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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戏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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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明尼克和英格拉姆终于言归于好。他们尽弃前嫌,一起创作,联合署名,写了一个小小的独幕剧。这是一个忧郁的优雅王子与一个张牙舞爪的大型怪物,争夺一个没有出场的公主的爱的故事。王子有大段大段矫情而辞藻华美的独白,而怪物总是凶恶天真地唱着孩子气的幼稚小调。
两人决定一起排演,在欢迎英格拉姆的兄长赫伯特勋爵回家的家宴上表演。
小赫伯特勋爵应该在一个礼拜后到家。
在英格拉姆看来,兄长是一个值得崇拜的神灵,他思念他,热爱他,信仰他,但是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亲近勋爵。而在多明尼克看来,赫伯特勋爵是奥斯丁叔叔嘴里的一个全能怪物。如果没有赫拉克勒斯斩下美杜莎头颅的勇气,最好敬而远之。
因此,多明尼克之所以没有拒绝英格拉姆的邀请,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惊人天赋。
这出戏得到了不遗余力的排演。王子总是动情地悲泣,而怪物总是又嚎又叫。好像未曾出现的公主打算把他们煮了一样。儿童室成为一个恐怖的妖怪洞穴,即使是像奥斯丁先生那样年轻力壮的人偶尔闯入,也会需要嗅盐。
而且,他们一次要嚎半个钟头。
今天,两人第一次驾轻就熟地完成了排演,随即他们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英格拉姆皱起眉道:“多明尼克,这不行,我们的剧本太短啦。”
“我们再加几个角色吧。”他宣布。
“我需要两个侍从。”多明尼克响应了他的计划。
“你不需要,”英格拉姆反驳,“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公主。”
这也可以接受。但随即两人就面面相觑,一个公主,天知道她在哪里,反正王子没有,侍从也没有。
“你的姐姐呢?”多明尼克建议,“让你的姐姐演公主。”
“她?”英格拉姆道,“她不会愿意的,找她,我们还不如找布伦特子爵!”
布伦特子爵作为赫伯特公爵的表侄,脸上总是很不相称地挂着圣徒般听天由命的表情。
他无所事事地活着。要知道,连他带到公爵府上的两个朋友,都在公爵的马厩里找到了生活意义。而他本人甚至都很少踏出房间门。
布伦特子爵也许会答应演出,但是不会接受扮演公主的挑战。
这明显也不是个好主意。
但多明尼克几乎同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那么,我们可以让布伦特子爵来演王子,由你来演公主。”
这必定会引起一轮新的狂风暴雨。所幸午餐铃打响了。
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过奥斯丁先生。同样,也有三天没有见过伍德布里奇侯爵和赫伯特公爵本人。他们最近都在奔忙,三人餐桌上的位置空置很久了。
而今天出现在午餐桌上的只有赫伯特公爵夫人和布伦特子爵。
爱丽娜小姐行踪诡秘,布伦特子爵的两个朋友也销声匿迹,也许他们决定在马厩里和几匹阿拉伯马一起嚼燕麦。
两个孩子都暂时放下恩怨,诧异起来。
“妈妈,”英格拉姆叫道,“爱丽娜去哪里了?”
“爱丽娜和威廉姆斯小姐一起出去了,今天是够冷清的。我应该叫李斯特一家来吃饭。哦,布伦特子爵,你肯定在恨我这个老太婆招待不周了,一个陪客都没有,一个年轻女士都没有!天啊,我真是疯了。”
布伦特子爵懒洋洋地,听天由命地笑了笑,对于自己的境况毫无兴趣。
“妈妈,我们叫他们来喝茶吧,我要简李斯特小姐演我的戏剧。”英格拉姆嚷道。
赫伯特夫人立即同意了这个计划。
“我亲爱的侄子,”赫伯特公爵夫人道,“我相信你记得李斯特家的大小姐,她和爱丽娜一样大,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不错,她非常可爱。”布伦特子爵转向英格拉姆:“亲爱的英格拉姆表弟,你能告诉我,你准备排演的是什么戏剧吗?”
“王子与龙。”
“我是龙。”多明尼克补充。
“非常美丽的名字,我真希望能提前一睹为快。”
两个孩子相互看看,“可以,”英格拉姆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会嘲笑我们的。”多明尼克警告。
奥斯丁先生惯于嘲讽他,他已经被伤透了心。以至于他对所有成年人都产生了警觉。
话题被扭转,但这还没有得到赫伯特公爵夫人的允许。
她举起了杯子,像强盗举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爵,别想逃,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招待李斯特小姐。”
“如果我不出现在李斯特小姐面前,就是给了她最好的招待——我的小绅士们,我可不希望你们为了我而有所分歧,那么,下午我带你们去看戏,好么?”
