝她暖和地笑着。
鹿小涵顿时整个人恍住了，光碌碌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
他眯起眼，嘴唇裂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对她笑着说：“现在猜到了吗？”
鹿小涵愣呼呼地望着他好长的一段时间，她才似乎知道了什么，刚刚受到惊吓堆积在眼眶里的泪水，也一瞬间全部婆娑掉落下来。
她在夏以堔面前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夏以堔则抚摸在她头顶上不断安慰着她。
她抬起头，满脸的泪水看见夏以堔正面向大海，他脸上流露沾沾自喜的笑脸，很得意的样子。她揩拭去泪水，怒火烧心，就向后抬起了腿，然后狠狠地朝夏以堔的小腿踢出去。
夏以堔整个人蹲下地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腿，嗷嗷乱叫。
鹿小涵走到他身边，原想再往她身上重重踹一脚，但刚刚那一脚踢下去，自己的整只腿都麻了。
她看夏以堔眉头紧锁的样子，没多说什么，冲他嗤了一声“哼”，就扬长而去。
上午的阳光随着太阳升移逐渐收短。
雨树一团团的影子从鹿小涵身上慢慢爬开，她望着脚下的帆布鞋望得入神，完全没察觉到。
忽然一片阴影从她头顶投下来，她感觉到视线暗下来，于是抬起头看看。她先看见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然后感觉有人在她身旁坐下，转过头去，接着眼睛瞧见了一只绑着胶带的修长小腿。
她立刻就知道是谁，马上爬起身，到另一块树荫底下坐下来。
夏以堔收起手中的伞，在阳光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才站起身来，走往鹿小涵身边。
鹿小涵两眼一盯，在他还没靠近自己以前，就马上再往树荫边缘挪去。他踏出一步，鹿小涵就像小猫似的从地上爬起身，往远一点的地方坐去。
最后夏以堔就索性站在原地不动，鹿小涵也才静静坐下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了什么，往鹿小涵那里轻轻抛过去。鹿小涵刚刚有用眼角偷偷瞄到他这举动，就伸出手接过那不明物体，五根手指一攥，就传来一阵冰凉。
是一支运动饮料。
她瞧了夏以堔一眼，心里瞬间有股想原谅他的冲动。因为刚出了好多汗，口也挺渴的，没想到夏以堔注意到这点，给她拿来了一瓶饮料。她低下头来没说什么，嘟着嘴巴，手心弄去凝聚在瓶子上的水珠，心里一直挣扎着。
接着她开始面对着自己人生的一大苦恼——开瓶盖。
平时她都不太爱买罐装瓶装的饮料，因为自己不方便打开。犹豫不决了半晌，她终于伸出手指抓住瓶盖，皱起眉来准备忍受住五指传来的刺痛。谁知瓶盖轻轻一拧，根本没使上力就转开来了。
她仔细一瞧，原来瓶子早已经先被开了封。夏以堔在把饮料交给她以前就先帮她拧开了些，这样她比较容易打开。
鹿小涵刚刚铁着的心瞬间暖开来。
脑子里又一次冲上来一大堆疑问，是巧合吗？还是他知道些什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察觉那片树荫底下剩下她一人。
她半蹲起身子，急着四处张望，终于在操场另一头找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颀高背影。他走起路来步伐有些蹒跚，一只腿拖在地面，动作不敢太用力。
鹿小涵远望着他那只绑着胶带的小腿，心里忽然有些内疚。
体育课结束以后，鹿小涵用最短的时间，洗了澡换好了制服，回到了教室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夏以堔早已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因为没下场运动，所以他只换了衣，最先回到了教室。
鹿小涵徐行来到了夏以堔身边，在位子坐下来。
安静的班上只有他们两人，风扇转动的声音围绕着他们之间沉默的气氛。
夏以堔手中握着一本书，视线柔软地落在书页上，下垂的纤长睫毛在阳光底下透出幽绿的色泽，阴影覆盖在他的双眼，看起来非常的温和。
他的身影印在窗外的一片墨绿色的布景中，像是一幅伊甸园的画，鹿小涵曾经在《创世纪》的画集里见过，是一副天使的画像。画像里的天使穿着白色的上衣，和夏以堔的制服看起来有几分相似，他们的五官一样的深邃，皮肤一样的洁白，仿佛不受世尘的沾染般，永远保持着洁净的样貌。
