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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我没出息你管得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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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为了不影响心上人学习,疯子就这样暂时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思,静候期末考试的结束。
期末考试在他的相思中,就这样如一波洪流一般迎上了站在岸边等待背水一战的学生们。
“啊!期末考试,快来吧!”前一天放学后,值日生按照规则布置考场时,李镜收拾好了书包,不禁站在讲台上,气贯丹田,振臂高呼。
台下不了解他的同学们纷纷侧目,满心崇拜地瞻仰着这位成绩屈居末流却壮志豪情不减的托塔李天王。
而了解他的人们——比如,张晓黎,田峰等人,则头也不抬,齐齐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晓黎太清楚了,他下面一句话肯定是“考完了哥就爽了!!”
果然,一秒钟后,镜子不负她所望地吼出了这句话。
“……”
晓黎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着晓明昨天留给自己的复习作业苦笑。对于她们这种差生,考成啥样都无所谓。期末考试,对于她而言,反倒是一种放松——至少不用上课了。但是对于晓明这样的尖子生,却是一场浴血奋战——她太难忘每次大考之前,晓明那副恨不得在头上扎一尺白布条上书“考试必优”的拼命样子,仿佛全天下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值得她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每当这时候,自己不是在百无聊赖之中扔下书本去上网,就是拿着手机看小说,直到妹妹敲自己的房门来催自己学习。她这位“不用付钱的家教”可绝对是一等一的负责,若是没有她,晓黎这不学无术的渣不知还要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收拾好东西,晓黎与哥们姐们儿们道了别,背起书包拖拖拉拉地向门口走去。晓明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一见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微笑着挽住她,“怎么,连你也为考试发愁了?”
“去去,就你,成天脑子里就只有学习、考试,无聊死了。”晓黎低头嘀咕着。这可能就是尖子生们的心理吧,只会为考试一事忧虑。她此刻闷闷不乐,其实是又回忆起了从小到大的滴滴点点,回忆起了曾经无数的人们众星捧月地捧着她身边这个优秀的尖子生妹妹,并且经常拿她们当做一正一反两个教材来教育自家孩子。逢年过节,家里来了客人,或者父母带她们出去串门,亲戚朋友们看着她们俩的目光自是大大不同;在学校里,无数老师一边用欣赏甚至疼爱的目光看着她妹妹,而转眼则对她横眉冷目,只是由于她不爱学习不思进取;甚至,由于小学她俩一直同班,有些事情——比如美术课上画画,明明老师已经难得地夸奖了一次她画得比妹妹好,同学们也会在台下嚷嚷:“给张晓明小红花,因为她学习比张晓黎好!”这种时候,连老师也只是轻声呵斥同学们不要说话,从不安慰、从不在意她的感受。只有懂事的晓明,会看到她欲哭不得的表情,然后摘下胸前的小红花,戴在姐姐胸前,哄她破涕为笑。
不过,这些事情,在家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也许是母亲早逝的缘故,父亲对她们姐妹俩格外优容。晓黎晓明的父亲是商界巨头,家境优越,而且这位父亲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十分开明——开明到这个社会上大多数家长都做不到的地步。小时候,许多次晓黎由于上述原因感到委屈,回家来哭诉,父亲都会温柔地将她搂紧,柔声安慰她,告诉她不要伤心,无论怎样,她永远都是他心中的宝贝,和晓明一样,都是世上最优秀的孩子。如果晓黎因为学习不好表现不好光荣地被老师“请家长”了,他回来之后,也只是让晓黎放轻松,别太有心理压力,非但不批评她,反而告诫妹妹晓明,不可以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歧视姐姐欺负姐姐,我们家的家规里没有以学习好坏来评判人的道理。
以上的这些被许多家长视为奇葩异种的观点,估计也就只有在晓黎家中成立了——别人家的家长听说了只好这样教育自家孩子:“别看人家张家,人家家里已经有个好孩子了!咱家还一个都没有呢!”
