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乱》皱褶

122、不曾来生

　　“小九。”夏风雪也是一脸惊讶，她走到邪瑾洛身边，先是看了看邪瑾洛又看了看林九。

　　原来，她之所以觉得林九一直栓在声声乱上的那块石头眼熟，是因为她本就生于魔界，受恩于邪瑾洛的父亲。

　　她原是魔界的冥荼，在百年前那场恶战中差一些便要灰飞烟灭，是邪瑾洛的父亲拼死护住她并将她藏于仙界的罅隙中，以日月精华为食，被仙界的刚正之气所洗涤。

　　菩提尊者偶然间在仙界罅隙中发现了这么个神奇玩意儿，再一看她充满灵性尽是慧根，便无视了轻扬的规矩，瞒着轻扬掌门就将夏风雪交了去。

　　她的记忆缺失，却掩盖不住她来自魔界的事实。

　　邪瑾洛的父亲，就是这样疼爱冥荼到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林九愣了一会才将自己表情调整好，她佯装笑意道：“不知今日是风雪和魔尊大喜之日，恭喜恭喜，愿你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没有带什么贺礼，就将这个送你吧。”正说着，林九便抬手朝自己的发髻上摸去，她不知道是怎么将这段话所述完整的，只知道自己已是心灰意冷。

　　邪瑾洛抬了抬眼，似是不相信林九会说出这番话。

　　那支宝蓝色的发簪散发出冰冷凄凉的寒光，它静静地躺在林九手上，却是那么灼手。

　　夏风雪猛得瞪大眼，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九，唇齿有些打颤：“你…把它送…给…我？”

　　见了夏风雪的模样，林九没有说话，只是强装镇定的看着夏风雪。毕竟，邪瑾洛的眼睛林九是再也不敢看了。

　　夏风雪接过发簪，如此熟悉的落花式样不正是当初她送给林九是的那支簪子么。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夏风雪只是沉着眸子将发簪收起来后，什么话也没说便走开了。

　　她有些不明白林九的意思，可是在看见林九眼里的决绝后她便懂了。

　　林九不愿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做停留，只好开门见山道：“我此般来是为了拿神兽的穴顶血和灵珠。”

　　听到她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平静，邪瑾洛微微一怔，他所认识的林九不过是一个倔强天真的孩子，可现在眼前的林九脸色憔悴，眼里毫无生气，全是极端之意。

　　发生了什么？邪瑾洛怔怔地看着林九，俊俏的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担心。

　　身上又开始如针扎一般疼痛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可是它总是能使邪瑾洛措不及防，疼的彻底。

　　“我料到以你的性子定是会来的。”邪瑾洛冷冷一笑，突然挨近林九抬起了她的下巴。

　　林九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而邪瑾洛也越发觉得林九陌生。

　　此刻，邪瑾洛应该是极恐怖的，林九似乎已经看见了他身后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直到一个魔界的小兵大喊着跑进来：“启禀魔尊！一名青衣男子闯过层层结界，打伤了无数魔兵，叫嚷着要找什么林九。”

　　邪瑾洛瞥了林九一眼，身上的红袍喜服更加晃眼。他扬了扬手语气冰冷道：“别拦他。”

　　“你想要干嘛？！”林九突然有些慌了，她立即揪住邪瑾洛的袖口，眼里满是惶恐。

　　但这似乎使得邪瑾洛更恼怒，他看到林九脸上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就难以抑制自己。

　　“呵，来魔界拿什么穴顶血也是为了他吧？”邪瑾洛咬牙切齿，好看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林九不懂，他向来喜怒无常，可却从不见他露出现在这般让人手脚发软的模样。

　　最终，南如笑还是一步一步踏入了邪瑾洛的圈套。他浑身是伤，眼神涣散地向林九走来。

　　就快近了，他要保护林九，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人欺负和伤害她。

　　“南如笑！”林九正要向他跑去时，手脚突然被长链禁锢住，一群面目全非的魑魅魍魉团团将南如笑围起来。

　　林九呜咽着拉住邪瑾洛的衣角，几近哀求：“你要干嘛？求求你，放他走，求求你…”

　　邪瑾洛从未见过林九宁肯放下自己呢尊严而替别人求情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恼怒到这样的地步。

　　林九被几个魔兵牵制住，跪倒在三生石旁。玄岩池里的岩浆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

　　“放开林九，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南如笑吃力地撑在地上，刚才仅是几个魑魅魍魉就差点让他招架不住。

　　邪瑾洛手上不知何时出来了酒盏，他微微扬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带足蔑视的意味道：“就凭你？你现在和废人有什么区别？怎值得我亲自动手？”话音落下时就像一把利剑插入到南如笑心里，使得南如笑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以前在仙界一直所向披靡的他，现在却要遭受他人的耻笑。这对于南如笑来说，简直是与生不如死没什么两样。