当她看得入神，夏以堔刚巧转过头来，他们就这样对上了眼。
空气瞬间被尴尬的气氛凝结住。
他们互望着彼此好几秒钟，然后鹿小涵才尴尬地别过脸去，夏以堔也浅浅咳了一声，继续看起书来。
鹿小涵稍微斜瞥了他的腿一眼，考虑好一会儿才问：“你的脚……还疼吗？”
夏以堔对她眯眼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鹿小涵见他一脸无事的样子，嘴边小声地喃喃自语：“早知道就再用力点踢……”夏以堔没听见，即使听见也应该会装作没听见。鹿小涵停顿了一下，再问：“昨天你干嘛开那种玩笑？”
夏以堔收起笑脸，正经地回：“是你先怀疑我的不是吗？昨天下课那小女孩叫了我一声恶魔后，你的脸色就一面青，像是看见怪物似的……我只是想试探你，谁知道你还真的把我当妖怪看！”他浓厚的眉头微微皱褶，皎洁的脸蛋看似有些生气。
“谁叫你把我带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呀？还对我说些奇怪的话！”
“是你把我带去码头的好吗——”
“我……我……”鹿小涵嘴里吐出几个单字来，然后无言以对的。
博司其在这时候回到了教室，鹿小涵马上向夏以堔阁下一句：“这次就算了，但你以后都不能再跟我开那种玩笑！不然我不原谅你！”然后干脆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夏以堔苦笑着：“好好好，以后不会了。”
博司其进了班，直接走到风扇底下的位子，看也没看他们俩一眼。同学们随后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班上，教室里一下子就填满了聒耳的嘈杂声。
老师在不久后也进了教室，大伙马上安静下来，拿出各种器材准备上课。夏以堔也把手上的书本关上，摆在桌子的一角。
鹿小涵两眼好奇地一瞥——《女人心事解码》，额头飙出了几颗汗水。
这个人果然怪怪的……
两堂的课后，就进入课修时间。
初三班的教室外依然堆满了人潮，鹿小涵往外望了一眼，就对夏以堔戏谑道：“你的姐妹们又来找你了，我说你应该做些什么吧？总不能因为你，把这里的走廊弄得阻塞，同学们要进出多么麻烦呀……”
“是呀？嗯，待会跟她们说说看吧。”他目无表情的，似乎对这状况完全不在意。
今天博司其体育课打了球，所以休息课就没再过去。他站起身来，两手插在口袋走出了教室。鹿小涵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马上就追了出去。夏以堔刚把课本收入抽屉里，抬起头就不见鹿小涵，皱了皱眉头，然后也走出了教室。
鹿小涵追到了停车棚，上午时间车棚正好夹在雨树和教学楼的影子底下。
博司其正推着自行车往后退出了拥挤的车棚，正准备到镇上去买些东西。鹿小涵嘀嘀嗒嗒地跑到他身后。博司其当然察觉到有人接近他，转过头来看见鹿小涵就问：“干嘛？你也想买什么吗？”他把自行车推了出来，纠正好位置：“说吧，你要买什么？我正好也要出去，我帮你买。”
鹿小涵直接在自行车的后座坐下：“不用，你载我出去吧！”
她这举动让博司其有些讶异，他迟疑了一下：“好吧。”然后用力踩在脚踏上，车子就前进，穿梭过一片片的墨绿色块。
此刻在车棚旁的教学楼后缘，夏以堔高挑的身子倾靠在墙上，头发盖过了眼睛。
他从墙上拉开身子，走向了车棚，随手牵起一辆自行车，就借走了。
雨树密闭的街道，博司其把自行车骑在路边，因为载着鹿小涵所以没把车骑得太快。他在街道的转角前放慢速度，稍微转过头来对身后的鹿小涵问：“你想买什么呀？要是你的近些就先买你的吧。”
鹿小涵手指紧紧抓着后座的铁支，思考了一会儿：“先买你的吧，我想买的东西比较远。”
博司其若有所思地回了头一下，然后就把车拐向左去。
几分钟后，博司其从便利商店里买来了几个面包，还有罐装咖啡，把袋子吊在把手的杆上。他踩了一段路，又再问起鹿小涵：“现在可以买你的东西了，快说，你想买什么？”
鹿小涵没说话，过了一会她才含糊地说：“我想买你的一个回答。”
博司其脚踏上的腿踩了个空，双手马上压下刹车器，自行车嘎然停在街道边。鹿小涵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他坚硬的背椎骨上，她忽然觉得男生很爱忽然停下来，昨天是鼻子，今天就轮到额头。
博司其没搞清楚状况，愣呼呼地再问一次：“你说你想买什么？？”
鹿小涵双手压在额头上，提高了声调：“我说——想买你的一个回答！”
“……”博司其没做回应。