家长教育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晓黎晓明姐妹俩并未相互妒忌,而是彼此依靠,一同长大。晓黎由于从小就不受家长以外的人重视,在家里又接受了“学习好不好无所谓,开心快乐就好”的奇葩教育,逐渐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女汉子,越发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事,荒废学业。若不是父亲的干儿子——十七岁就投靠她爸爸、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保镖龙哥时不时地管束他一下,这家伙而今还不知要“堕落”成了个什么鬼样子。每次考试前,她就靠着妹妹这个“沈佳宜”给自己临时突击一下,蒙混过关。
她的心思,晓明如何能够不懂,见姐姐只是闷闷地不作声,便温婉劝慰道,“其实……我也不过想和赵竹影争一争而已,谁叫她成天和我过不去。”
晓黎从小与她连一条裤子都换着穿,自然明白她说的不是实话只是想安慰自己,便嘟哝道,“也没什么啊……哎,你说,我们老班什么时候能把MP4还给我啊!你哪天去求求情吧帮我!”她故意嘟起嘴巴作楚楚可怜状,拉着晓明的衣袖“牵袖相告”,“美眉~~人家知道你最有魅力啦,你就答应我吧~!”
晓明:“……”
晓黎继续眨着眼冲她“放电”。
“……”
晓明哑然失笑,“哎呦我哪会求情啊,我笨嘴拙舌的,也就会学习了。咳,不就一MP4吗,回头老爸肯定又给你买一新的,怕啥。”
这话倒是真的——高一的时候,晓黎上课玩手机,不幸被没收,还在班上被老师骂作“没理想没出息”,她感到很没面子,大怒下撕碎了老师发的卷子以示抗议,老师放学后就请来了她爸爸来取货+挨训。晚上,晓黎爸爸回到家,并未训斥她,而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你们老师怎么这么烦啊,啰啰嗦嗦一晚上。”然后,在姐妹俩并不惊讶的目光中,将晓黎的手机递还给她,“手机给你要回来了,下回别当着那老师面玩儿了。”
但是,晓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没过多久就再次被缴械。老师念其屡教不改,又要请家长。这次,父亲干脆给老师发了短信,声称自己太忙没时间,失陪。而后,父亲回家念叨了一句“没收了就没收了吧,最新的款式都出来了,你俩该换手机了。”一礼拜后,两部崭新的手机就递到了姐妹俩的手上。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在父亲的溺爱下,晓黎的日子过得越发舒坦,由于父亲从小就没培养她的上进意识,也从未介意过她的成绩,晓黎对于老师们的苛责和尖子生们若隐若现的轻视也就越发地不上心,她甚至有时会纳闷,晓明哪来的自制力和劲头,成天卯足了劲用功学习,又没人逼着她——不像自己,还有个龙哥时不时瞪着眼督促一下。
在众人眼中,晓黎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身无长物,天天与一些同样和她不怎么样的人厮混在一起,今天喝个酒,明天泡网吧,不务正业。不过,只有她父亲和妹妹晓明知道,这些人们貌似都忽略了一点:在这个学习大于一切的应试教育社会中,学习不好、没有任何特长的晓黎,虽然成天瞎晃悠,却能交到许多朋友,基本没什么人讨厌她,虽称不上人见人爱,却也差不多了。随着晓黎年龄越大,这个特点就越明显,在学校,甚至有些比较开明的老师都表扬了她这个本事。有些迂腐派的老师们,虽然表面上对她严厉些,但心里对于她为人处世的能力,还是不得不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乎,在学校里,表面上是晓明这个尖子生罩着她姐姐晓黎,实则是两姐妹相互支撑相互照应,众人提起了一个就必然会想起另一个,只是提到晓明时脸上会露出崇拜的表情,而提起晓黎,则会先忍不住笑出来,然后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温暖的神色。
按理来说,晓明身为“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尖子生,应该不怎么看得起自己这个差生姐姐,然而,她却和姐姐感情非常好,每逢考试,总是尽自己全力去帮助姐姐(尽管饶是这样,晓黎的中考依然悲剧了,可能是晓明太忙分身乏术吧),因为只有她会崇拜姐姐身上的一些自己所没有的品质和能力。姐姐比自己勇敢,也比自己大方,甚至,她十分清楚,姐姐表面上吊儿郎当,实则比自己聪明得多。每逢大人们明里暗里那她们俩当作正反教材的时候,姐姐总能一笑置之,仿佛不经意地说一句笑话,瞬间就化解了所有尴尬。晓黎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也从小就知道心疼妹妹,早就习惯时刻把妹妹护在自己同样脆弱的羽翼下,仿佛她比妹妹大了十几岁而不是十几分钟。
七岁时,他们家还住在小巷里的小平房里,晓明一个人在巷子里玩,不小心撞倒了别人家里四岁的小男孩,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了他家大人,硬要揪住晓明,不依不饶地要找她家长。晓明当时就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哭哭啼啼地带着怒气冲冲的大人和小男孩来到了自家门口。赶巧那天下午晓黎父亲在卧室睡觉,是晓黎开的门。晓黎开门一见妹妹可怜兮兮地抹眼泪,和身后一副蛮不讲理状的大人孩子,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不禁大怒,伸手把晓明拉到身后护着,仰头质问那大人怎么回事。
那位家长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和晓明一模一样的小丫头开的门,颇有些不耐道,“你家大人呢?叫出来!”
