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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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诺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天色少许昏暗，已然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他心事重重地踱回公司，没有上楼，径直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满满地停着各式各样的车辆，艾诺和几个熟识的同事说笑了几句，很快走到了自己的车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汽车驶出了公司。
这家公司的管理风格一向推崇人性化。只要研发相关人员可以按规定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任务，他们的工作时长和工作地点都不会受到公司的限制。只不过，鉴于公司提供的优渥的工作环境，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在公司里工作。
艾诺以前对公司的这项规定不以为意，但在百锦希出车祸以后，他不得不承认这规定为他和米莉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偶尔还会因为部长的工作忙东忙西，而作为普通员工的米莉简直全身心地照顾着昏迷状态的百锦希。那段时间的她执着得可怕，寸步不离地守在百锦希身边，盯着心跳计量仪上的数值变化，生怕百锦希的状况有丝毫闪失，唯有艾诺来帮百锦希擦洗身体时才会红着脸回避。
这样的她会是伤害百锦希的真凶吗？
下班回家的路上总是拥堵，艾诺的车走走停停，终于彻底堵在了路上。他低咒了一声，多多少少将心中的郁结迁怒于这车水马龙的路段。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艾诺猜不透她的目的。
百锦希遭遇车祸，从表面上来看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收益。
公司里的老人都知道公司的规矩。像百锦希那样特别优秀的人才在因不可抗力而长期无法工作时，若公司内无人有超越他的实力，公司便会为他长期保留相关职位。
除非……她本想下的是杀招。
艾诺心中一寒，这明明是自己推测出来的，自己却有点无法接受，一股恐惧感由内而外地从脊椎底部缓缓升起，很快占据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手指在车的控制板上一连按了好几次，总算是启动了车内的暖气系统，试图用这股暖风缓解自己的心情。
一切似乎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公司的制度再怎么宽松，也不可能会为一个死人保留职位。
信息技术部向来是公司的核心部门，部门里人才济济，虽然无人能及百锦希，但行业内的顶尖高手基本上都云集在公司内。米莉从小接受了百锦希的辅导，水平在部门里勉强算是尚可，就算米莉的能力不能胜任部长一职，她还是有希望获得新部长原先的职位的。
艾诺回想起原先也在信息技术部供职，只可惜米父的资历平庸，一辈子忙忙碌碌，直到调离这个部门的现在都与升职无缘，这简直成了其最大的遗憾。如果米莉不想步自己父亲的后尘，那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太过于极端，是要用喜欢她的人的命来换的。
“真狠啊。”艾诺紧拽着方向盘，感慨道。
一旦事发，他一下子就要失去两个朋友。
只是，他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米莉照顾百锦希时有多认真，生怕百锦希的病情有任何闪失，众人皆看在眼里，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真心。原先他以为米莉的举动是出自对家人的关心，后来他意识到了这两人彼此间的情意，现在看来这里面更是多了一层愧疚的情感。
艾诺叹了一口气，自从好兄弟出事，他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的都要多。
为了他们两人未来的幸福，车祸的真相一定不能让百锦希知道。
不然，百锦希该多伤心……
前面的车挪动了，艾诺随之发动汽车，跟着车流向前开去。开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时，他一转方向盘，开离了平时上下班的必经之路，边缓缓地开着车，边努力辨识着路上的景色。
以前他常会受到百锦希的邀请，下班后到好友家作客，依稀还记得地址。百锦希出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之前记路用的路标随着时间推移更改了不少，顺着大概的方向绕了好几圈，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百锦希家所在的大楼。
艾诺和大楼保安打了声招呼，登记后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在保安的指引下停在了访客用的临时停车位，停好车后搭着电梯上了楼。走到百锦希家门口时他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去拿钥匙。
这还真是习惯使然。
以前他每每走到百锦希家的门口，还没等他站定敲门，那门就会打开，迎面看到的是握着门内侧把手的百锦希以及他的灿烂笑容。
那时他还笑百锦希，说百锦希家装了个手动的自动门，不然怎么会每次都刚好帮他开门呢？
他还记得，百锦希每次闻言都只是笑笑，然后侧过身让他先进屋子，再关上门跟着进屋。
现在场景依旧，门却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打开了……
艾诺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压下嘴角那丝浅浅的微笑，踱着走回了电梯前，按了下楼的按钮。电梯很快敞开了门，他快步走进电梯，电梯没有和楼层的高度完全对齐，走进去的时候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发梢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微小的幅度。
等待电梯运行完毕的时间里，艾诺有些无聊地打量着电梯里的光景。然而，他环顾一周后感觉更加无聊了，与他以前来玩时所看到的一样，电梯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唯一可读的信息是电梯的紧急联络电话，大楼内随处可见的监控杜绝了广告被贴在墙上的机会，不得不夸赞一句物业的敬业和安保系统的出色。
“叮。”
伴着电梯抵达的声音，门打开了。