她继续说：“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你们撒谎，但那时候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告诉你们……所以……何洁洁昨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吗？”
博司其没说话，收起撑在地面上的腿，踩在脚踏上就继续往前骑行。
鹿小涵望着他小气的背影，口中吐出了一口闷气。
随后博司其没回过头来，双眼看着前方：“好吧，我没有生你的气不告诉你，只是何洁洁交代过，先不能让你知道……”他迟疑了一下，“……她说是为了试探夏以堔的。”
鹿小涵无法理解，再继续追问：“是试探他的，那干嘛不能让我知道呀？难道我是跟他一个阵营，会去跟他通风报信？？”她心直口快地说完，马上就沉默下来，胸膛忽然有股空洞洞的心虚。
博司其没察觉到她的沉默，说：“当然不是，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何洁洁吧。”
鹿小涵在几秒钟的时间，用自己理直气壮的精神填补去了内心的心虚：“我当然会去问！”她悄悄地伸出手，触在博司其的背后。但马上就被他叫住：“鹿小涵，我们大家说好的，你不能再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对他使用读心术。”
鹿小涵嗤了一口气，才把手收回去。
但她没放弃，继续隔空对他使出能力，她心想这么近的距离，应该多少可以成功连接上吧。她专注地闭上眼，耳边吹着簌簌风声，被眼皮盖住的视线一片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她坐在后座懊恼起来，烦着怎么样才能好好地隔空使出能力。
他们回到了学校外附近的街道，顶上两排成林的雨树，茂密的树冠几乎把整片蓝天遮盖。博司其在一个路口慢慢地停下车子，双脚稳稳地踏在地面。
鹿小涵好奇地从他背后探出头，往前方看去。
“夏以堔？”
时间慢慢接近10点半。鹿小涵坐在教室里，有些焦急。
班上的座位一点点填满，隔壁的教室也逐一传来了一把把宏亮的请安声。老师就快进班了，教室里头却依然空着两个位子。
一个在风扇底下，另一个则在她的身旁。
班上的几个女生们围到了鹿小涵身边，问着夏以堔跟博司其的下落，当然问夏以堔的占较多数。她们一人一句地把鹿小涵搞得头眩脑转的。
“咳咳！”教室门口传来一把低沉的咳嗽声，老师手夹着教科书从门口走了进来。班长是刚刚围在鹿小涵最前方，那个带着眼镜的女生，她倏地回到了座位，高亢地喊道：“起立！”昨天送夏以堔的食物她也有份，而且还是当时喊“拿我的！拿我的！”喊得最销魂，最卖力的那个。
鹿小涵随着其他同学一起站起身来，嘴里边含糊念着：“老师早安。”边眼巴眼望地往门外探长着脖子。
老师开始教课，她忧心忡忡地翻着课本，漫不经心地一直往门外看。她听见前面同学心里的各种猜疑，不会是两人不知在哪里打起来了吧？鹿小涵脸色一青，整个人仿佛蚂蚁爬满了大腿似的，没法安分坐在椅子上。
刚刚在学校附近街道的路口。
夏以堔把自行车打横停在街道边，一只脚踩在脚踏上，另一只脚撑在地上，想挡路的用意非常昭显。
鹿小涵闻见一股火烧味儿，见状不妙，立刻从博司其跳下车来，小跑到夏以堔身边，问：“喂，你停在这儿干嘛？”
夏以堔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颇为含糊，眼睛直接忽视掉鹿小涵，转向博司其说：“我有个地方想去，想让博同学给我带个路，可以吗？”
“……”博司其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考虑着。
鹿小涵挑了挑眉毛，再走近一步，好声好气地对夏以堔说：“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不就行了吗？干嘛要麻烦博司其？”同时，勉强堆笑的脸蛋不断向他投射出“喂！你别闹了！”的讯息。
夏以堔转过头来朝鹿小涵说：“那个地方你不能去。”
鹿小涵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过去？？”
他没多想就回：“因为你没自行车呀。”直接就说了个非常有说服力并且合情合理的理由，看来他应该是在脑子里就先计划好的，所以才说得那么顺口。
他这么一说，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撇开鹿小涵。
