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赋》澜因

4、第三章 桃花浅深处（周寻篇）

　　在朱雀堂，因为悠音的缘故，我结识了一生挚友苏匪风。
　　若浯山庄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而庄主历代皆兼任青龙堂堂主，待在青龙堂所在的无锡。
　　我自小跟从师父学艺，从未离开无锡，因而是第一次来到苏州，第一次来到朱雀堂。
　　记得还未到门口时，便有个身姿慵懒的男子在门口立着，一双桃花眼里都是和煦的笑意。
　　悠音亦是说不出的开心，当即拉了我过去，指着那男子对我笑道：“寻哥哥，这是疯子，悠音最好的朋友呢！”
　　男子一脸无奈，似乎被悠音打趣惯了，郁闷道：“大小姐，你放过小的吧，谁不知道您最好的朋友是您可爱的侍女云皎姑娘，苏某充其量只算帮您跑腿打杂的小人罢了。”
　　悠音笑笑：“嗯云皎去帮我买东西了，要等会才到呢，所以现在你是最好的朋友啦。”
　　男子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对我抱拳示意，微笑道：“在下苏匪风，朱雀堂堂主，阁下想来便是庄主大弟子周寻公子吧。”
　　我亦还礼：“堂主客气，周某这几日便叨扰了。”
　　苏匪风刚刚想说些什么，随即被悠音打断：“你们两个说什么文诹诹的话啊，疯子，快些领路，我好饿啊。”
　　我摇头笑了笑，随即在悠音一路的抗议声中进了朱雀堂。

　　悠音的生辰在十天后，她是一定要过完生辰回去的，因而我们便在这儿住了下来。
　　匪风原是不拘小节的人，加上对悠音异乎常人的好，连我都看出了不寻常，悠音却仍一无所知。他身为朱雀堂的堂主，却整日陪着悠音一起胡闹打斗，晚上熬夜处理大把大把堆积的事务。
　　悠音的生日在二月十二，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早上当我来到偕老厅时，里面已经传来了悠音的笑声。
　　她今天一身粉红百蝶裙，衬着微笑，当真是说不出的可爱。一见我，立即拉了我笑道：“寻哥哥，今天是阿音生日，你陪我去爬山可好？”
　　我愣了下：“爬山，阿音，你生日就应该好好待在家里庆祝啊。”
　　这时苏匪风走了过来，无奈的看了一眼悠音，道：“周寻兄弟，你就陪她去吧，小悠音可是分工明确，你陪她去爬山，我呢，在家给她做饭。”
　　我哑然：“苏堂主竟然有这份手艺？”
　　苏匪风笑了笑：“只是在下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爱好，到底如何，还要小悠音说了才是。”
　　悠音点头微笑，对着一旁总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云皎道：“阿皎，你留下来帮下疯子好了。”
　　“小姐你又抛下我！”云皎似乎不乐意，眉毛都皱了起来。
　　“阿皎最好了，”悠音冲他两挥挥手，不由分说的将我拉出了大厅。
　　我们骑着马向苏州西面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翠意盎然的山峰。山上各种奇珍异草，灵气四溢。山体巍峨壮丽，令人叹服。
　　悠音下了马，回头来冲我笑道：“寻哥哥，你可知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这座山灵气充沛，磅礴大气，当有好名来衬。”
　　悠音点头，指着面前的两条小路：“我问过疯子，这两条路都可以通向山顶，寻哥哥，不如我们比赛，如果你先到，我就告诉你山的名字，并且告诉你为什么要叫你爬这座山好不好？”
　　我看着她璀璨的双眼，笑着说：“那如果阿音你赢了呢？要周寻干什么。”
　　她沉吟了一会，道：“一时想不出来，那如果我赢了，寻哥哥就帮我完成一个愿望好吗？”
　　我点头：“好。”

　　悠音择了左边，我便走上右边的路。临走前她回过头冲我笑道：“寻哥哥，悠音希望，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我怔住，抬头看向她，她眼里似乎有很多很多东西，深邃的让我无法分清。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子，可能已经要长大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眼前，低头微笑，刚准备踏上另一条路。忽然，我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头，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眼神从悠音刚刚走过的路上移开，转而注视着我，眼神中是怒意和惊痛。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道：“寻儿，你该回来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那天的事，突然觉得人生真的是造化弄人。或许自从我和悠音那天踏上了不同的路之后，就注定会越走越远，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那天我赶到山上时，正是大雨纷扬，所有的树木都被雨打得垂头丧气，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在大树下已经睡着了的悠音，雨水几乎已经将她的衣服完全打湿，她的脸上都是水珠儿，眉头微蹙，让我已经麻木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我蹲在她面前，她似乎有所察觉，慢慢醒了过来，看到我的双眼瞬间变得璀璨，笑容满面：“寻哥哥，你终于来了，你来的好慢，所以我赢了呢！”
　　她的眸子便如天上的星星，我竟一下子不忍直视。我扶她起来，错开不看她，缓缓道：“我们走吧。”
　　“寻哥哥，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愿望呢？”
　　我点头：“你说。”
　　悠音笑笑：“那就让你背我下山好不好，我记得寻哥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背过悠音了。”
　　我抬头定定的看住她，胸口百般情绪无处宣泄。我终于明白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可我同时清楚的明白我将在同一天将这份感情扼杀遗忘。

　　我背她下山，她轻的让我心疼。我听见她在我后面缓缓背诵那些悠长的句子，絮絮叨叨，很多都听不清，可唯有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听的明白，是了，她今年便十五了，正是及笄之年，很快就可以嫁人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终究还是选择了伤害她不是么？自己的心还是作出了那个决定，尽管最后可能万劫不复，也要一直走下去。

　　几天之后，苏匪风来找我喝酒。
　　他一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中竟然带了层层的伤痛无奈，说是找我喝酒，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抱着酒坛海灌。
　　最后他终于开口，道：“今天庄主告诉我，想把悠音许配给你。”
　　我没有说话，一切都是意料到的，并没有在我心里浮起任何波澜。
　　苏匪风突然就站了起来，对我抱拳：“周寻，你知道我一直喜欢悠音，我也知道我生性自由散漫，无法照顾好她，你确是良配。今天我来，不是找你泄愤，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悠音是多好的女子，值得用所有的心去对待，我希望你能做到。”
　　我侧过身苦笑，不让他看到我的神情，想对他应承些什么，但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好在他很快就醉晕了过去，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如此让我心痛难耐的问题。
　　我推开门，正是月光如泻的时候，院前盛开的桃花深深浅浅，有的还正好怒放，有的却早已凋谢。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如此美好的句子念起来却那么苍凉，我想，我这一生，都等不到那个我爱的女子，为我匀妆梳发，然后嫁给我。
　　从此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说

　　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