艾诺走出电梯，绕过长长的回型走廊，横穿过大楼一楼的大厅，找到了大门附近设置的管理员室。房间里坐着两名西装笔挺的人，正有说有笑地交流着，看见艾诺走进来后都连忙站了起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两人向艾诺了解情况后，先给艾诺递了杯水，张罗着他坐下，然后边打电话边从柜子里抽出几本册子，从最下面的记录开始逐行向上查找，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标。
管理员们确认了艾诺的身份信息后，其中一名打开房间角落处保险箱的一格，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交给艾诺。
艾诺接过钥匙：“谢谢，辛苦了。”
“没事。”递钥匙的管理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百先生的电话是今天下午打来的，我们原以为寄存也是最近的事，没想到要翻那么久，抱歉让你久等了。”
艾诺回想了刚才的情景，两名管理员几乎是以几秒一页的速度快速翻找着，依然找了十几分钟，期间两人还换过几次册子。通过管理员的话来推断，寄存记录在册子里非常靠前的位置上，那百锦希应该是很久以前来寄存钥匙的。
可是，这可能吗？
艾诺皱皱眉，不动声色地向前面的管理员打探：“我也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他寄存钥匙的那一幕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要不是我今天提醒，他估计还不记得跟你们说我要来拿钥匙的事，早知道要这样麻烦你们的话，当初我就劝他多配几把啦。”
百锦希很聪明，艾诺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所以艾诺想要赌一次，就赌百锦希不会向管理员透露太多信息。这样一来，管理员只会以为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心理上不会对艾诺有太多戒备，自然会轻易透露出相关信息。
果然，管理员小哥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我们大楼的钥匙里有特制的芯片，做好每户的钥匙后都毁模，根本没办法多配吧？一户就两把，如果丢了钥匙或要增加钥匙的数量，得向上面申请重新定制。”
百锦希到底买了一间多注重安全的房子？！
不过，他赌赢了。
艾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慵懒地靠墙站着，单手食指套着钥匙圈转了转，故意作出漫不经心的姿态，乘胜追击：“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寄存的时候跟我提过，还叮嘱我千万不能弄掉他钥匙，但我忘了，毕竟过这么久了……我记得那好像是去年三月的事？”
百锦希家的钥匙只有两份，一份在米莉手上，那另一份一定是百锦希留着自用的。他在去年春节时邀请艾诺到他家作过客，而他出车祸是在四月份，最可能的寄存时间自然是夹在中间的三月份了。
等等，如果百锦希在三月份寄存了钥匙，之后的日子里他要怎样回家？
艾诺还记得，去年三四月份正是联合项目组攻克穿越技术的关键时刻，那段时间内组员们忙得团团转。百锦希曾私下吐槽说，他有几次回家后累得直接在地板上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有朝一日一定要将地板都换成软一些的地毯。
百锦希的话虽然槽点满满，但足以证明他回家的次数极多。
艾诺不是没有怀疑过米莉从中作梗的可能。但百锦希出车祸后，他的随身物品都是由艾诺经手整理的，那时候就没有发现他家的钥匙，随后赶来的米莉更不可能接触到钥匙。也就是说，钥匙那时已经是被寄存的状态了。
电石光火间，艾诺已经猜想了无数种可能，从中模拟着最可能的过程。他在脑中瞬间演练了多次寄存钥匙的过程以及回家的场景，而这些猜想却被管理员对着册子读出的一句话推翻了：
“百先生是去年的四月十号寄存的。”
“什么？”
艾诺脱口而出，脸上毫不遮掩惊讶，身体先于思想行动，一把夺过册子查看起记录。
他顺着管理员先前看的方向，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条记录，愣了愣，笑着将册子还给了管理员：“对不起，我一向以记忆力自豪，所以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也会有记错的时候。”
去年的四月十号，本人寄存。
好熟悉的日期。
那天，明明是百锦希出车祸的日子啊。
那天，艾诺亲手办理了好友的入院手续，根本不可能会记错。
那天……提前做好准备的百锦希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停顿了一下，艾诺彬彬有礼地向两人再次致谢，带着钥匙走出了管理员室。大门在管理员室的不远处，他咬了咬下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离开这栋大楼。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从大门走出去，自己就远离了真相。
可是，偏偏有时候不知道比较幸福，不是吗？
过去的美好时光曾是他努力追寻真相的动力，可现在的局面让他不由得怀疑那段时光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者说，那段回忆只是场并不存在的梦境。百锦希曾在游戏里度过百次轮回而不自觉，那他会不会同样深陷在什么作品里不可自拔？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艾诺不知道自己该信任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梦醒。
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冥冥之中注定的轨迹走下去。
确定艾诺走进了电梯，且电梯开始向上运行后，管理员室内的两人敛起笑容，皆是板着脸，露出一副不言苟笑的模样，冰冷的气氛和艾诺之前所见的和睦景象大相径庭。
负责接待艾诺的管理员小哥再次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待对方接通后毕恭毕敬地汇报：“您好，钥匙已经交给艾先生了。”
另一个人瞥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去做自己手上的事情了，管理员室里只有管理员小哥一个人的声音回响：
“您放心，我们完全按照您的要求做了。”
“是的，没有问超出您预料的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电话那段的人似乎还不放心，叮嘱了好长一段话。管理员小哥耐心地听完了对方的话，最后不禁莞尔：“……明白了，百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