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短冬》两点一横

7、第七章

　　“那你让我看看柜子里有什么。”邹孟延突然去挠他的痒痒肉，一边眼疾手快地打开柜子，“原来你上次问我那个地址是为了买个跟我一样的情侣款啊。”

　　“你怎么不去死。”喻沛宏踩了他一脚，即便赤脚踩上去并没有杀伤力，“不许没收，学校的饭都难吃成那样了还不允许我们自己煮点点心吗？”

　　邹孟延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说：“那也可以，不过你给我做顿饭呗，今天也没法出去了，你这儿有什么存粮吗？”

　　喻沛宏想上次对方也给自己做过饭，虽然是泡面但也挺好吃的，于是他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会做饭，平常都是路盼弄的，我就是洗碗的小弟。”

　　“没关系啊，你随便下点面或者其他什么的，再难吃也不会比食堂差吧。”邹孟延显得信心十足。

　　“好吧，”喻沛宏蹲在菜篮子前面看了看，只剩下白萝卜皮蛋和一小包海虹干了，他拎起一大根萝卜戳到邹孟延脸上，说：“我给你做我老家的特色焖饭吧，正好上次路盼还买了米。”

　　邹孟延看了一下他手边奇异的食材，半信半疑地说，“你随便做吧。”

　　虽然喻沛宏不会做饭，他爸妈也因为经常应酬所以家里不常开灶，但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外婆经常给他做的萝卜饭，即便没有别的炒菜也特别香糯好吃。

　　做了一回邹孟延也没走，喻沛宏想了想说，“你要不要回宿舍，我做好了给你端过去？”

　　“外面太热了，你忙你的我打会儿游戏。”邹孟延摆摆手，他见对方转了回去继续切萝卜也没有掏出手机。

　　一开始他进来画室碰到喻沛宏的时候他就觉得他很有意思，来了久了他才发现喻沛宏确实很吸引人的注意，在给女生改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班上的女孩子会私下里去讨论他今天又穿了什么衣服，头发吹成什么样。明明班上还有更帅气或者绘画更优异的男孩，但是总是十分干净清爽的喻沛宏和路盼却似乎更受女孩子们欢迎一些。

　　他忍不住去看喻沛宏，他的皮肤特别白，宽松的棉T恤扎在短裤里，笔直的小腿和有些肉感的屁股看起来也十分可爱。

　　想什么呢。邹孟延转过脸，虽然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同性，但是对这种还没成年的孩子随便乱发情简直就是大写的垃圾。自己甚至还唾弃过当年去的画室有老师和女学生暗度陈仓的事情，现在怎么到他身上也不正常了，况且还是对一个男学生。

　　邹孟延打开手机装作十分认真地看新闻，等喻沛宏煮上饭也在他身边坐下来，他曲着腿把脸对着邹孟延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

　　“四五年级的时候吧。”邹孟延想了想，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对方脸上。

　　“哦，那你画得比我好是应该的，”喻沛宏咧着嘴笑了起来。

　　“太没出息了吧，我们那一届有个女孩子才学了两个月就考上了。”

　　喻沛宏努了努鼻子，难以置信地说“她是文化课好吧，怎么可能学两个月就能考上，我最近都觉得再给我两年我都不一定能进Z美院，其实别的美院能上我也很开心了，只要不是省内的师大就好，你知道吗？我学校对面就是师大，然后我班上的老师每次警告我们好好学习都说考不上就去师大。”

　　“你们老师真是，简直歧视啊。”邹孟延无语。

　　“对啊，而且我们学校基本都没有美术生，他们都看不起学艺术的学生，其实我以前也是觉得艺术生都是读书读不好才走捷径，没想到体会了以后发现比读文化课还累，我有点儿后悔了。”喻沛宏有点难过，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两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邹孟延太知道集训的日子有多难走了，即使自己最后获得了很理想的成绩，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真正背后流过的血汗，H市到冬天就会下雪，又不像北方的城市都有供暖，冬天洗笔都会洗到起冻疮，很多学生陆陆续续在十二月的联考过后就回家了，而真正坚持到三月份留下来考美院的学生只能剩下一半，甚至在除夕夜都只放假了一个晚上，邹孟延叹了口气，说：“也别这么想，毕竟学美术出来找工作也比较好找，而且即使是来画室当老师工资也至少一个月几万，现在别想太多了，努力画肯定能考上的，予夏还跟我说了你的文化很不错，希望还是很大的。”

