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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惧 ...

  •   “阿弧,莫怕。”
      留住你一晚,骨骼都相缠。人世的留言,谁爱谁评断。(画情中的歌词)

      翠竹深处,隐隐留有一条宽敞之径.

      软软的土层上铺了厚厚竹叶,日照初晓,金色的薄纱罩在枯黄的枝叶上,泛起一层雾.竹中莺鸟已飞去了极南之地,整片林子静的仿佛能听到光照带起一层暖流的浮动,和青石上男子浅浅的气息.

      突然,隔着几段竹子响起了清脆的踩踏声。枯叶被磨出“沙沙”的节奏,缓缓的步子停在男子前方两步处,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端了一碗糕点摆在身前.头埋的很低,倒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

      “公子,您吃糕点吧,不知中不中你的口味。”女子小心翼翼的说完,便把装糕点的盘子放在一旁的青石上。

      男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又扫了一眼盘子,回头又扫了一眼她方才来的方向,“不必过急,一会我会吃的,你且先回去罢。”

      不必妄动,我自有主张。女子心思微微一动,敷了个礼,便寻着原来的路走回去了。

      风中几片叶子缓缓滑下,落在男子一身青衣上。男子则若无其事的挥了挥袖,信手拂去,又挑了最中的海棠糕咬了一口,掩嘴擦拭了一下,视线不动声色的划过咬下一半的糕点.继续品尝.

      如墨一般黑的眸,流露出一丝初尝美味的欣然.

      “中不中”,两个中字,意为当中糕点的当中部分,自有玄机.

      他的嘴角勉强牵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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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弧这一病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天已大亮.

      这一病病醒了很多,病醒了她一直未作多虑的事,病醒了她已失两年的畏惧。

      刺目的光打在镂空的窗棂上,只射进一层被磨的薄淡的光晕,她却仍觉得扎眼,几番睁眨,才调整好有些浮肿的眼皮.

      这一定神不要紧,要紧的是一旁榻上之人竟是风伊于.

      他是习武之人,内力又深厚,浅眠之中早已察觉云胡已醒来,此番也跟着醒了。

      端木弧心一紧,寒约不在,莫非已被风伊于囚禁了?或者干脆送进大牢?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定然是因他的身份吧。若是个寻常人,风伊于承诺不会管,便绝不会插手.可连她都察觉了寒约非寻常人,风伊于又怎会不知?

      这样的结果仿佛已是个定数,然而在戳破之前,端木弧断不会自露马脚,清冷微塞的声音从喉中梗咽而出:“王爷,王兄现在何处?端木弧有话与他说。”

      风伊于用小盏倒了杯水,状似漫不经心的向半坐在床上的端木弧踱来,“你既已知,何必多问?”他将茶盏递给她,又径自走过去为自己倒了杯水。

      端木弧端着茶盏的手颤了颤,几欲抖出水来,憔悴显病态的眼神刹那凝滞,她定了定神,尽量从唇边挤出一片灿烂的笑意:“王爷说笑了,啊蓉才刚醒,怎的知道?”

      一双瞬间肃穆的眼飞射过来。

      瞧见端木弧双目敛了些期许笑意,才缓缓说道:“他到竹林散步去了。”

      风伊于转身又吩咐了一句簪花:“你且去厨房端碗薄粥来,热一热海棠糕,午时再给你家主子端来。”便拂袖踏出了屋子。

      端木弧深深地吐了口气。

      方才她若自己招了,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寒约究竟做了什么,竟让风伊于堪不出破绽.

      彼时风伊于迈向书房,巧遇“踏青”回来的寒约,深深地叹了口气.

      暗器精湛,以水为最善。
      炎国消息,云子眠确然出宫。
      试探端木弧,她未有异常。
      随时跟踪云子眠的探子,未察觉其行为不妥之处。

      云子眠,你当真真是云子眠...

      男子微抿唇。

      长袖落在茶几上,原本飘袂的锦衣皱巴巴的,也没留意整理。墨眸凝在药壶上,盏中的水线从杯底沁出空洞的回音,半晌功夫,也味听得有所停顿。

      “药盏还没满么?”女子疑惑的歪了下头,撞到一丝不期然的暗沉,这双眸子,在隐忍着什么。

      那双平日里水清无波的眸子,在此刻,如一汪潜在巨浪深处的涡旋,死寂。

      毫无声息。

      清晨的榻沿,女子这样想,想让他如此失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神?是魔?还是。。。这天?

      “砰!”端木弧被这一声闷响唬得心滞了半刻,抬眸看了半晌,没忍住笑意,捂着胸口直喘。明明如此阴诡的气氛,却被男子三生难遇的失手,挑的零七八落。:“寒约,你便再怎么看自己不顺,也不该让这紫砂药壶同你的脚一起遭罪的。”

      男子不以为意的拾起药壶,难能面露囧色的剜了一眼端木弧,唤了余暨进屋,信手将药壶丢给了他,顺便补了一句:“这壶太过烫心,未免日后府里烫伤什么人,随意处置了便好。”

      那张素来不苟,微露苍夷脸,在勉强应下之后,青筋几不可察的跳了跳。

      端木弧叹了口长气,难为老人家了。依他的性子,如今是要费心思去找这热过不烫的紫砂。

      “你在致什么气?”终是没忍下,她下了榻,有些吃力的向着茶几走去,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不敢再走下去,只是站在几步远处,朝着他笑得气若游丝。

      “很早,你这次发热,应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端木弧,你便这么对自己的身体的?”