晓黎昂头毫不示弱道,“我爸在睡觉!阿姨,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女人眉头一皱,挥挥手打发她,“叫出来叫出来!撞倒了我们家孩子,得叫她家长!”说着一指晓明,后者吓得又开始呜咽,使劲往晓黎身后躲。
“我是她姐姐,我就是她家长!”晓黎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丝毫未理那个女人一脸的惊讶和不屑。继而回身问晓明,“你撞倒了这个小弟弟?”
“嗯,嗯……”晓明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那道歉了没有?”“道歉了,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晓明又忍住眼泪冲女人道了个歉,见对方仍然不予理睬,忍不住又咧嘴哭开了,“可是阿姨说道歉没用,说必须要找家长……”
晓黎转身对那一对母子怒目相向,“都已经道了两次歉了,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我妹妹也是个孩子,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当时看清了谁先撞了谁吗?凭什么说全是我妹妹的错?”
那女人被她这番连珠炮的质问噎得半天说不上话,瞪着眼睛指着她骂道,“怎么着,一个小屁孩还跟老娘叫上板了,我告诉你丫头,我今儿还真就不依不饶了,少废话快叫你家长出来!我儿子哭成这样就是你妹妹撞的!”说罢欲往里闯。
晓黎一脸坚决不让进的表情,死命挡住门框,“那我妹妹也哭了啊都是被你吓得!你不讲理!你走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给我让开!你这死孩子,你们家长都怎么教育的……”女人说着拼命往里闯。
“滚!!”晓黎忍无可忍,回身抄起一根鞋拔子重重地打在她腿上,尽管六岁孩子力气不大,但是这根上等实木制成的棍子材质坚硬,打得女人还是吃痛地弯下了腰,身后的儿子吓得都不敢哭了。晓黎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大叫,“怎么教育的?送学校!倒是你怎么这么教育你家孩子,教育他动不动就哭,得理不饶人,看看你给你家孩子做的好榜样!马上给我滚!不许再来欺负我妹妹……”说着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又抡了好几下。女人本来只想闹点小事,不料却遇上了这么个泼辣的熊孩子,自然也不敢随便还手,又怕再吓着身后的儿子,只得在她的棍棒之下护着儿子落荒而逃。
事后,父亲不但没有批评她们,反而夸奖了晓黎“见义勇为”的好品质,对于闹事的母子,他自有办法解决——只是这个办法晓黎至今都不知道。也许很简单吧,谁跟钱有仇呢,反正之后院子里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们姐妹。
有爹如此,女复何求啊。
从此以后,晓黎就越发地护着妹妹,晓明和姐姐也越来越亲,姐妹俩好得恨不得和穿一条裤子还嫌肥,以前偶尔争抢玩具、好吃的这样的事情也基本不会发生了。
当然,从此之后,晓黎也也逐渐养成了这种泼辣的性格。八岁之前,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欺负她,她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人家一口——反正就算真咬了,父母也不会批评自己,怕什么呢。直到八岁时有点感觉大家虽然不敢欺负自己但也不怎么敢搭理自己了,才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慢慢树立起威风,做到无人敢欺又讨人喜欢。渐渐地,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相比之下,晓明同学的成长路线就显得比较简单了——学习,学习,再学习。一二年级稳拿班里第一名、各种小红花、光荣称号;三年级当上大队委;四年级当上三好学生;五六年级时获得了各种数学、英语比赛奖项,有两篇作文甚至被刊登在了当时很流行的杂志上。六年级还未毕业,已然收到了来自四所不同的重点初中的录取通知书。
