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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沧海幽月(三) ...


  •   四周黑漆漆一片,狂风肆虐,骤雨冲刷着脆弱的花儿,凋零的花瓣碎了一地,霎时被碾作尘泥。

      阿瑾曲起双腿,将头埋在腿心,望着沈江白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委屈。

      被暴风雨困在这儿已有两个时辰,却没人想起过来寻她,好不容易遇到个熟悉的人,却也。沈家夫人不过是出门散个步,沈庄主便派人四处寻找,连她待的这么个偏僻地方,都有下人三番四次过来,询问她可有看见他们三夫人,她哪知道他们三夫人是谁,然而还是看得到他们的这份心意。可同样是两个时辰,那个人却连她的死活都不过问一声,亏他还好意思说自己问心无愧。

      若想回去,她有的是办法,可就是不知和谁赌着气,白白给自己添了这份罪受。

      阿瑾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黑暗,突然有些想念起鬼谷的那群人,他们虽平日里对自己不很客气,但到底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瑾妹妹,我就知道你没走。”

      阿瑾扭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人,她倒是想走,奈何天要留她。

      “沈二哥会过佳人,终于想起我这个妹妹来?”

      “尽胡说。”沈江白脸一红:“那个人是......是我三娘。”

      “三娘?”阿瑾瞪大眼睛:“你是说,刚刚那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是你爹的娘子?”

      沈江白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点头承认。

      阿瑾神色诡异地瞧了他两眼,才道:“沈庄主可真是与众不同。”话里的含义已不言而喻,这分明是在暗讽这沈家庄主老牛吃嫩草。平日里阿瑾扮得乖巧,纵使心里有话也不会这样说,可今日几番恶战,已让她没有精力收敛起自己的脾气。

      沈江白面色一凛。

      这话虽是大家心中有数,可说与不说是两码事,当面说和背地说是两码事,她说和他说更是两码事。

      “小瑾,你怎能这么说。”

      他面上明显的不悦,让阿瑾也一阵恼怒:“我又怎么说了,难不成你今天也想和我吵一吵。”

      “也?你和谁闹了不愉快?难怪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阿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在心底暗暗生着自己的闷气,怎么回事,现在还想着做甚么,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眼。

      沈江白看着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想着情有可原,便也没有之前那样气恼。

      他抿着唇,谆谆善诱道:“你说的这个人是我父亲,你既然叫我一声沈二哥,他也自然就是你的长辈,哪怕他的为人处世再不合乎常理,对待长辈也该有最基本的尊重。”

      可阿瑾却仍是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让他后面那句“我知道你这次是无心的”生生咽入口中。

      “今天真是奇了,一个个都排着队跑过来教训我,要是真觉得我阿瑾碍着你们眼,离远点就是,犯得着说这么多。”

      “瑾妹妹。”这话让沈江白有些无可奈何,他挠挠头,才道:“我只是想让你给他道个歉。也别说沈二哥小气,小瑾也有父亲,若是有朝一日被人这样当面侮辱,你大概就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

      何必要有朝一日,分明是朝朝日日,他是不知每日被这庄里的人扬言要千刀万剐的人是谁。

      “我知道小瑾现在不太想搭理我,正巧我也是,就不打扰你散心了。”他把手中的伞放在廊亭里的石椅上,“伞放在这儿,回去的时候小点心。”

      话音未落作势就要往暴雨里冲,阿瑾初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你回来。好了好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沈江白这才乐呵呵地笑起来。

      阿瑾努着嘴,“笑什么,还走不走。”

      “走!”沈江白撑起了伞,伞面倾斜,将阿瑾娇小的身子尽数遮住,两道身影步入雨夜,很快消失不见。

      寂静无声的廊亭处,一阵狂风刮过,花枝零落,摇摆不定。此刻,却有被花架掩盖在其后的蓝色影子一闪而过。

      容着两人的伞下,阿瑾瞅了一眼身旁的人,有些闷闷不乐:“我道歉,不是觉得我错了,而是我大概真的很能体会沈二哥你方才的心情。”

      “哎?”沈江白有些纳闷,又听她继续说道:“我只是,也不喜欢有人当面提及我阿爹。可自从来了汕阳,处处都能听到,躲都躲不过。”

      “没想到阿瑾的父亲也是个大人物。”他叹了口气,“这江湖中事一向盘根错杂,瑾妹妹还是不要掺和为好,这几日你就放心跟着哥哥我混,每天好吃好喝地待着,保准没多久,这些烦心琐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说这些了,和你讲些有趣的。”沈江白搂住了阿瑾的肩,“今日本也想去找你,不过遍处寻你不见,我便自己出门逛了逛,不想在汕阳城内又遇到个奇人。

