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尘》诺丁汉夏天

3、第 3 章

　　二
　　我说到哪儿啦？噢，我想起来啦。

　　我一个花季美少女被神仙绑架到了仙界之后，这个神仙也是老不正经地同我席地聊八卦，然后又把我扛到天宫。

　　要说这天宫啊，那可真是气派，我以前见的历史遗迹可不少，什么样宫殿我都见过，但是玉石瓦黄金地的宫殿那就真是没见过了。

　　整座宫殿闪着金光，白玉石做的宫殿两旁还有仙气蒸腾而上，宫殿一排又一排分布着，最上面那座我得伸直了脖子才能看见，应该就是天帝和帝后住的地方了。时不时飘来一阵特有的香气，还有衣抉飘飘的宫女一排一排在我面前晃过去。果真是仙境啊，连宫女的样貌都如此不凡，看来我这样的也只能混进宫女堆里了。想到江慕说我是上仙的转世，讲给别的仙人指不定要被笑掉大牙。看来以后要遭受不少非议了。

　　我咬着指头纠结着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之时，江慕正和守门的天将打通关系，天将想必和江慕熟识，看向我的目光也满是讶异。我了解，我如今在这相貌可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也难怪他们会奇怪。

　　为了展示二十一世纪新人类的素养，我回复他一个亲切的笑脸。天将红着脸别过头不敢看我，小声对江慕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这个凡人是锦尘吗”之类的困惑云云。

　　江慕与他攀谈几句后，对我说：“现在天帝正在蟠桃园摆酒宴请宾客，想必各位天帝知道你的到来了，你且随我去拜访各位仙友。”

　　这么快就要见仙人了，电视剧中长须飘飘的白发老人的形象陡然出现，我心想这事可不是一般的邪乎，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嘿嘿笑道：“那个江慕啊，不然我们改天吧。你先送我回去。这样吧，你和我一块下凡，就不会有危险了。”

　　江慕说：“不可。我的法力还不足以对付强大的妖魔，要是把难缠的妖魔吸引到你所处的人界，那可就罪孽了。”

　　合着是更加回不去了，我越想越郁闷。心一横就跟着江慕往天宫深处飞去，一路上被仙气迷得睁不开眼睛，心里又把仙界咒骂了几遍。等江慕停稳了，我才小心翼翼蹦跶到云上。江慕收起宝剑，示意我往前走。

　　只见前方的院子里，桃树开满整片地方，清幽的桃花香缓缓飘来，硕大多汁的桃子结在枝头，风一吹过漫天的绯红好像能美丽一整个岁月。有仙子在桃树间穿梭、嬉戏，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景色我竟觉得十分熟悉。还有穿林而过的溪水，上面飘着几瓣绯红的桃花，我看着觉得赏心悦目，怪不得江慕说天帝迎客喜欢在蟠桃园。两个再不交好的仙人在这个地方也会忍不住坐下来赏景喝酒，人生好不乐趣。

　　“果然是仙界，竟有这么美的园子。”我赞叹道。

　　江慕自豪地笑起来，说：“其他四界的人来我们这里都不免生发出这样的感叹。若是神界还在，我们这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有比这更壮观的吗？”我又四处望了望，“神界那么厉害，怎么就没了呢。”

　　我跟着江慕走进蟠桃园，江慕走在前面，扫去搁在他肩头的树枝，一边走一边说：“自盘古开天辟地后便有了六界，神界父神与女娲共同打理六界。四十万年前，六界至尊的神界大门突然关闭，真神们与神界的一草一木皆随着神界的消失而消失。但是在我看来，他们可能就在神界，只是我们进不去罢了。”

　　“还有这种事。”我听后啧啧称奇，“所以现在打理五界的天帝啰？”

　　“并不是。各界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没有谁治理谁的说法。你在凡界可感受到有神仙在控制你们吗？”

　　我拂去落在我头上的花瓣，“也是，五界各管各。”

　　闲聊了一路，遮遮掩掩的树枝慢慢分开，隐约听见美妙的仙乐，觥筹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透过枝叶仿佛能够瞧见舞姬曼妙的身姿。我意识到，我该整理情绪准备会会各路神仙。我和江慕立马停止了喧闹，江慕走出树林，回过头，我接收到他鼓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侧。

　　你有没有过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特别的渺小。很多宇航员到了月球以后，第一句话就是感叹人类的渺小。我还记得高中地理老师给我介绍外太空中不为人知的神秘星系时，忽然涌上一股神秘的情感，我们就像一粒沙，轻得连宇宙尘埃都不愿与我们为伍，我们那么卑微。

　　这一刻，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我从树林里钻出来，站在明亮的地方时，我看到两排向前延伸望不到头的木桌，各路白衣诀诀的仙人在桌后饮酒作乐。有年轻的、年老的、气度不凡的、英勇无比的，也有孱弱的、憨态的，我数不清这里究竟来了多少人，只知道这些不一样的神仙所散发出的气韵让我觉得神清气爽。他们有抱着酒瓶醉倒在榻上，有俊美的少年绯红着脸向长辈展示着新学的招式，有仙女高兴地向空中撒花引来连连叫好声，还有乐师奏出美妙的仙乐，舞姬绝伦的舞姿。露天的大殿两旁栽种着神树，会有神树上的花的花瓣落进仙人们的酒杯中，飘在上面给酒平添一丝清香。