这就是我们出现在剧院里的原因。
李斯特小姐在布伦特子爵的包厢里坐了五分钟,便声称要寻找自己的朋友,再也没有回来。
对于这种极其失礼的行为,布伦特子爵无动于衷。他拿起望远镜打量四周,然后决定去向他的一位表兄致意。
我有理由相信,他也不会回来了。
舞台上正在演唱一场动人的离别,和咆哮的巨龙和咆哮的王子毫无关联。孩子们无所事事,好像两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更可悲的是,金丝雀飞走的翅膀是布伦特子爵的马车——布伦特子爵不知道何时才打算离开。
“多明尼克,”我道,“你想吃蜜饯吗?我可以给你买一点。”
“我想要糖。”英格拉姆应和道。
我同意了他的要求,詹姆斯先生留下照看他们。
我称了一斤糖渍葡萄,买了一纸袋糖果。
“艾伦?”
叫我的人是马修。我们都有两分诧异。
他衣冠楚楚,手里也拿了一个纸包。
他意味不明地道:“原来你已经迅速地融入伦敦了。”
周围都是年轻的先生热情洋溢地购买这些甜蜜的寄托。
“恰恰相反,”我回答,“我和我的小先生们被丢弃在了这里。倒是你,马修,看上去如鱼得水。”
“那我一定是一条被淹死的。亲爱的艾伦,我也必须说,恰恰相反。事实上我有幸分享了侯爵的马车。一会儿,我给他和他的客人讲解定理,一会儿,我又因为某些不能够泄露的辛秘被赶了出来。”
“侯爵的客人听起来不得你心。”
“也许得你的欢心,我听人说,他是奥斯丁先生,你的主人。”
“不错,我的雇主。”
“一个年轻而莽撞的绅士。”
我拿着我的纸袋预备离开:“我更年轻,所以无权置喙。你和我一起走吗?”
马修拒绝了。
“不,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快要吵起来了,我想,还是多给他们些时间为妙。”
马修望了望伍德布里奇侯爵的包厢的方向,所幸那里没有尖叫,没有奔逃的人群,没有骚乱。
我犹豫了一会儿,改变了方向。
马修真应该来偷听,他们在讨论伍德布里奇侯爵的著作不谨慎的地方。正巧与马修不幸与幸运有关。
我听见奥斯丁先生的声音,他的言语十分刻薄:“伍德布里奇,将别人的心血据为己有,与盗窃人家的儿女没有什么不同。”
“我认为,愿意把女儿冠上伍德布里奇这个姓氏的父亲在伦敦一定很多,况且,我丝毫不吝啬聘礼。”
也许奥斯丁先生叹了口气。
“那么,我换一个比喻……不,我的朋友,这根本不是风流韵事的问题。”
“那我的朋友,我只是借用了一颗小小的明珠而已,而你打算借此侮辱我!奥斯丁,如果这使你愉快,你就继续吧,你甚至可以用更加可鄙的词语形容我,比如,强盗。”
“你的指责要把我打下地狱!”奥斯丁先生嚷嚷,“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担心有人会烧起一堆魔鬼的火焰来攻击你。我的请求只是,谨慎些,我的朋友,谨慎些。”
“我相信我已经做到了。”
“不,那不够。”
“我控制得了事态。”
“不,那不够。”
两人停了停。一种默契在蔓延。是的,我的主人绝不迂腐,更不正义。他绝不是来指责伍德布里奇侯爵的。
奥斯丁先生轻声用法语道:“你只要给这个小情人一个中间名就可以了。在扉页上写:向某某某致敬,那么,你可以逃过一切有心人不名誉的攻击,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我想要的是一个忠贞的妻子。我要历史记录,是我发现了数学殿堂里的这块美丽基石。”
“我的朋友,”奥斯丁先生恳求:“历史会记录伟大,也会记录流言,但是没有历史会记录一本书的扉页,而阴暗处的敌人会虎视眈眈。”
他们沉默了。我往嘴里放了一颗糖,然后走回布伦特子爵的包厢。
我有些困倦,很想睡一觉。
我又往嘴里放了一颗。
我回到包厢。
两个孩子充满渴求地迎接了我。
“我对我们的戏剧充满信心,即使没有公主,也会是一场好戏。”英格拉姆说,“如果英格兰所有的戏剧都像这几出这样无趣的话。”
“啊,”多明尼克道,“我喜欢那棵树。”
他指着舞台的布景道。
布伦特子爵终于回来。他宣布李斯特小姐已经先走一步,于是我们在最后一幕——著名悲剧结局前退场。
布伦特子爵可能看完了整场戏,并深有感触。他情绪低落,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