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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枉风流 ...

  •   我跪着,太子站着,他之乎者也地骂我。
      史书上应该写:谦王骄纵,带着幼弟——当然是幼堂弟璘沅——私下微服跑出皇城玩了三日,完了还想去边关,幸亏没跑多远给逮住了。宫里一群人的头发都急白了。尤其是璘沅生母琳妃,看我的眼神好像长了牙。
      有史以来第一次,皇伯父气势汹汹地骂了我一顿。说我不遵礼制,不友不爱,放纵大胆,王府上下连条狗都被罚了个遍。太子专程跑到我府上骂人。
      据说太子也陪我抄了几卷《礼制》,他是兄长,所有兄弟犯事儿,都是他管教不严。
      最后他终于道:“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安心读书!”
      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被搀起来,太子的脸色缓了缓,我一看正好,道:“皇兄,臣弟知错,悔不当初,实在无颜在京里呆着。不如让我随六皇叔到堬城关避避风头罢?”
      太子拂袖而去。

      六皇叔永嘉王奉旨戍边,三年回京述职一次。上次他回来我还是个毛孩子,空怀一腔对塞外白月的憧憬,被皇伯父百般拿捏,未能成行。
      而今我已经明白塞外白月是骗人的,但是反正已经没脸,不如远遁几日散心。
      太子回去大约将谦王的荒谬如实转告他爹。我又被宣召。
      皇伯父在花园见我。
      他坐在亭子里,周围只有几个心腹宫婢。任一个皇子皇孙都不在。
      小黄门引我上前,皇伯父连头都不曾侧一下。
      他没有免礼,我正犯了事,不敢拿大,只好三叩九拜,不叫起身,我也只好跪着。三月,春寒还有些料峭。小黄门连块垫子都不曾铺,任我跪在湿润的草地上。
      皇伯父自酌自饮三杯,酒香浓烈,我闻出那是花雕。
      我顿时想起我倒霉的父王。我喝的第一口酒,就是他杯中不曾兑过的花雕。
      我膝盖不惯久跪,因为我皇伯父从未这么罚我。我开始后知后觉地冒冷汗。
      大约在我出第三身汗时,皇伯父“嗒”地放下酒壶。
      我低头。
      皇伯父道:“我听太子说,你要出去散心?”
      我道:“臣侄不敢。只是愧悔不已,自愿戴罪戍边……”
      皇伯父冷笑:“贺儿,你什么斤两朕还不知道?”
      我还能如何,只好叩首:“圣上英明。”
      皇伯父道:“英明?屁!起来,跪着好玩?”
      我站起来,膝盖有些打颤。
      我低头:“说实话,臣侄只是想,先父虽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但留下的文字不多,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故,臣侄想再走一遍,亲自撰文,记录我大乾盛世景象。”
      皇伯父看着我,好像不理解我怎生突然和我父王长得一样歪了。
      然后扔了四个字:“不孝不悌!”
      我去了皇宫一趟,不遵礼制,不友不爱,放纵大胆的罪名上,又加了一条,挺工整。
      皇伯父身边的一个心腹委婉地告诉我,只要呆在京畿,我怎么闹都行,但我不能走我父王早死的老路啊。
      “皇上心里难受得紧。”他抹着泪儿道。
      “那,”我颇有些意外,“拐带四弟跑出去的事儿,就没下文啦?”
      他哽了哽,大概觉得我脑子坏了。

      宣王,永嘉郡王世子璘琦,一起来谦王府看我。
      我正告病,叫他们进了内室。
      宣王一坐下来,就阴阳怪气道:“老三这人薄情得很,前儿才送给四弟两盆一人高的珊瑚多宝树,今儿又跪了大半天要孤身浪迹天涯,全然不理人家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方想起来我是送了璘沅一盆一尺的珊瑚摆件。
      璘琦露齿一笑,憨厚地道:“宣王是吃醋了?”
      我道:“二哥,你坐在这儿一杯茶没喝完,仔细牙崩了半斤。”
      宣王:“你告病了轻松,我在太后宫里替你受了半天磋磨。还不许我说几句风凉话?”
      璘琦又是憨厚一笑:“这是实话。太后和我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颠来倒去是一句,哀家不明白,贺儿到底抽了哪门子疯?”
      我到底抽了哪门子疯呢?
      我道:“这几日来父王连给我托了几个梦。叫我去几个地方祭奠招魂,说他的一魂散在那里了。”
      宣王道:“去你奶奶的,这话你留着骗太后罢。你父王托这种梦?他老人家仙去了十来年想起自己魂飞魄散了?”
      永嘉王世子道:“璘贺,说实话罢?”
      我暗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们一转身就把小王卖给皇帝,但只好说了一半实话:“也是不得以,小王必须出去避避风头。”
      什么风头呢?风流债。
      我说过,我颇有家父之风,风流的风。
      原本在宫内住着还罢,一回王府,行动松散没人拘束,我立即寻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寻欢作乐,一不小心,误倾心定北侯公子。
      若我早知道定北侯公子褚恪是个玩笑不得的,我一定有多远滚多远。

      定北侯公子褚恪长得风流,性情疏朗。我在一次酒宴上遇到他,立即一见如故。然后二见倾心,三见想风流一度。
      所谓第三见,是我邀他在我的私苑里泛舟,且小王退去奴仆,亲自摇桨。
      他坦衣躺在小船上,我怕日头晒着了他,特意把船摇到柳树荫下。
      褚恪道:“殿下不是要带我见识五月开的稀奇荷花么?可别是诓我。”
      我本来应该实话实说我有些摇不动了,还怕日头晒着美人的冰肌玉骨,所以先行小憩。
      结果一时先父附体,我见鬼似的道:“这里唯一一朵,就在船上。”
      褚恪正穿着一件莲纹的衣服,我看了他才懂什么叫濯清涟而不妖。
      褚恪很解风情,他低声一笑:“谦王说笑么?”
      我看有戏,立即扔了桨,握住他的手:“梓煜,你以为呢?”
      梓煜乃他的字。
      褚恪半仰起身,整个人凑过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询问:“可采否?”
      我点头:“采!”
      他动手,我也动手。我吻他的眼时,他解我的衣衫。我这一叶扁舟不大,亲王常服的宽袖外袍正好能铺个底。
      我心满意足道:“梓煜。”
      褚恪道:“殿下小心些,万不可动作大了,不然这船可吃不住。”
      我的手指插入他的发,哑声道:“梓煜,我定当温柔。”
      话音未落,船身一抖,我唯恐颠着了他,伸手去稳,他顺势压了下来。
      浮萍开,微起澜,柳叶分拂,莲心初绽,游鱼戏水,落花无痕,端的一晌好梦,缠绵悱恻。
      这是于褚恪而言。
      于我,白白瞎了一场春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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