她满头思路正忙着串珠子，在想着如何把自己混进去的时候，博司其就回应了一句：“好吧，我带你去！”
她诧然转向博司其，以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望着他。
夏以堔接着踩了踩脚踏，把车往他身边去骑去：“那走吧！”
正当他两准备绝尘而去，鹿小涵立刻用尽肺部的所有空气朝他们喊了出来：“等……等一下！！”
他们回过身来，鹿小涵二话不说就冲向夏以堔的车尾，在他面前弄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弱弱地问了一句：“呃……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也想一起去……”希望夏以堔把自己也一起带上。
夏以堔笑了笑，嘴角在雨树下的阳光碎片里看起来依然像刀锋一样单薄。他眯着眼，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声：“No~”
她瞬间整个人180度转变，发狂似的抓着夏以堔的车尾不放，两腿像树根般紧紧扎在地上，然后狂叫着：“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以毅然的决心跟他们纠缠到底。
博司其和夏以堔两人当场傻了眼，鹿小涵不管那么多了，尽管丢下女孩子的形象也不能让他们走，很明显是不想这两人单独在一起。从昨天起一见面就犯刺的这两人，现在说要一起出去，她不必想也知道，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一个——夏以堔和博司其联合起来把她抬走，扔到街道旁的草地上，然后各自骑上自行车无情地把她甩开……
教室里老师的教课声在耳里嗡嗡作响。
鹿小涵回想起刚刚夏以堔离开前，回过头来对她眨了个眼，用微笑告诉她：“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架的！”但不晓得为什么，这反而更让她操心。她凝视着黑板上一大堆的文字，手指玩弄着铅笔，心想……夏以堔脚受了伤，要是打起架来那不是很吃亏？
她立刻伸手拍了自己的脸颊，她怎么会认为他们真的打起架来呢？而且心还扁担着夏以堔在为他担心……她再次往自己脸上抽了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说不准他们俩只是一起去喝个上午茶而已……
雨树阴影覆盖的街道上，博司其和夏以堔两人坐在咖啡厅的篷伞下，他们两人优雅举起杯子的身影，看似一副英伦王室午茶的油彩画。他俩平静而优柔的眼神落在彼此身上，嘴巴吸了一口咖啡，然后朝着彼此含糊地微笑起来……
鹿小涵的幻想嘎然在此停住，这画面还是怪怪的……
这时，走廊外传来的咚咚咚的跑步声。路小涵眼睛飘向门口，门框里印出了两个身影，他们头发湿了一片，脸颊和颈部布满细密的汗水，有些喘气地走进教室，对站在讲台前的老师道歉。
老师瞧了他们一眼，确定是夏以堔和博司其后，直接免刑就让他们回到座位去。
夏以堔一坐下，鹿小涵马上就向他逼问：“刚刚你们到底干嘛去啦？？”
他稍微抹去脸上细微的汗滴，一脸演技地对她装着说：“哈？干嘛？没干嘛啊。”
鹿小涵板着眼冷蔑着他：“……”
夏以堔瞧她这样子，用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都说了没什么嘛，你担心什么呀？”
这一幕正好被讲课的老师撞见，他脸色暗了些，沉下语气来：“咳！后面的同学，上课专心一点，别在教室里打情骂俏的。”
班上同学们立刻回头望向教室尾端的这两人，夏以堔愣住了几秒钟地才把捏在鹿小涵脸上手松开，鹿小涵双颊马上泛红，把脸朝桌面倒下去。同时她再次感受到前面女生们向她抛来像石弹般的强烈敌意。
博司其也回望了一眼，他脸上毫无表情，一下子就回过头去。
老师继续上课，同学们也带着愤恨的心情继续在心里暗骂着鹿小涵。夏以堔在一边，有些尴尬地朝她低下头来：“喂，没事了……大家都在上课，没人看你了。”
鹿小涵靠在桌面上的头才稍微挪向左边的座位，皱起眉头对他责怪道：“都是你啦！干嘛乱捏我的脸呀？？”
夏以堔只把手收到脑后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鹿小晗头斜靠在桌面上，瞟了他一眼，视线里夏以堔横倒的身影看起来好好的，脸上没任何伤口，衣服也完整毫无皱褶。所以他刚刚并没跟博司其打起架来，但是他们刚刚到底去了哪儿，又干了什么？鹿小涵依然对这件事很在意。