　　林九根本没有想到邪瑾洛说话会如此狠毒，心下一紧想要站起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

　　“我只要林九。”

　　南如笑大吼，额头上因怒气而爆出的青筋随着脉搏跳动着。

　　可是面对如此之多的魑魅魍魉，南如笑终是败下阵来，只见他手中拿的重剑被打落在地，衣物也被撕扯开来，他雪一样白皙的胸膛被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面对这些，他只能吃力地抬着眼看向林九，眼里似乎还有升起的阵阵雾气。

　　“小九…对不起…”南如笑颤抖着伸出手去却被邪瑾洛抬手用力折断。

　　血染湿了南如笑的整个袖袍，随着林九撕心裂肺的哭声，邪瑾洛的眉又拧在了一起。

　　原本以为南如笑会疼得大叫，却未曾料想他咬着牙站了起来，他一点也不比邪瑾洛矮。

　　“我，哪怕是死，也不会受你半分的屈辱。”南如笑俊美的脸上没了血色，他咬着牙说完时几乎连再看林九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便纵身一跃，跳进了火一般的玄岩池里。

　　他的衣袍随着风儿飘起，就像一朵开得正绚烂的花儿，一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岩浆很快就吞噬了他的身体，池子依旧冒着泡，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

　　而林九，却是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任凭脑海中的片段来回翻滚。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林九，五六七八九的九。”

　　“你难道就不曾喜欢过我？”

　　“若是在瑾洛哥哥之前遇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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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回忆猛地冲破林九体内的封印，她的记忆就在这一刹那全部被唤醒。

　　那个一直陪伴在林九身边的人是南如笑啊。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

　　林九发了疯似的向玄岩池冲去，正当她要跃下池去时手腕便被狠狠拉住。邪瑾洛蹙着眉，咬着牙齿像要吃了人一般。

　　林九瞥了邪瑾洛一眼，似乎挣扎得已经没了气力道：“你杀了我的爷爷，杀了我的谢衡渊，可是现在你连唯一一个不顾自己性命护我的人也不放过，就因为你是魔吗？就因为我豁出了所有去信任你，去爱你吗？”

　　林九压在心底的所有苦楚，如今也只成了唇齿间苍白又无力的一个问。

　　还不待邪瑾洛回答，林九就整个人向后仰去，她手中的夏乐剑沾满了血迹，而她的手臂却和身体早已脱离，鲜血喷洒开就像一朵花儿溅染上邪瑾洛白皙精致的脸庞。

　　林九想斩断的不是手臂，是和邪瑾洛所牵连起的血线。

　　“寻死？”邪瑾洛轻哼一声，反手便将林九用力固在怀里，她已经是奄奄一息，恐怕也逃不过这个劫了。

　　只是疼到了一定的程度，林九只觉得胸口如同撕裂一般，随即就看见自己胸前空空的一片，那颗没有跳动的东西竟是像石头一般躺在邪瑾洛的手里。

　　女娲石。

　　原来自己的心便是女娲石。

　　林九闭上了眼，打消了自己最后的念头：“你…到底想要的…是我的心…还是…女娲…石…”

　　直到邪瑾洛掏出了林九的心脏，林九却还是一直相信着他的。

　　“别难过…”邪瑾洛看向自己怀里的人，语气温柔的要滴出水，却也只轻轻说出三个字来。

　　“我…为什么要…难过？真正可怜的是你…你以为…你亲手所杀的…是林九吗…呵…我只可惜…我负了苍生…害了…苍生…最终只不过是…你轻轻可以捏死的蚂蚁…”林九顿了顿用尽最后的力气：“如若可以…就让我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让我…”

　　让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记住今生所闹下的笑话，让我记住你此时无谓的面孔，让我心如死灰再不动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张放大的俊脸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是泪水已经朦胧了双眼，那张脸是再也无法看清了。

　　顷刻间，林九感觉脸上便贴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它揾去她眼角的泪水，吻上了她的唇瓣。

　　林九一怔，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的唇齿被翘开，分明感受到了邪瑾洛打在自己脸上的气息。

　　“是你…”

　　可她却再没有力气去回应，随着意识逐渐淡去，眼睛便再不睁开。

　　神魔井封印一解，无数妖魔涌上仙界，将天上缴的天翻地覆。

　　人间再次陷入了苦难。

　　魔界手中持有女娲石和五颗灵珠，原本可以趁此机会赶尽杀绝，但邪瑾洛在仙界元气大伤后尽然将灵珠还了回去。

　　“这女娲石便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可好？”邪瑾洛轻描淡写道，但语气里却是不容人反驳的坚决和霸道。

　　那女娲石分明是还有林九的心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