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漾》眉若远黛

88、第88章 放肆忧伤（2）

　　“徐州师大校园广播现在开始，今天的内容主要有一周新闻动态选播，一周文学来稿选编……”
　　听到播音员说完编辑花漾漾的名字之后，何沐阳一时间心神俱醉。这天刚好是周五，校园的稿件播完之后，广播站里还接着播放了下面这首诗:
　　如果

　　席慕容

　　四季可以安排得极为黯淡
　　如果太阳愿意
　　人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
　　如果爱情愿意
　　我可以永不再出现
　　如果你愿意
　　除了对你的思念
　　亲爱的朋友我一无长物
　　然而如果你愿意
　　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断落
　　如果你愿意
　　我将
　　把每一粒种子都掘起
　　把每一条河流都切断
　　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
　　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
　　除了除了在某些个
　　因落泪而湿润的夜里
　　如果
　　如果你愿意

　　何沐阳不知道席慕容是何许人也，丁建华他更是闻所未闻。而且理工男何沐阳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这么一首诗他竟然听得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淌，涌泉似的，抹也抹不净。
　　爱竟然可以这么卑微。
　　周五中午，宣传委员车厘子让漾漾帮她去校门口的门卫处拿信。
　　“漾漾，你一会吃过饭帮我去门卫那里拿信吧？我都三天没去拿了。学生会今天下午就来检查黑板报，我得去班上看看。”
　　“好。”吃过午饭漾漾就拿着钥匙独自一人去了。
　　快要到校园大门的时候，大门入口处的两排栀子花突然映入眼帘。漾漾看到那些栀子花，忽然就怔住了。又是一年栀子盛开。那馥郁的清香、乳白色鲜嫩的栀子花开得甚是繁盛。站在那些栀子花边上，漾漾依然感觉到内心不可触碰的伤痛。栀子花有翅膀吗？本来是没有长翅膀的，是黎章让她插上了翅膀。于是她每年都在端午节前后毫无征兆地扑打着羽翅突如其来，让漾漾久未痊愈的伤口再次撕裂，原来漾漾并没有完全放下。
　　她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她径直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出大门，穿过马路，穿过川流不息的车辆，对来来往往疾驰的车辆浑不在意，如入无人之境。她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对你说，我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总是幻想会不会有一天黎章会站在某个街角忽然出现，或者在她横穿马路的时候，会突然闯过来把她拉离疾驰过往的车流。然后把她按在怀里，惊恐万分心有余悸地斥责花漾漾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但是这样的梦境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从1994年的那个暑假开始，黎章就再也不是她生命中任何有意义的存在了。
　　其实黎章现在哪有立场这么做。是他自己放弃了。
　　“漾漾漾漾，你站在马路中间干什么呢？”书曼惊讶着把漾漾拉回路边。书曼的男友也在旁边。
　　“哦，没什么。”漾漾笑着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你小心点车。”
　　“知道了，刚才一下忽然记起来一件事，就晃神了。”
　　“要不，你先走吧。我不放心她。”书曼对她男友说。
　　“不要，你走吧，我没事，我挺好的。”漾漾固执地跟书曼说。
　　他们俩走了。
　　漾漾收回嘴角的笑纹。
　　漾漾不想强颜欢笑，她的笑神经似乎已经坏死。
　　虽然书曼在这所学校，但是书曼身边已经有了更亲密的人了。发生的事情太多，漾漾看到梅书曼早没了当初的心境，两人也再不能并排躺在被窝里彻夜畅谈。少年的时光就那么一去不复返，是什么改变了她们？是时光？是经历？是高考？是也？非也？
　　回到门卫处拿了信件漾漾就去了广播站。
　　今天广播站是花漾漾值日。从门卫拿了信件，漾漾直接回到广播站。她着魔般地翻阅着席慕容的诗。何沐阳躺在男生寝室姜岩松那个钢丝床的上铺听到的那首席慕容的《如果》，就是漾漾在广播站播放的录音。花漾漾再也不会傻乎乎地评论席慕容的诗，因为有的诗不是用来评点的，而是用来静静地聆听静静地感受静静地欣赏的。
　　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天意，你在生命的此处我在生命的彼端，你好像离我很遥远，可是同样的诗同样的声音却覆盖了你的耳膜也叩击着我的心扉。可是我却不知道，你在和我一起聆听同一首诗，你也不知道我的眼泪是因你而恣肆因你而奔涌。所以事实上你还是离我很遥远，遥不可及。
　　“漾漾，你的电话。”9点从广播站一回到寝室，车厘子就喊漾漾。漾漾接过话筒，顺手把手上的几封信递给车厘子。
　　“喂。”
　　“漾漾，我是书曼。”
　　“哦，书曼啊，有事吗？”
　　“明天周末，今晚咱们喝酒去？”
　　“喝酒？我不会喝酒啊。”
　　“放肆一回吗？天天做好学生不累吗？”
　　“在哪里放肆啊？这都很晚了，出去了咱们就进不了寝室了。”
　　“我已经让陈绘买了一箱啤酒，现在就在女生寝室前面的石凳子那里。”陈绘是书曼的男朋友。
　　“好。”
　　“马上下来，我就在楼下等你。”
　　“行。”
　　放下电话，漾漾往楼下一看，樟树底下的圆桌子石凳子边陈绘旁边果然有一箱啤酒。
　　“怎么想着今天喝酒了？”走到石凳子那儿，陈绘已经走了，漾漾问书曼。
　　“偶尔做一次坏学生呗，尝尝做坏学生是什么滋味。”
　　漾漾笑道：“书曼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另外一个自己。”书曼开了两瓶啤酒，递给漾漾一瓶，“忧伤得有一个释放的出口。今天之后，你得打起精神勇往直前。”
　　“酒就是这个味儿啊？真难喝。”漾漾喝了一口啤酒，皱着眉头说，“你现在幸福吗？”
　　“嗯，挺好，我的人生算是最按部就班的啦。”
　　“是，只有我的人生一团糟。”
　　“没有一团糟，是你自己甘心一团糟。”
　　“我没有甘心，别那么说我，书曼你别责备我。我一直很努力积极向上。我一路都走得很谨慎，不敢放纵青春，我活得累。我想幸福，特别向往幸福。”说着漾漾的眼泪就滚落而出。
　　“幸福是一尾精灵古怪的鱼，你越是抓握它越是逃离，你越是不在意，它又会悄然而至。”
　　“可是我花漾漾的鱼啊，你什么时候游过来？”
　　“书曼，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一厢情愿啊。我不是。你等着，我去寝室拿些东西给你看。”
　　“嗯，我等着。”
　　一会漾漾搬来一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