      端木弧一愣,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低喃:“我没法给自己把脉。”

      轻叹一声,男子几步之余举过还未回神的的端木弧,一手端过药,另一手早已置她在榻上,“喝药,方才匀了些糖,应当不苦。”

      日子像宠坏在了无波的死井中,蒸出一股子腥子的霉味,这股霉味还未被察时,满园的海棠不曾凋零,乱花淡了院中其余的的滋味,端木弧的身子在静养中转好,积年的劳理医脉之术,救人治病的实业,不定期便要几日不眠不休,终是落下了病根。以往是不敢发,现发了今次之病,却是更不敢发了。

      端了亲制的海棠糕,她抬了抬手,手滞在距门棂数寸之处,便生了免罢的心思。果然她的性子由不得她主动示好,定是做不得什么贤妻淑宠的,想到这,她竟心生颓败。罢了罢了,走便是了。
      省了敲门的功夫,端木弧正大光明的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半调子的春香图(楼主吐槽!露个肩算哪门子香艳?!),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她便也只有淡淡的撤开眼,低喃一声“重新来过”,便要将退出屋子折返原地情景再现补个扣门的程序。诡异当下,她竟真切的退出了屋子,期间寒约就如同暂时性感官失聪一般不出丝毫反应。待到端木弧将门轻扣了几下,屋内才传出平淡的应答声“进来。”

      抬眸间,端木弧的嘴角使劲的抽了抽,勉强把手中的糕点搁在案上。
      “阿蓉,过来。”寒约裸着上半身有些风情万种,又似乎人畜无害的弯了嘴角。

      果然寒约做什么都算计的很。端木弧顾自拣了块糕点吃起来,也不管他方才说了什么,便当鸟雀啼了几声好了。
      “阿弧做的海棠糕?”寒约也像是并不在意,兀自扯了开去。
      不急不缓的咽下糕点,啜了口茶,端木弧才微微侧向寒约的方向:“是了,做多了,怕贪食吃坏了脾胃,便端些过来正好。”

      寒约无声而笑,这样一个女人呵——这样一个....傻女人。

      侧身整了整姿势,拖了手及处黑缎的袍子,信手披上,他从榻上起身,朝端木弧走近,眼神却是一刻不脱桌上那斟糕点,那斟糕点的长相,实在是跟它的主子一般,大有闲人勿扰的姿态。
      “如此精雕细致的君子兰,良实在是有些爱花心切了。”说完便暗叹一句不妙,出手挡住佳人要将回收的糕点,手在夺过盘子的一瞬止不住抖了抖,顺手牵了盘中一片兰状的海棠糕便往口里放。
      “爱花便莫要吃了。”嘴上说着气话,脸上却顾不得似往常一般冷冽下来。
      算不上优柔寡断,她只是,只是怕少了交代,落了遗憾,失了她独剩的一欲。。
      他无心察觉她的异样,因而嚼的慢条斯理。这样的慢条斯理,存着欲盖弥彰的意味。

      “你今日怎会着上一件黑袍子。”听不出语气,端木弧低着头,“又是受了伤罢,师暮,张师暮。。。”她在他的惊愕中抬起头,一副眸子透着异样的紫色。“我原本早该知道的,张师暮,中玄的三世子。今日,你便从这里离开罢,此后再别回来。”

      她踱到他背后,兀自解了肩头的布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伤药,咬咬牙撒在了偌大的血渍刀痕上;“三日之内你必须赶到中玄的疆域内,我已在庖丁处置了车马,天黑之前去取罢。”
      “你...”

      端木弧苦笑:“我怎么知道的已经无干紧要了。”他侧头看去,只看到女子的发丝逆着光,一层薄晕着边际,无风沉寂的样子,心上忽生凉意,君簪说的大约是对的,除了你的安危....我什么都知道呵,偏偏....

      中玄的谋圣,一个例外的角色。原是亲王的世子,却承着这个国家的下一个王位。个中缘由旁人虽略有耳闻,其中自然不过是猜测居多,皇室的杂乱争嫡,远比那些市井说书先生娓娓而道的情节来的凶险太多。也正是如此,皇室的纷争曰名不可说的纷争,而能说的,不过是些功过者的自论罢了。

      端木弧身在皇室,这样的道理不该明白也不会不明白。将来的一代国君,却身处异国,这其中到底暗含多少种玄机,她端木弧赌不起,也不敢赌。自遭遇寒约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失去了作为一样摆设一样工具的资格。

      她在王宫的时候,先师念端还尚在人世,跟随念端苦学医术,为的不过是图个争权下的清净,只有在四面环水的镜湖殿中,才得以有一片安详的天,一湖平静的水,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念端的声音浮在烟晕的湖上,至今再记不得那片烟云中沧桑的面容,只留余声缓缓:“阿弧,你身处王宫,今后的人生必然少许人意。唯一要谨记的,便是身为一个医者的宿命,救得了别人,却未必救得了自己。切记,一个人可以做错事,走错路,却不可爱错了人。”

      “为什么?。。。”

      “做错事可以认错,走错路可以重走,一旦爱错了人,则将是迷途不知返,一错终身。阿弧,你明白了么?”

      啊蓉,不明白阿。至今,不明白。

      不明白像阿蓉这样自认清明的人,也要走这一遭迷途....走这一遭,没有尽头的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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