      想我沈江白在汕阳生活二十载有余,见过的奇人异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今日这般冰肌玉骨的冷面杀手,还真是绝无仅有。她看上去冷若冰霜,一双眼毫无感情,视万物为无物,可又视无物为万物。手法也是卓绝,简直称得上杀人于无形,瑾妹妹你是不知,她只是轻轻挥动玉手,在旁看来就是姑娘家素手轻娆,可二十米开外的两个人就立刻暴毙而亡,更重要的是,她没使任何暗器,全凭内力。估摸着就她挥地那么一下,那两人的五脏六腑就碎了个遍。”

      “等等。”阿瑾打断了他,“你既说她杀人无形,你又是怎么看到的,还描述地如此详细。”

      “我。”他拍了下脑袋,“这些都是小事,不重要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阿瑾扑哧一笑,“要我说,肯定是那姑娘生得太标致,沈二哥你一时又见色心起,才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瞧,结果后来瞧见这姑娘是个杀手,就空有色心没色胆了。沈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沈江白脸又一红,“瑾妹妹又取笑我。哎,不过你看你沈二哥年龄也不小了,却至今也没有位贤内,当然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要不瑾妹妹你牺牲一下,咱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什么叫凑合?”阿瑾俏目微瞪,“我有那么不好,需要你凑合着才能过。”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江白懊恼地拍拍头:“瑾妹妹你哪儿都好,你看你父亲是个大人物,说明家世不错,不仅是位大家闺秀,还师出名门,神机子先生的名号我虽未听过,但你也知道沈二哥我无心江湖琐事,名气再大的人放我跟前,我也只当不识,不过能教出你这样古灵精怪,聪明伶俐徒儿的人,相信也有一番能力,父亲应是不会反对。还有还有,我俩兴趣相投,等你嫁给我,以后想给你看什么好玩的小玩意更是方便。到时我们夫妇琴瑟和鸣,岂不乐哉?”

      他说的这些,倏地使阿瑾想起下午段晨风同她讲的那番话,丝丝罪恶感油然而生,“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呢?”

      “什么是假的?”沈江白有些不解。

      阿瑾心里没底,不敢看向他,错开目光望向身旁的花圃,“你今日不在沈家庄,自然不知你大哥带人到我门前问罪之事,他怀疑我不是神机子的徒弟,而是鬼谷混来的奸细,最近几日的人命都与我有关,对了,下午你们沈家庄又去了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沈江白听闻又出了事,面色初是凝重,而后大笑起来:“我说你今日为何心情不佳,原来是大哥找了你不痛快,他一向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定是最近庄内事务繁重,我又不能为父亲和大哥分忧,使得他压力过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瑾妹妹不需要放在心上。

      再说,就算前面我说的都是假的,以我多年的阅历,瑾妹妹这副容貌也定是真的,其实,我从见到瑾妹妹的第一眼,就觉得……就觉得,你特别好看。”

      他越说俊脸越红,慢慢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便没有看见阿瑾愈来愈黑的面容,她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怒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沈江白抬起脚在原地疼得哇哇直叫,边嚷嚷:“我说的真心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沈二哥一直是如此肤浅。”

      却见阿瑾突然双目放光,炯炯有神,脸上笑意雀雀,沈江白还以为自己的真情打动了眼前这人,堵上前去正准备来个更深情的告白,却见她突然推开他,跑入雨中。

      “绿衣姐姐,我看到你了。”

      阿瑾追着那道熟悉的绿色影子,全然不顾全身被淋得湿透,可那影子时走时停,好像故意让她跟着却又不肯现身一般,最终在一处院落内彻底不见。

      她失落地四处张望,却仍是找寻不到。

      “为什么不肯见我。”

      阿瑾蹲在地上,抱紧双腿,终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将今日的委屈尽数倾洒。

      “瑾妹妹,突然跑到这儿做甚么,这是三娘的屋子,她不喜欢见到生人,快同我离开。哎?你怎么哭了。”

      她擦擦眼睛,挤出一抹笑,“我没事,走吧。”

      沈江白心疼地拍拍她的脑袋,脱下衣裳披在她身上,拉着她准备离开。

      这时却有一阵诡异的风刮过,吹得窗户阵阵作响,阿瑾心怀希望地又扭头往后瞧了一眼,却见到红木雕窗被风吹开,透过窗子往里看,隐隐看见一道吊着的影子左右摇摆,她瞪大眼睛,推了推沈江白。

      沈江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一惊,那被吊在梁上的人,可不正是方才才被自己送回屋的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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