放学后，鹿小涵走在教室外的走廊，来到了一栋两层楼的古老建筑。她把背包塞进了图书馆外的柜子，才进了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刚刚走廊一路来到这里，她都感受到一股股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鹿小涵清楚地知道不是错觉，因为这是她的心电感应。
她不敢望向那些女孩们，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多半也可以猜出来是因为夏以堔这个人。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所做的事情，也没一件是严重到引起众怒的。
她绕了一圈，终于在二楼某个书架旁的位子上找到了何洁洁。
鹿小涵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来：“喂，洁洁！”
因为过于专注看书，何洁洁被她这把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鹿小涵，才吐着气说：“你想吓死人呀？干嘛突然出现在这里？”
鹿小晗直接进入话题就问：“那个……你昨天真的叫博司其去试探夏以堔吗？”
何洁洁两边的柳眉立刻浮现出皱褶：“他怎么都告诉你啦？？我就知道他守不住这个秘密！你们关系果然不简单！”
鹿小涵对她最后那句“关系不简单”感到挺困扰的，但这没影响她对这件事的好奇心：“所以你真的让他去试探夏以堔咯？？怎么试探？为什么要试探？你不是也知道夏以堔不是坏人吗？”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我让博司其试探的是另一件事……”
鹿小涵把头靠向何洁洁，小声问：“什么事？？”
何洁洁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头来继续看书：“我不能告诉你。”
鹿小涵向她谴问：“为什么？？难不成你认为我会告诉他？？”
何洁洁抬起头来：“当然不是！总之因为某些原因……先不能告诉你……”
鹿小涵嘟起嘴来，把身子怄气地靠向椅子，不想跟她说话。
“你给我五天的时间吧，之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会告诉你。”
鹿小涵又一次不愉快地结束了一场没有结果的谈话。
她一个人走在校园的雨树下，在心里算着，五天后，也就是在这个周末。虽然心里痒痒的，但也只能忍一忍了。连续几天下来，一大推未解开的问题和秘密围绕在她身边，让她觉得毫无安全感，感觉大家都有事瞒着她。
而这些事情的起源，都是一个人，那个忽然来到田泽市的神秘人。
鹿小涵仔细想想，他才是对自己隐瞒最多事情是的那个人！也没清楚地告诉过他的来历、家庭、还有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她回想起刚刚在班上夏以堔一副假装的样子，就火烧心，在树底下大骂了出来：“他凭什么瞒着我呀？？我又没对他撒过谎！什么叫做“没干嘛”呀？根本就欠打！”
她愤怒地踩在草地上，嘴里边碎碎念着：“那个大骗子！整人狂！大变态！伏地魔！丑八怪！”
走着念着，她的脑门忽然撞上了一棵树，而且是大树，她撞上去就整个人被反弹了回来，而那棵树却完全纹丝不动的。她心想自己真的有够倒霉的！上帝应该给她颁个本周最劣倒霉奖，自己竟然连续在两天内撞了三次头，而且每一次都是正面狠狠撞上去。
她捂着脑门哎哎哟哟地呻吟着，半睁开一只眼，模糊地看见一片白色的树干。
当她还在想怎么会有一颗白色的鬼树干种在草地中央，眼前的白树干就转动了起来，鹿小涵吓得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一看，转过身来的……
是神秘人呀。
夏以堔走向前去：“鹿小涵，你很喜欢我的背是吧？干嘛一直朝我撞？”
确定是目标人物后，鹿小涵立刻就放炮：“是你自己站在我走的路上，要不然就是忽然停下来！现在还反过来说我！你凭什么说我？你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没好好告诉过我你的事情，整天除了捉弄我糊弄我，你还干了些什么？你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阻碍！我的绊脚石！”