上了初中,当晓明日夜奋战地准备着全国希望杯竞赛时,晓黎已经结交了各路“绿林好汉”为友;晓明参加艺术大赛取得了三个不同奖项时,晓黎在牌桌上学会了四种牌法和麻将、并且熟知了怎么作弊、怎么哄着输了的人不至于发飙;无数次年级大会上,晓明站在台上发言,晓黎坐在下面打盹儿,为着放学后和狐朋狗友们去网吧刷夜而“养精蓄锐”;办公室里,晓明因为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受到老师的表扬,晓黎因为成绩太差而“遭到”老师的“表扬”……
高中之后,差距更大——具体略,反正现在,大家一提“明姐”就一副高度膜拜状,一提“黎姐”就是一副先敬仰后亲切最后低头笑而不语状。
对于姐妹俩完全迥异的成长路线,父亲只是默默地微笑地看着,从小就一切由着她们自己去选择,他们仅提供建议和方法,从不进行干涉。对于龙哥偶尔的严厉,他甚至有时还会适时阻止。龙哥虽然对于他教育女儿的方式理解不能,但出于对张先生的敬重,也只好作罢。
姐妹俩一路聊着天,一路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厅,一个高个子、面庞黝黑的强壮青年便满面笑意地接过她们的书包,“回来啦?今天我有事,没去接你们,路上热不热?给你们拿冰棍儿去?”
“谢谢龙哥!”姐妹俩一边道谢,一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换鞋。晓黎看着龙哥脸上喜不自胜的样子便拉住他问,“哥,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她狡黠地一笑,“是不是……约了哪个漂亮姐姐啦?”
“乱说!”龙哥在她头上一戳,可浓眉大眼间全是笑,“高兴的恐怕不止我呢!”随即微微皱了皱眉,捻着自己的手指,“怎么满头都是汗?这光线暗还真看不清楚。算了,等会儿再吃冰棍儿吧,我先让老王给你们端点儿绿豆汤来。喝完了好好回去学习啊!我去让人给你们烧洗澡水了!”说罢一肩一个背起她们的书包,哼着小曲儿往里面走去了。
“啧啧,还真是个细心的居家好男人哪!可惜……就是有点儿啰嗦!”晓黎歪着脑袋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嘀咕着。
晓明不禁含笑,“你嫌他啰嗦,还不是他老管着你!难得见他这么高兴,不会是……爸爸回家来了吧?”龙哥虽然年轻,但却是他家老保镖了,自小便跟随她们父亲打拼,早年又受过她们父亲的大恩,对她们父亲最是敬重,今天他这样高兴,很可能因为下午刚刚去机场接了她们的父亲回来。
“真的吗?”晓黎一听顿时情绪高涨,对父亲多日的思念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胡乱把换下来的鞋子往后一踢,便趿拉着拖鞋匆匆地跑向客厅。晓明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只得无奈地笑笑,帮她摆放好鞋子,也随着她跑向客厅。
果然,一进客厅,俩人就欢呼起来:“爸爸回来了!!”扔下书包,双双扑进了客厅里站着的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怀里。
张名轩将两个女儿一手一个搂紧怀里,慈爱地揉着她们的头发,“宝贝!想死爸爸了!”他长年在外工作,随着企业越来越壮大,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闪去闪回,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比如这次。尽管这样,他与家人的感情却并未冷淡半分。他深爱妻子,自从妻子早逝后再未续弦;对两个女儿更是视作掌上明珠。姐妹俩都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可在他眼中,仿佛永远是两个缠着他要糖吃的小宝贝。赶巧儿他也刚进家门,行李箱还放在沙发旁,身上的西装还没换下来。
“宝贝们有什么好消息告诉爸爸?”他领着女儿们坐到沙发上。
晓黎眨眨眼睛,“晓明又要考全年级第一了呢!”