　　“谢谢啦，”喻沛宏闷闷地说，“我感觉自己确实没什么天赋，画画也找不到感觉。”

　　“这才两个星期，哪里看得出天赋不天赋的。”邹孟延拿起放在桌上的速写板和笔，对着喻沛宏勾了一幅速写，“呐，送给你，肯定有一天你也能画出来的，我觉得你画的大胸御姐就不错啊，要是你能像画动漫一样喜欢画这些应试的东西肯定不会差的。”

　　喻沛宏涨红了脸抢回画板，瞪了邹孟延一眼去看饭，“喂，可以吃了。”

　　喻沛宏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碗筷，在锅里拌上路盼带来的老家特色虾酱，给邹孟延盛上满满的一碗。

　　金黄的米饭散发着海虹和虾子的鲜香，看起来十分美味，邹孟延赞不绝口，“没想到你看起来是个生活白痴居然做饭这么好吃，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真是够了，”喻沛宏忍无可忍地说，“赶紧吃饭。”

　　吃晚饭两人一起到天台上乘凉，H市昼夜温差大，画室又是郊区地带，晚风带着一丝湿意扑上喻沛宏的面颊，夜空中的星星特别明亮，他坐到高台上对着矮楼防空，腿轻轻地荡着，邹孟延看着他的侧脸，低垂的眼脸显得特别温顺，但他又忍不住打断自己的视线，问：“想什么呢，看你都呆了。”

　　“没有啊，可能吃撑了吧。”喻沛宏拍拍肚子，“H市也就晚上才感觉空气清新，不然白天都是PM2.5，我们那里一年四季空气都挺好的。”

　　“我倒觉得还好啊，H市挺漂亮的，园林什么的也比较多，你刚来的时候有没去国家公园玩，那边的风景蛮好的，你要是以后要学建筑之类的多去走走更能丰富视野。”

　　“不喜欢，”喻沛宏摇了摇头，“我以前在家里都是各种宅。”

　　“好吧。”

　　喻沛宏托着下巴，突然问，“你说这边的学费能不能退啊，反正我九月开学注册还得回去一下呢，要不然这段时间就当做体验生活好了，可能我真的不适合画画，比起画画我还是比较喜欢学习，说不定高三一整年努力努力也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其实我从小就挺想当医生的。”

　　“可是毕竟都来了，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坚持一下，小时候我也不喜欢画画，其实我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学钢琴了，但是我妈希望我能全方面发展，然后就带我去学画画学书法学象棋，反正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要说喜欢我也是更喜欢弹钢琴的感觉，每次弹琴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音乐才是我所有热情的来源，可是最后到高一的时候很多人都说音乐的就业面太窄，真正的成为钢琴家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家里才决定让我来画画，”邹孟延顿了顿，语气中有些许遗憾，喻沛宏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于是他继续说，“刚去画室的第一个月我也很不适应，我是去B市集训的，以前在家乡的画室都是遥遥领先，到了B市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仅仅是复读生很厉害，就连应届生也都很猛，所以有的时候好几天没吃饭都在画画，画不好就会很想念可以弹钢琴的日子。”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啊，为什么不坚持呢？你也可以和你爸爸妈妈说啊，未必他们就会强迫你。”喻沛宏歪着头问。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不坚持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虽然当时过得很苦，但是换来最后的成绩我还是觉得很值得的，毕竟现在也考进了Z美院，也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而且真正画进去就发现我还蛮喜欢画画的，每一份职业都有它神圣的地方，你来的时间太短了，其实真的应该坚持一下，说不定你也可以很喜欢它。”邹孟延揉了揉喻沛宏蓬松的头发，笑着说。

　　“或许吧。”喻沛宏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苦和累也没有什么忍不下去的，可是最怕到最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