　　一派祥和热闹之景尽收于大殿最中央的那个男人眼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想这样和睦的仙界他定是在欢喜。

　　江慕看我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一步，向仙官通报了一声。女仙官不落俗套地也诧异了一番，便急匆匆地御剑前往天帝处。仙官效率果然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就被请进宴席。许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各路神仙都停下的手中的事，一道道视线向正在御剑飞行的我们投来。

　　我在江慕身后，怯怯地问：“他们难不成都知道了？”

　　江慕说：“是的。各位仙家想必其中有先前熟识你的人，认出了你的气息。”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我吃惊的事，宴席上的仙人们纷纷向我这边方向行了一个大礼，我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的仙人，吃惊之余倒是很受用。我这上仙的前世真是让我赚翻了。

　　我正美滋滋的时候，江慕便停下了。我一探头，就看到一位不含而怒的华服男子端坐在大殿上方，犀利的目光似乎将我里里外外打量个遍。我瞧这天帝想必年轻时也是风流人物，这气度身姿可真是威严。我实在没法将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天帝和那个虐待儿子老婆的渣男联系在一起，真是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

　　“锦尘，你终于回来了。”天帝笑道。

　　我想起来着天帝是拿锦尘当女儿待的，我也挤出一张笑脸，和颜悦色道：“见过天帝。”

　　好歹也是看过宫廷剧的人，这样说应该不成问题。

　　江慕向天帝行了一礼，我照猫画虎也急忙拜了两拜，江慕说：“天帝，今日我有幸寻回上仙。可是我只探出了她的气息，探不出半点神识，眼下上仙与凡人无异。特来请天帝您来探一探。”

　　天帝放下酒杯，皱了皱眉，“哦？”

　　天帝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我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温热。过了一会儿，天帝才睁开眼睛，道：“看来锦尘的身体里是没有神识了。”

　　众仙忽然骚动起来，一位老仙人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与锦尘上仙素来交好，可否让老臣瞧瞧。”

　　天帝一挥手，“准了。”

　　老仙人也念了一句咒语，眉毛拧在一团，连连摇头叹气，对我说：“上仙可还记得前世。”
　　我摇摇头。

　　老仙人哭丧着脸，“可惜了，上仙如今仙体不知去了何处。怪不得还是一副凡人的面容。”

　　这话说的，差点就我就顺不过一口气来。这明摆着说我丑，好歹我这张脸在凡界还能唬唬人的，现在的神仙真是不给面子。

　　我涨红着脸，“各位仙家，既然你们探不出我的神识。大不了就让我永生永世做个凡人好了，我看我这凡人做的也舒坦，你们神仙似乎不大瞧得起凡人。我也担不起一个上仙的名号。”

　　“万万使不得啊！”众仙齐说。

　　尤其是那老仙人就差没掉下老泪了。

　　我看仙人们被我吓得一惊一乍也觉得奇怪，我做神仙吧又说我没仙体，我不做吧又说这样使不得，看来我现在处境可是很尴尬啊。

　　忽然众仙中间传来放肆的笑声，我循声望去，之间一白衣男子缓缓走出人群，戴墨色腰带，头发高高绾起，显得好不英姿飒爽。男子眉宇间还有一丝妖媚，如果说江慕已经是人间难寻公子哥了，那他就是六界难觅的风流人物了。只是他虽然长得有些阴柔，但是眉目间的英气倒是十分特别。

　　“慕凡君，别来无恙啊。”江慕说。

　　慕凡拱拱手，“江慕君，恭喜你找到上仙。喜尘宫终于要热闹了，改天要请我去坐坐啊。”

　　“一定一定。”江慕笑言。

　　我这个喜尘宫名正言顺的主人还没说话，两人就唠嗑上了。天帝也看不下去了，急忙打住，“慕凡，朕知道你性格豪爽，但是在这大殿上还是要注意礼节。”

　　慕凡浅笑着赔不是，对我说：“上仙，慕凡方才失礼了。”抬眼看我时，不经意间勾起唇角，风花雪月似乎都在我脑海里一一划过，我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

　　唉，差点又要给神仙骗去了。

　　“锦尘上仙是我仙族的英雄，也是六界的英雄，如今上仙大难不死重回仙界乃我六界之幸。这十万年颠沛流离想必仙体是会有所损失，众仙家纠结于一时神识作甚。锦尘上仙回来我们不大肆庆祝反而为难上仙，实是不妥。”慕凡说完，仰头喝了几口酒，做出陶醉之色，“嗯，好酒。不如我们继续开宴吧。”

　　众仙连连称是，招呼着继续喝酒作乐，露天大殿又变成出来时热闹的模样。天帝也捋着呼吸笑看着酒宴，“锦尘，入座吧。”

　　我应了声是跟着江慕入座，回头不忘看一眼慕凡。他正陶醉地靠在神树旁喝酒，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流出，流进白衣中，俊朗的面容泛起绯红，好不风流。他注意到我的目光，眼神迷离地看向我，我一个措手不及，江慕刚刚递到我手里的酒杯被我不慎松手打落在地，晕开一地清香。

　　很久很久以后，我每次回忆起那个画面就会面红心跳，神树下抱着酒壶微笑的少年永远停留在那个酒香四溢的大殿上，形成难以抹去的存在。

　　我本不喝酒，但这酒酿得真香，我一个没忍住豪饮几杯就醉倒在江慕怀里，迷迷糊糊间听见江慕说：

　　“上仙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