“好!努力哦!”张先生喜上眉梢。
“没有啦,还没考呢,我顶多前五吧。哎,晓黎,你别光说我呀,说说你自己吧!”晓明故意逗她。
“我……咳,还那样吧。”晓黎用“谁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凶恶”眼神偷偷看着妹妹,嘴里随便嘀咕着。
张名轩心下暗叹一声。他早就知道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他的大女儿从来就没给他带来过这样的“好消息”。不过,他不是只盯着成绩的家长,所以对孩子都是“放养”式培养。他家大业大,眼界宽阔,在晓黎身上同样能看到许多优点。她豁达开朗,有个性,而且……
女儿们和父亲亲热完毕上楼后,张名轩叫来了管家老王几个家里的“心腹”部下,对他们讲了他此次拜访“神豹”集团老总一事。众人听罢,俱是神色一凝,“老板,那咱们可得小心了。鲍笙诨名‘黑豹’,是华北一带出了名的商界地头蛇,心狠手辣得很。”
“这我知道。昨天我若不是当面拒绝了他,锉了锉他的锐气,今儿他就得把晨恒全收了。他打得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甭管这招儿灵不灵,我得先把他这张狮子大口给堵上。咳,他还能怎么着?还能强迫我不成吗?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王法。”他顿了一顿,“你们都先别担心。回头让孩子们小心点儿,夜里别出门了,你们也小心点儿。孩子们出门一定要有保镖护送,不能耍单儿。老王,去叫小郭来一下。”身旁站着的管家老王连忙答应着去了。
此后的两天,大概是晓黎最忙的时候——张晓黎一人,养活四班差生数人。没办法,这些差生里,就数她学习最好,而且还乐意把答案给他们抄!
这个年代,考试作弊已然与考生的地理位置无关。自从有了高科技,作弊变得超容易——一切靠手机。
“天下考试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此乃高二四班作弊高手张晓黎的座右铭之一。她作弊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趁着老师转身的瞬间就能用手机拍下所所有的题并彩信传出去。那时还没有如“微信”这般方便快捷经济的作案工具,尽管彩信价格贵一些,不过能在大考中换取几门及格,这帮孩子们也乐意付出。要怪就只能怪监考老师眼神不好,或者耳根子太软,被她那招牌的可怜楚楚含情脉脉信誓旦旦的保证所蒙蔽了。
考试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晓黎好不容易陪着笑脸躲开了赵竹影拉着她强行对她发表的“考后感想”,拎着书包赶上了已经走到校门口的李镜。
“镜哥!”她气喘吁吁地追上他道,“那啥,不好意思哈,今晚……你们先去吧!我爸爸刚刚来了短信,说……说让我快回家。”她努力露出最最歉意的微笑,眼睛紧盯着镜子的双眼。
“我擦,三缺一啊!这年头咱全年级里也没几个麻将好手啊,哥就等着你露一手呢!”镜子登时失望,本来说好了放学后他先去小饭馆里占座的。“那算了吧,哥今儿再叫几个人直接算了。黎姐,你明儿可不许逃啊!管他妈什么事,必须给哥到场啊!杀杀他们班的锐气!”
“咳……没我你们一样行,再说吧再说吧!”晓黎苦笑——明天?下个月估计都不行了!
倒也不为别的,就因为前天父亲回家之后,不知跟家里人说了些什么,导致管家王伯伯发神经似地出动了家里雇得所有的伙计,全程24小时贴身保护她俩,恨不得姐俩儿在路边的公厕方便的时候,都得派个人跟着。上学的时候,这些人就三三两两地轮班在校舍周边的店铺、餐馆里守着,一放学便迎上来三个人,化装成路人甲乙丙,不错眼珠地跟在后面盯着她俩走,生怕半点闪失。
这样的场景,其实姐俩儿也不是头一次遇见。父亲是大老板,家财万贯,有时候觉得不安全了便命人保护女儿几天,但是,从来没有如此“隆重”过。
晓明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晓黎这闲云野鹤自在惯了的人,原本考完试狂high的计划基本全部撤销。
她当然一如既往地不听话,被保护第三天,也就是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周末,就忍不住塞了点儿零花碎银子买通了家里的佣人,偷偷翻墙溜出去跑到了他们家第一套房子所在的小区,去找老朋友大牙和小三儿喝酒。