她骂完后，立刻沉默了下来，心里还真的舒服多了。
但同时她也察觉到夏以堔顿时脸色变了，那张白如纸的脸蛋，色调明显暗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低着头，头发的阴影遮盖住脸的关系。
鹿小涵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才支支吾吾地解释：“欸……对不起，我……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还来得及说完，夏以堔的一只手就伸长往她飞去，鹿小涵立刻双手抱住头顶，紧闭起眼，以为夏以堔要揍她。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自己的刘海被轻轻地掀了开来，然后有股清凉贴在皮肤上，才缓慢地把眼睛睁开，发现夏以堔的手指正贴在她的脑门前，翻开她的刘海，吹了吹刚刚撞到而有些红肿的部位。
他轻轻压了那个部位，问：“很痛吗？”
鹿小涵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一直想着夏以堔会揍人。她凝注着夏以堔温柔地神情，语气也变得温驯：“不……不会……”
夏以堔放下手，牵起摆在她腿边的一只手，就朝教室的走廊走去，他没回过头来说：“我带你去保健室吧。”
“保健室？没那么严重啦！”她试图想说服夏以堔，但却被一股劲地牵着走。
直到在走廊的某一处她从那高大的背影读出了一些信息，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终于成功连上了夏以堔的思绪，也同时干脆收起了想说服他的念头。
因为她感受到夏以堔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坚决。
她看着夏以堔执着而有些霸气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而莫名其妙的喜悦。
到保健室后，夏以堔从柜子里拿来了药箱，在棉花棒上沾了些药水，另一只手翻开她的刘海，然后给她擦上药。他每一个动作都似乎不太敢用力，边不断“疼吗？疼吗？”对她问。
于是整个过程中，鹿小涵心里像是装进了一只巨鹿，不断猛烈撞向自己的胸口，感觉就快破胸而出。
良久，这歇斯底里的悸动时刻终于结束，夏以堔收起药箱，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下午的校园依然逗留着一群群的年轻人，在雨树下看书，谈论着功课，或是唧唧歪歪地聊天说地。鹿小涵对这样的校园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夏以堔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注视着门外的这番场景。
下午的熏风有些热，一阵阵吹入保健室内。
他们俩这样坐在保健室内也一段时间，夏以堔才开了口问：“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吗？”
鹿小涵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夏以堔吐了一口气：“好吧……”接着抬起头就长谈细说起来：“我现在住在田泽市的北边，那里是我爷爷家，我妈是大学的讲师，她现在在邻镇的大学工作，我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转学来到了田泽市……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南边的城市生活……”
整个下午，他们呆在保健室里，夏以堔把自己的事情一点一点告诉了鹿小涵。
每一句话鹿小涵都很仔细地在听，她觉得这个神秘的的面纱终于一点点卸去，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越是了解夏以堔这个人，心里就越是安心下来。
鹿小涵好奇地问：“那你爸呢？刚刚一直都听你说你妈的事儿，完全都没提到他。”
夏以堔瞥了鹿小涵一眼，模糊地说：“他在我小时候就意外过世了……”
鹿小涵神情僵硬住：“对……对不起……”
夏以堔勉强笑了笑：“没事。”他抬头瞧见鹿小涵双眼光碌碌的样子，立刻说：“好了，别这样……我不想提到他就是因为害怕这样子。”