简单介绍一下吧——大牙,如今已是个20出头的青年,大名胡少源,身材干瘦偏高,长相更是不敢恭维,小眼睛扁鼻子,一张嘴就能看见两颗发育畸形丑陋的大板牙——这是小时候偷东西被人抓了,人家给他留下的记号。小三儿是他堂弟,大名胡善三,善字辈排行老三。本来与他同祖的大牙也该叫个“胡善元”之类的名字,可他老爸不知什么原因硬要取了那两个字的谐音给他作名字。小三儿长得比他哥还惨不忍睹,小时候又身量纤弱,经常被别的男孩子欺负,后来潜心学习打架功夫,现在已然能够以一己之力独挑至少4人,晓黎小时候也从他那学了不少打架经验真传。
这兄弟俩都是念到了初中就辍了学——原因很简单,在学校抽烟被抓,开除。此后俩人的日子更是逍遥自在,长年混迹于□□,被道儿上人称作“霸王兄弟”。不过这对兄弟痞是痞,可对待朋友甚是仗义,当年,学校里有个小子屡次三番给晓明写情书骚扰她,还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就揍她,晓明吓得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晓黎撞见了,只是哈哈一笑,回头就找来了这对霸王兄弟,俩人带上了几个□□上的小弟,杀到晓黎学校把那小子揪出来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了事。
三人见面一商量,最终决定出去买点儿酒和零食,回晓黎家里看电视、聊天。反正那套房子现在也空着,晓黎提前就把钥匙带好了。这次当然是她出的主意,明为节省银子,实际上,她也有些担心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天色已然擦黑,在自家小区里当然是相对安全的,何况胡家兄弟的身手,足以保护她。今天晚上爸爸不在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晓黎一边与两位朋友喝酒打牌聊天,一边用手机发短信与闺蜜李佳楠闲聊。大牙见了直笑话她,一边在这边翘着二郎腿打牌,一边在网上装文艺泡妞儿。晓黎只是咧嘴一笑,这他妈才是老子的人生,哈哈。在这两位面前她可从不耍花招,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凭技艺出牌,因为就她那作弊的几手儿,还是拜大牙所赐呢。大牙自从辍学以来就成了□□上新兴的惯偷,一双手比变魔术的还快,基本可达电影里葛优剥生鸡蛋的级别。
“我操,晓黎你牛逼啊!妈的。”小三儿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撇,叹道。“哥,你看她,他妈的,要是赌上钱老子今儿就得把老婆赔进去了!”
大牙亦道,“她技术见长了。你瞅瞅,这一边儿泡妞儿一边儿还能完胜咱俩毫无压力。”说着,兄弟俩乖乖地各挨了晓黎一下弹脑门儿。霸王兄弟和晓黎打牌从来不赌钱,这是他们仨之间不成文的一种默契。
“嘿我他妈就不信了,”小三儿说着抄过晓黎的手机,“和哪个妞儿聊呢,给老子看看!”
“去你妹的,”晓黎咧嘴笑骂着抢回来,“输了牌还想泡我媳妇儿。来来来,洗牌洗牌!”
“我去,还‘你媳妇儿’……你丫还有没有一点儿女人味儿!”大牙瞪眼。
说笑着,晓黎的电话又响了一声。她一边笑着一边滑开屏幕,小三儿和大牙则忙着洗牌、倒酒。
大牙的一双“巧手”轻盈地上下翻飞,手中的两沓纸牌几乎是左右各一张地依次飞速落下来,干净利落。小三一边开啤酒瓶一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晓黎,恰好看到了她看到手机屏幕后笑容就登时僵在了脸上。
“怎么了?”小三儿连忙问。
“嗯?”大牙也从纸牌上抬起目光。
“……我靠!”晓黎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憋出了这俩字。
“啥啊?”霸王兄弟异口同声。
晓黎长叹一声,垂首以手覆面,另一只手将手机递过去。
兄弟俩凑上来一看,顿时喷了。手机界面上显示着的短消息如下:不好了紧急情况,你家人找到我这儿了,她一会儿就带着人去找你!快撤!!
“靠,你丫让‘媳妇’给卖了!”小三儿叹气。
“也不是,佳楠以前在我家用我妹妹电脑上登过□□没删密码,晓明估计是一开电脑就登错了,他妈的,我说之前怎么有几条消息她都没回呢,估计他妈是让我妹妹给收着了!!靠!百密一疏啊!”晓黎垂头丧气。她明明设置了隐身状态的,却忘记了这么个茬儿。
“哦敢情是让妹妹出卖了啊,呵呵,内鬼啊。”大牙说着起身,“你妹不是挺向着你的吗,怎么这回……?”
晓黎如何有心思给他解释那么多,急忙着起身收拾屋子,“快,你俩快点儿帮我,开开窗户散散酒气,把啤酒瓶子都带走扔了,然后赶快走!”她爸爸就是再惯着她,她也不敢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正和两个染着头发戴着耳环的小痞子在一起喝酒斗地主。
“哦!FUCK!!”说着,小三儿惨嚎一声,“完了晓黎,你趁早买一片儿止痛药备上吧,我和我哥改天去医院探望你……”说着他一脸悲壮地将手机递给晓黎。
晓黎一看上面弹出的消息,一颗心顿时“咕咚”一声直直地坠到底了。
第一条:张晓黎,你又不听话,这次我真生气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跑出来,太过分了,不想让你爸爸知道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就到。
第二条:晓黎对不起啊,爸爸有事让龙哥提前回来了,他可生气了,非要问我你去哪了,我只好问了李佳楠了,你别怪她啊!是我让她说的!
第三条:张晓黎你给我等着!哥回去就揍你!
第四条:你是一个人在家吗?老老实实在家等哥!!
“哎——哎!晓黎!”大牙手快连忙扶住了欲晕倒的晓黎。“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算了哥,咱俩快点儿走吧,咱帮不上忙!别给她添麻烦就不错了。”小三儿一脸不忍直视状。
于是乎,三分钟后,霸王兄弟帮助晓黎伪造了一副她独自一人在家看电视的假象,夹着尾巴匆匆而逃。由于屋子里还残留着酒气,他们便留下了两个酒瓶子假装晓黎独饮,还好没人抽过烟。
晓黎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第一条消息,是她家的老管家王伯伯发来的。王伯伯虽然是佣人,可是年纪较大,又和她爸爸交情早,家里人包括晓黎晓明都还是很敬重他的。他对待晓黎一向和蔼,而今他都这样的语气了,可见事态严重。第二条是晓明发来的,估计她也没少着急吧,此刻应该帮着自己在龙哥面前美言吧。后面两条是龙哥——她家的保镖发的。龙哥比她们大9岁,小时候身上就学来了一些功夫,17岁投靠张老板,后来在她家做保镖,在家里一口一个地喊着她们父亲“干爹”,和姐妹俩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兄妹。晓黎自小没娘,又被父亲捧在掌心里溺爱,基本没人管教过她,这位龙哥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她的“教官”。否则,父亲不管她,她自己自觉性又比较差,若不是龙哥时常令她绷绷神经,她这会子只怕早已随着霸王兄弟一起“闯荡市井江湖”了。不过龙哥多数时候还是像大哥哥照顾小妹妹一样地伺候着她,但如果她犯了错误,他第一个就冲她瞪眼睛——晓黎自小“作恶多端”,但也就挨过几次打,基本全部拜龙哥所赐。所以,晓黎还是有点怕他。
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着,门口哗啦一声,晓黎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紧接着,钥匙开锁的声响、门被推开的声音相继传来,她吓得僵在沙发上,完全忘记了迎上去开门。而后,龙哥高亢的嗓门响起:“张晓黎!出来!!”
妈呀!完全是训斥的声音!没有半点玩笑成分!惨了惨了……晓黎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决定采取卖乖讨巧政策,连忙定了定神赶过去,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鞠躬作揖,试图给龙哥熄火。
龙哥怒气未消,“呦呵!这礼我可受不起。张晓黎,你也太皮了,哥两天没揍你这就要上房揭瓦了?你说说,这种时候,你要是出事了,干爹还不捶死我?我还有脸见干爹吗?”
晓黎也没指望他这暴脾气马上就消火儿,继续低眉顺眼,“是。奴婢谨遵大人教训,绝不敢有下次了。”
龙哥叉着腰眯着眼接着训她,“哪次我揍你的时候你说的不是这句话,嗯?下次?还奴婢?奴婢个屁!老子还不是你家的奴才!我这个奴才也管不了你这个小主子,我……”
“宇龙!”王伯沉下脸道。
龙哥自知失言,咽了口唾沫顺了顺气道,“你起来吧。”晓黎连忙直起身,他又铁青着脸指着桌子道,“把桌子给我收拾干净了,回家!”