鹿小涵仰起头，把眼泪咽下去，缓了缓情绪，再问：“那么你刚刚跟博司其出去，到底是去哪儿？又干了些什么？”
夏以堔抬起手搔弄着她头发：“嘿呀，你还真在意这件事呀……我刚刚只是跟他和解去了，所以地点还想知道吗？”
“……那结果怎样了？？”鹿小涵拉开了他的手，继续问。
“应该是OK了吧，他似乎答应了和解。”
鹿小涵心想这未必是答应和解，应该只是试探的开始。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显然让夏以堔语塞住，他沉思了好久，才开口：“鹿小涵，其实我还有些事情瞒着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现在告诉你。昨天在码头的事，是我不好，但我不是在捉弄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你应该还记得我在码头上跟你说过的话吧？”
鹿小涵点了点头。
夏以堔继续说着：“我真的好想你……”他语气有些涩滞，鹿小涵呼吸止了一刻，夏以堔意识到自己话放错了重点，赶紧把话接下去：“站在我这一边。”
鹿小涵刚刚一瞬间全身紧绷起来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把双手摆在膝前，脸蛋流露出来一闪即逝的畏惧，谨慎地问：“你……不会害我们的吧？”
夏以堔诧异地看向她，对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他握起鹿小涵的手，扪在自己的胸口上，问她：“你觉得呢？”
她迟疑了一下，把手收回，才说：“好吧，我相信你。”
其实这整个对话的过程，鹿小涵的心电感应都一直连接上了夏以堔的思绪，所以她清楚感受到夏以堔与她真诚的交流，他没有在骗她。
夏以堔浓密的眉毛微微抬起，朝鹿小涵笑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所有的事。”
鹿小涵也颔首微笑起来，她觉得她可以相信这个人。
“鹿小涵，你是第一个那么快走进我生活里的人。”夏以堔漆黑的瞳孔里透出一层浮动的光泽，像是湖泊一样：“很少会有人那么积极地想知道我的一切。”
鹿小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觉得自己挺厚脸皮的，竟然逼得夏以堔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夏以堔这时候忽然提起刚刚的她说过的话，问：“所以你还会觉得我是你人生中的路障或是绊脚石吗？”
鹿小涵马上慌张地解释起来：“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了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这倒也是，你见过路障或是绊脚石比自己高的吗？”他这么一说，鹿小涵两眼一挑，向他翻了个白眼。
她睨视着夏以堔坐在她身边的身影，把门口照进来的光源挡下了一大半。
比起绊脚石，她觉得这个人更像是一道墙。
他们离开了校园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鹿小涵往南边倒着步走，目光黏在夏以堔身上。他抬起手对鹿小涵小幅度地挥动，然后就朝反方向离去。鹿小涵看着他走在黄昏的风尘里，想起了关于他父亲的事，其实她非常在意这件事，但刚刚却没继续问下去。
虽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夏以堔是轻描淡写的，但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得到，在他内心深处的那股绞痛，隐隐地冲上心头，又被强烈地压抑了下去。她感受到但没说出来，但她的内心早已跟着夏以堔的那份悲痛，一起流了好几颗泪。
她想她大概了解了在堤岸上的那次见面，夏以堔那双苍茫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被白雾笼罩的湖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是一片泪水流成的湖泊，凝滞不动的，沉浸在一个悲伤的童年记忆中。
那一刻。
鹿小涵真想投身进这一汪湖池里，用力簇拥那每一滴细腻的悲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