“宇龙!”王伯最怕他脾气一上来了分不清谁是主子,惹出事端,连忙拦住,“别说了别说了,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先带晓黎回去吧,老板马上就回家了,可不能让他知道啊!”
“龙哥!”晓明也急着上前劝阻,顺手也拉住王伯,冲他使着眼色,“王伯伯……你也别忙了,快送他们出去,这里我来。”
晓黎也连忙求饶,“龙哥,我错了,我,我马上就去收拾干净……”可也奇怪,她从小挨过他那么多次打,可是从来没动过让父亲把他赶出家门的念头。久而久之,父亲好像也默许了龙哥在她上房揭瓦的时候适当教训她一下。
“饶了你?我就是看不惯干爹老这么惯着你,你要是我亲妹妹,犯这种错误早就被我打断腿了!”龙哥咆哮,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给我说实话,你是真的一个人在家里喝酒看电视?是不是又跟那帮狐朋狗友混一起了?”
“没有!”晓黎一听这话便倔强地抬头看着他暴怒的脸,“再说他们不是狐朋狗友!”
“晓黎!”晓明连忙示意她不要再惹龙哥生气。可是为时已晚,龙哥已经上前揪住了晓黎的耳朵扯着她站起身来。“张晓黎你少给我废话,再跟他们几个胡混,你早晚也得上派出所做客去,知道吗你!”王伯和晓明连忙上前阻拦。
“他们就不是‘狐朋狗友’!你凭什么说他们是狐朋狗友!我跟谁交朋友你管得着吗!”晓黎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十分委屈,忍着痛挣脱开他的手,带着哭腔喊道,“郭宇龙你凭什么管我!要不是我爸,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你那时候,也还不是跟大牙他们一样在街上混的!”
“晓黎……!”晓明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住姐姐。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像是凝固了一样。
龙哥瞬间停住手,暴怒着凝视了她几秒,狠狠地一跺脚,气得拔腿摔门而出。晓黎也怒瞪着他离去的地方,那股莫名的委屈袭上心头,眼泪滚滚落下。
晓黎无限委屈,到家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懒得洗漱关了灯就睡,衣服都没脱。开始内心实在烦躁,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索性使劲捶墙大吼:“张晓明!滚过来陪姐聊天!!”
一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推开,晓明穿着薄薄的一身睡衣抱着铺盖挪了进来。她见姐姐把脸埋在枕头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叹气,便将铺盖放在她的大床上摊开,笑道,“怎么啦,心烦?今天我陪你睡吧。往那边挪挪……”
晓黎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顺带用身子卷着被子闪开腾了个地儿给她,“晓明啊,怎么办,我算是把龙哥惹了……”
“嗯,是的,这很严重,”晓明盘起腿,郑重其事地说,“你今天的确是太冲动了,龙哥虽然是咱爸的属下,但又不是咱们家的奴才,他是受了咱爸恩惠才有出息的,但人家这些年对你多照顾啊,你那话一出,人家得多伤心……”
“行行行,别跟我这上政治课了成不,”晓黎翻过身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我当时就是气冲心疯了,他为什么说人家小三儿和大牙是狐朋狗友啊,当年胡同口裁缝家的混蛋儿子放狗追着我咬,还不是他们救了我,他们再浑,也不能欺负咱们姐俩啊……”她越说越不服气,“想起小三当年偷东西被人打得半死的样子我就心酸,龙哥自己也过过那种日子,怎么就这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你胡说什么呢!”晓明连忙掩住她口,“你怎么连家里家外都分不清了!小三被打是因为你吗?龙哥是咱们家人,他怎么着都是为了你、担心你!糊涂!”她轻声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冲动!算了,快睡吧,别气了,明天早上我陪你跟龙哥道歉去。”
“靠,道歉?他是不是还得先打我一顿才能听得进去啊?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跟他道歉了。”晓黎嘀咕着。
“……你啊,算了我不劝了,你自己想想吧!”
姐妹俩絮絮说着,过了一阵便也都睡了。
可是,晓黎纠结了一宿的事情第二天却根本没发生——龙哥根本就没在,一大早就又被她老爸叫回身边了。